店里暗, 唯一光源从他电脑屏幕投出来。
姜晚橘拍背的姿势像是拥抱，肖厌沉默不语额头搭肩靠了将近一分钟。
像条落水野狗收起尖牙，供她顺毛, 毫无防备。
他背脊笔挺站在风雨里太久, 难得如此弯下腰倚靠姿态。
姜晚橘试图用比较温柔的调势哄他：大狗子撒完娇没, 给你买了药, 去吃点。
肖厌垂眼看她手上的袋子，无声卡顿片刻，伸手接过。
随后他像是梦一半从迷蒙里清醒过来, 回了句半生不熟的谢谢。
姜晚橘：不请我坐坐？肖厌：小破地方, 没口热水。
没事我不挑，冷的也行。
肖厌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问她妈过来找她什么事, 也没把她拒之门外。
他回身往里，姜晚橘一如先前的许许多多次, 跟在肖厌身后，踏入他的境地。
肖厌进门, 步子慢, 烧混的脑子还是完成了烧水的指令。
他侧肩靠墙等水开, 姜晚橘看不下去，伸手拉他去歇。
坐着吧你。
一会儿晕了我搬不动。
肖厌视线对她, 突然问了句突兀的：你会走吗。
姜晚橘想都没想：不然呢。
肖厌眼里沉而暗好似一潭死水, 没回话也没挪没动。
水开呜呜作响, 姜晚橘过去倒, 随后补了一句, 像是自我喃喃：不走去哪, 睡你这跟你挤一起吗？肖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的走不在同个频道。
他回：我不介意。
呵, 发烧还嘴欠耍流氓。
男人真就只有挂墙上才老实。
肖厌笑笑，明明语调轻松，眼神却莫名生出沉重：挂你墙上。
谁来赶谁。
姜晚橘保持倒水的姿势，随后放下东西笑骂了一句：晦不晦气。
谁要把你挂墙上。
万一呢。
那我天天领新鲜男人在你面前晃。
奶狗狼狗男模特，轮流来。
你就是这么气病人的。
姜晚橘把倒好的水放在他面前。
对，我是没有良心的坏女人。
肖厌坐下来，病态的脸搭慵懒语调：谢谢没良心的坏女人给我倒水买药。
我何德何能。
他说完眼神淡淡落在水杯上，不知想什么心事。
姜晚橘无端在他脸上看到了些熟悉表情，像她不会做题选不出ABC的矛盾犯难，碰到糟糕事时的游离在外。
但那一瞬的迷茫来得快去得快。
肖厌看眼时间，道：挺晚了，你该回家了。
没良心的坏男人，用完就丢。
他哑声失笑：说什么呢，自己听听这词合不合适。
姜晚橘：合适。
给你送完药，屁股都没坐热就下逐客令。
她嘴上说着怼他的词，但在确认这个大男人自己能应对当下情况后，没久待，离开了。
没有夸张到晕倒搀扶，也就没有彻夜照顾。
肖厌甚至想送送姜晚橘，但被婉拒。
夜风拂面，碎星当空。
肖厌拖着有些沉的步子，站在店门送她上车，看四轮小车离开。
好似第一次见面，试卷盖面，他拉下露双眼，视线跟着缩小的车走了一路。
在毫无预料的生活里，告别预演太多次。
姜晚橘这晚上没睡好，不知是不是因为肖厌高烧，她做了个不怎么好的梦，醒来半夜，坐床上看时间凌晨两点零七。
梦里他的神色跟现实如出一辙，叫她分不清真假。
在迷迷糊糊半昏半睡间，姜晚橘心头又空又虚浮，噩梦带来的无措感劫持大脑，她拿手机翻出肖厌号码，犹豫半晌还是很过分地打了一个过去。
铃响三声，那头接起来，哑哑地喂了一声。
很闷。
即便睡到一半被吵醒，那人也没露太大的不悦或者脾气，只是疲惫感重。
肖厌：怎么了？他的第二句明显清醒许多。
姜晚橘思忖两秒，脑子逐渐清明，愧疚感姗姗来迟。
人烧成那样，自己大半夜硬是给叫起来。
姜晚橘几分歉意：没事，听听你声音。
电子通话只有声音不带画面，姜晚橘自然也不知道那头肖厌已经皱眉从床上下来准备换衣服穿鞋。
大半夜找他，他下意识以为姜晚橘出了什么意外，只差确认地址赶过去。
但现在听来大概率是做了噩梦。
肖厌站床边，拿衣服的手停两秒又把东西放回椅背，回：好听吗，半夜被吵醒减寿换的。
他以为姜晚橘会怼一句，不想那头却出乎预料地给了一句慷慨的：别，我分你两年。
肖厌：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了。
给你吓醒。
姜晚橘低低笑了一声，隔着手机听不清晰，先前的慌乱不知所措已经消失不见。
她回：对，给我吓醒。
肖厌失笑：那真是对不起。
替梦里的我给你赔个不是。
姜晚橘回忆梦里他的模样，无端难过：不用了。
他很好。
我不好？你也好。
