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石头砖, 两旁丛生的树。
光带随意荡下挂在绿叶间,月色正好,晚风拂面。
肖厌手捏那片带着平安寓意的叶子, 缓慢轻转一圈, 叶脉排布如网, 面上似乎有些划痕, 看不太清。
他凑近放眼下,还没细看。
姜晚橘叫他一声:走了。
肖厌把东西藏进衣兜,抬步跟在了她身后。
他们从一前一后到并排走, 即便没说话也不觉尴尬, 甚至气氛颇好。
在离先前吃饭地方还有些距离时,突然传来嘈杂, 夹着骂声, 爹妈齐飞。
肖厌下意识往前挡在姜晚橘前,到事发现场时地上已经一片狼藉。
孙墨唐杰跟邹磊正跟另外一伙小年轻干架, 符长柳跟戚白试图拉开他们,吕小言在打电话联系人民公仆。
眼前一片混乱。
姜晚橘不知怎么短短十几分钟就闹成这样, 四下一扫刚要找原因, 视线就被远处角落的一个人截停在了半路。
那是张熟面孔, 连带着把她不愿回想的糟糕过去一并连根拔出。
肖厌顺势望去,他不确定, 但无由来就把这脸跟那短短几秒视频里未曾露脸的女生牵扯在了一起。
也许是偏头的角度过于相似, 也许是她表露自己弱势的方式跟视频里如出一辙。
对方也朝这边看过来, 带些愣怔, 多年未见的眼神叫姜晚橘生出烦厌。
打架的已经开始拿各种家伙当武器, 一个比一个冲动。
都是年轻气盛火气大的岁数, 一点不爽就开干。
服务员们也是头次见青少年干架打成这样, 比成年人还豁得出去。
姜晚橘一时不知做些什么平息这场乱斗,肖厌已经起身过去。
你待远点。
他身上总有一种叫人定然的稳,面对一切失序,岿然不乱。
少年衣衫一角被风带起个弧,再回神,只留背影。
那头打得正烈,也许起因小之又小,但一旦动手,再小的火星子也能烧起一片不计后果的怒。
跟孙墨对线的是个咖啡夹克。
这会儿正鲁莽地顺手抄起酒瓶,不知是拿来威慑还是真打算冲人脑袋砸。
但他还没来得及挥下去,就被肖厌反手摁住腕骨拉偏了角度。
他力道下得重,带着那人的手往空桌一磕,瓶子一声脆响,碎了满地玻璃。
肖厌很理智地把尖锐对虚空,手肘一曲,架在对方脖颈猛地朝后一搡。
后头是铁质栏杆,砰声闷撞,咖啡夹克被死死擒着,因为吃痛动作滞了滞。
在这种时候讲道理没有用,怒吼是火上油。
肖厌的冷静与狠意明显叫对方感觉到了无形压迫。
玻璃瓶子的碎渣划在他侧脸,落下一道细小伤口,渗出点暗红,搭上居高临下垂眼看的势,更添一股子凶戾。
在确定自己占上风能把控节奏之后肖厌才恐吓一般掰过他手,尖锐冲脖颈。
冷静点。
咖啡夹克没出声,这人说的是冷静点,就着表情和眼神听到耳里像是威胁——再动抹你脖子。
邹磊唐杰见了,当即脑子清醒一半,停下挥拳踢腿的动作,恨不得飞肖厌边上去拦。
他们打闹顶多伤筋动骨,肖厌不一样,搞不好真出人命。
阿杰:我操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拿上碎瓶子了?原先拉着邹磊的符长柳灵活地挪过身子,忙碌转场:肖老板!!厌哥!有事好说!肖厌听着耳边的聒噪,平静且沉默。
倒也没必要这么夸张。
他们人多,其他几个看同伴被人拿玻璃瓶子威胁,拿了家伙朝肖厌,包括但不限于花瓶椅子。
姜晚橘本想着不添乱,但她也是个性子不软和的,忍不了傻子一样站在那,皱眉取了碟桌上剩下的胡椒粉,混上醋倒杯子里,握起就走。
女生在混乱里显得有些突兀,脸上不见怯懦,护肖厌身后手一扬泼人一脸,扔花盆的那个扔偏在地。
一声嘭响。
肖厌回头,在对上姜晚橘视线时无畏无波的脸上一点微愠,眉心拢起,难得语气不善骂了句:不是让你待远点,听不懂?没我你脑袋这会儿都是红的,狗男人不知好歹。
没你我也应付得了,别过来添乱。
是是是,我添乱,没我你也好得很。
姜晚橘心口憋堵,闷着火气,刚转身准备甩手远离是非地,不知谁手里的木质椅子歪了方向,直直落向她。
肖厌拧眉回身,从侧面伸手一揽,踉跄一步。
沉重木头和脊骨碰撞的动静响在风里。
姜晚橘听见耳边肖厌吃痛的闷哼,心里一揪,即便她的背贴着他胸口,也能感受到隔着身躯传来的钝击感和冲力。
她僵直站定原地,远处警笛声恰好响起。
这声音好似一剂镇定剂,叫在场叫嚣动手的暴躁小年轻都消停下来。
服务员长出一口气,这辈子没觉得这声音如此动听。
三人组跟孙墨已经到肖厌他们身旁,姜晚橘还没动,肖厌正缓缓直起身来,刚刚那一下不轻,疼痛感半晌未消,给他额头覆了一层薄汗。
邹磊:没事吧?肖厌低声:没事。
姜晚橘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做不到看着肖厌一对多,可当下心里满是愧疚。
肖厌垂眸扫她,好似看穿一切,轻描淡写给了一句:小伤不要紧,没你们姜姐,这会儿脑袋都是红的。
姜晚橘知道这是刚刚那场短暂争吵的服软,她瞄他一眼,没说话,沉默安静。
打架斗殴的带走几拨。
姜晚橘没跟肖厌一车,身旁是惊魂未定吕小言跟开了眼界的戚白。
吕小言:这辈子没这么刺激过。
戚白:谁说不是呢。
姜晚橘还沉浸在刚刚的揪心里,拿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我反省,下次长点本事再来保护你。
】吕小言:我刚才还以为肖厌要捅人脖子了。
戚白抬手捂她嘴:警车上呢,你可快闭嘴吧。
姜晚橘听见肖厌名字抬起头,先前唐杰邹磊奔过来时候的话她听了些,过去的好奇团在胸口,又涨几分。
她问:他以前到底干过什么事。
吕小言瞧一眼,想了想没瞒,轻声凑耳边:之前有个工人来学校修灯,好像害他妹妹出了意外,三十多岁的男的,被他一个不满二十的掐脖子抵在天台上,底下学生全看着,两个人差点一起掉下来,听说手里刀子已经见血了,差点伤动脉。
而且我听那个绿头发的说,他们之前认识那会儿肖厌帮他们打架把人揍医院里待好几个月。
给他们改车都自己上去先试,那个车速,给油不眨眼,一点不要命。
姜晚橘听完评价:瓜真多。
什么时候还跟绿头发的聊上了。
吕小言:这不是重点,你听完有没有觉得心里毛毛的。
毛什么。
就。
很帅,但人狠,还很偏激,挺可怕的。
运动会那会儿不是把他夸上天了,现在又说他可怕。
……姜晚橘面朝窗外,橘色的光向后,拉长她思绪。
肖厌不像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今天即便动手也处处理智,野狗疯起来定然有他疯的理由。
至少她觉得他好。
熟悉的局子,熟悉的白灯。
一番讯问和调查之后肖厌跟姜晚橘才知道起因。
当时吃完,两波都准备走,另一群人过来他们这看风景,不知谁谈起姜晚橘。
一开始吕小言他们以为听错,后来仔细一分辨发现聊的内容和以前那个视频对上。
说的不是什么好听话,戚白扫了那个女生几眼。
边上一男的对着戚白吹了个哨,孙墨当即骂回去一句吹你妈。
接着矛盾开始,语言升级到肢体,男的又都沾了点酒,愈发收不住。
当下走程序,两边互相道歉。
对不起是说了,就是看不出彼此有歉意的样子,更像是没打够一会儿还能续上。
半长头发的女生盯着姜晚橘,走时冷笑一句:有靠山了,都不用自己动手。
姜晚橘抬头,下颚线条利落,一双眼不屑冷清:那我还是喜欢自己来。
肖厌离得远,被叫去私谈,没听见她们对话,回来到她身边,望眼门口:被你吃耳光的那个?昂。
该。
?姜晚橘抬眸。
搞得你知道她做过什么一样。
背后嚼舌根。
肖厌给了个回答,随后又道:其它不清楚,你可以跟厌哥讲讲。
肖厌脸上一道暗红口子,手里是碎玻璃割开的伤。
碎发微乱,狼狈难免。
他缓身坐下,因为背上的伤动作有点僵硬。
姜晚橘看在眼里,心里酸软。
还很疼?他面上皱眉隐忍的表情只露了一瞬便压下去,随即是浮华和佻达的欠样:嗯可疼,你安慰安慰。
姜晚橘听他那腔调,笑回:那你是想先听我讲我的事还是先安慰你。
你的事,我没关系,还能忍忍。
姜晚橘对于他的卖惨行径扬了扬眉,卖了回去:算了也没什么,也就被孤立了段时间,厕所过夜,课桌椅全套涂鸦,书本被撕,头发被剪,懒得搭理人还变本加厉,有个帮我的还被牵连。
忍不了给她摁着扇了两个嘴巴。
她洋洋洒洒轻松讲完,侧眼才发现身边那人沉着脸满眼冷意。
叫她那些他做过的极端事。
姜晚橘把话题一换,坐近了点。
翻完旧账了我。
肖狗过来摸摸毛。
一笔事做过一回就有第二回,摸肖厌这头兽的脑袋于她而言不算陌生。
姜晚橘正要伸手,肖厌却忽而握住了她纤细的腕骨。
被变相拒绝的她一愣,心里思绪微乱。
随后肖厌压下她小臂,伸出自己的手不轻不重揉了把她脑袋。
姜姐辛苦。
先安慰你。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11-11 21:53:26~2022-11-12 20:4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御你奶茶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