她笑怎么还有人醋自己。
姜晚橘本想着第二天碰到肖厌为自己半夜抽风跟他道个歉，但之后几天肖厌没来学校。
大概生病养身体，在店里休息。
身旁空出位置，人来人往教室自始至终热闹，肖厌在与不在差别不算大，只有小部分人会偶尔提一句。
比起肖厌的缺席，邹霖在眼前出现的频率倒是高了许多。
约莫对女儿心存愧疚，情感上给的爱少，经济拿的多补上，买这买那。
双休上街，姜晚橘被邹霖带去商场，心思却都在手机。
那天之后他们没怎么联系。
半夜打电话已经挺烦人，姜晚橘不想再烦上加烦。
肖厌如果有需要，愿意说，自然会来找她。
但一周过去，对话框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姜晚橘心下槽过，要是跟这逼谈对象，不是被冷暴力，就是在被冷暴力的路上。
周末街上人多，姜晚橘坐邹霖车后坐，闲来无事翻他们聊天记录看。
时而梗来梗往，怪有意思。
前排当妈的从后视镜看她，开口：笑什么呢。
跟那个男同学在聊天？姜晚橘表情一收，抬起眼来，对上邹霖视线，回：没有。
在自娱自乐。
你还是个学生，有些事不是这个时间做的，就别做。
姜晚橘点点头，侧靠着车门，刚慢悠悠回个是。
眼神就在外面人潮里捕捉到一个脸熟的身影。
肖厌看上去精神好了点，穿得始终很简单，一个人走在街上，后面跟了个女生。
姜晚橘心一揪，仔仔细细地眯眼扫了一轮，是他们学校的女同学，巧之又巧樊晶晶。
各种猜想在一瞬间占据大脑。
包括但不限于他们两人在约会。
眼见对面红绿灯即将从红跳到绿，车子将要发动，姜晚橘行动快过脑子，伸手拍了拍邹霖的肩：妈，刚想到有事，不去逛了。
她先斩后奏，说完打开车门就走。
邹霖甚至还没来得及拦，就听见了后座门合上的声音。
这是打来的车，司机在开，莫名其妙看一眼，一大一小，听着是母女，看着像陌生人。
车里女人视线往外落，跟了会儿一样瞥见了肖厌。
年少时这种男孩子就是比较惹眼，放人群里轻轻松松一找就找见。
姜晚橘下车后没马上过去，只是在街旁远远站了会儿。
肖厌在前，樊晶晶在后，背对她走，看不清表情。
虽然肖厌跟她没说半个字，但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保持不变，叫她挺烦心。
姜晚橘跟在后头，跟了两步觉得挺没意思。
她跟肖厌不过同学，没确定关系，甚至可以一周不联系。
没身份的醋吃得像个笑话。
忽而手机一震，她低头，是五人小群的消息。
@了她。
【好日子出来聚聚。
】姜晚橘瞟眼时间，4月24日。
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她退出群，点开跟肖厌的对话框。
想了想，问他：【他们说什么好日子。
】那头回得很快：【没什么。
】【这会儿在哪。
】肖厌：【街上】姜晚橘故意一般：【一个人？】前面两人停下来，肖厌在回消息，樊晶晶在一旁跟他讲话。
随后肖厌突然抬起了头。
姜晚橘在之后不远处，没料到他会往她那看，躲闪不及，跟肖厌视线撞个正着。
气氛略微尴尬，樊晶晶看肖厌表情，也顺势朝她看过来。
双倍尴尬。
能挖个地下室的程度。
随后肖厌下巴冲她轻轻抬了抬。
不知说了什么。
姜晚橘还在犹豫要不要若无其事离开。
就看见樊晶晶朝她方向走了过来。
樊晶晶看她的眼神不算和善，张口第一句话正常，但语调有点冷：别误会。
姜晚橘：误会什么。
误会我跟肖厌的关系。
你们的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通绕口令似的回答结束。
樊晶晶默了会儿，倒也直接：别装了，你没必要瞒，肖厌说你们在一起了。
姜晚橘：？她愣怔望向远处的肖厌，他正往这来，两人目光相接，姜晚橘福至心灵。
挡桃花是吧。
好说。
姜晚橘尽职尽责向肖厌走了两步，凑出个双向奔赴。
在对方站定后，姜晚橘热情贴身，面上虚假甜笑，弯眉低语：记得给演出费。
肖厌：看你表现得怎么样了。
你教一下。
我业务不熟练。
比如说我这会儿手有点空。
作者有话说：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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