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视频通话持续得不久。
姜晚橘在这个过程里没说什么话, 只是静静地看听，时隔许久，却仿佛昨日。
肖厌一开始没注意唐杰那手机, 抬眼两秒, 后知后觉：拍我呢？唐杰：给你的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肖厌满不在意：什么样子。
符长柳：寂寞买醉犯相思。
他懒得搭理这俩调侃他的, 伸手翻转手机, 屏幕上并非那张漂亮脸蛋，是片黑，模糊能看到些周围的景色。
肖厌喝得不算多, 只是微微醉, 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其他原因，思绪迟钝, 他低声试探：姜晚橘？姜晚橘没在家, 在屋外的某条桥上，一来无人管顾自由轻松, 二来也吹吹风透口气，就像谈恋爱时候躲着家长打电话。
她话里轻松不见局促紧张：在呢。
想我了？浑噩的月色下, 肖厌声音里掺着夏夜里闷热躁动的蝉鸣和风声。
是, 想你了。
姜晚橘侃他：不是迟早你的, 还差这么会儿吗。
肖厌短暂默声，刚刚那笃定而斩钉截铁的话回过来在脑子走了一遭, 道：这不现在还不是。
姜晚橘给他提出个玩笑一般的不实建议：那你来找我。
见见真人缓解一下。
姜晚橘没露脸, 画面一片昏暗, 少女音色温糯耐听。
肖厌笑回：行, 明天就去。
她很庆幸肖厌和他朋友们没起哄叫她转镜头, 毕竟这滴酒未沾却发烫的脸, 露视频里不大好意思。
肖厌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真假难辨。
姜晚橘猜他只是喝多随口, 毕竟她没说过自己当下的地址，找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她还是生出了点诞妄不经的虚妄念头。
次日有饭局，她没去，在家待一天，自天亮到夜出，最后无事发生。
那天肖厌甚至没有给她发半个字半条消息。
随后姜晚橘自嘲中毒颇深，就像一些情感小作文说的，男人的话不能信太满。
事实教她做人。
肖厌大概喝多在家睡，别说过来，直接失联。
姜晚橘知道是自己想得过于不切实际，真把他当神仙看，没人能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她家来。
这短暂的插曲过了之后无人再提。
他们照旧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肖厌不一定秒回，但即便轮回，也是在回。
两人始终未见，直到开学。
高三新学期，一切为高考，自铃响进教室，就好似踏进战场。
孟子武兑现了他的承诺，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并指指自己眼睛又指指他们，表示会随时盯住两人。
一个假期没见，肖厌个子又高一些，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线条愈发地讨小姑娘喜欢。
姜晚橘跟他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要了手机。
肖厌没犹豫直接递过去，继续放自己的包，末了坐下背靠椅子。
姜晚橘：都不问问我拿你手机干什么？肖厌满不在意：想干什么干什么。
她挑眉：真大方。
给你钱都转走。
身旁少年懒洋洋开口：我一个穷小子，能有几个钱。
姜晚橘没跟他继续掰扯下去，肖厌的手机里没设密码，一滑就开，壁纸果不其然还是当初那张照片。
可见这事并不是喝多心血来潮的酒后行为。
肖厌扫眼，好整以暇：不是自己也有，我的比较好看？姜晚橘找不到辩驳的话，索性复读：对你的比较好看。
她说完笑笑，顺势又加一句好听的漂亮话。
主要你比较好看。
肖厌嗤一声。
真会哄。
你可以学习一下。
学了用你身上？难不成你想用别人身上？怎么会，厌哥死心塌地。
姜晚橘垂着头听完，笑回：别学了。
你已经出师了。
她把手机递回给主人，伸手过去时不小心碰到屏幕点开了相册。
相册里几乎是她都见过的景。
有漂亮夕阳，歪脖子奇怪的树，像橘子的云，明亮黄澄的月，一黑一白窝一起睡觉的猫崽，诸如此类。
里面有几张她没见过，第一张车窗往外是远山。
肖厌似乎在动车上，紧接着一张是座桥，桥下有河。
姜晚橘看得不清不楚，但只是这样浅淡地一瞄，她已经猜出全貌。
几乎一样的石头桥，现代城市里做旧的风格。
她不需要细瞧就能笃定，拍摄角度跟她那天视频站的地方几乎一样。
显然有去踩点看过。
再往后一张似乎是自己的背影，很远很模糊。
肖厌对于她无意点开窥看到他相册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眼把东西收回去放好，视若无睹。
姜晚橘望他一眼。
有些男人的话还是可信的。
就是太闷，猜不透想法。
在喝多的第二天，他悄无声息地来又毫无痕迹地走，不打招呼只是远望她一眼。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觉得这人矛盾。
会不加收敛直球热烈地表达，又好似因为一些事内敛不言语。
姜晚橘没有过多地问，假做自己暂时失明没看见那几张夹杂其中的照片。
在这暗生情愫的青春岁月里，他们也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只是纸窗未破，友达之上。
高三学业重。
他们休闲时间被挤压到几乎消失。
世界和学校推着他们想未来，提前设志愿。
姜晚橘看不清将来，但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事，植物生物学是首选，至于学校，自然往这方面发展好的去。
假期在家的日子里，父母跟她谈过，成年人也许意见不合，但在这件事上出奇统一。
她的家庭支撑得起她往世界走的开销，也留有足够的容错空间，便想给女儿更大更宽阔的眼界。
老孟让他们写写自己期许的学校和志愿，姜晚橘跟肖厌几乎同时提起笔。
姜晚橘考虑结束时肖厌正垂下眼，姜晚橘开始落笔时肖厌转了个笔花，姜晚橘快要填写结束时候肖厌已经撂笔躺平。
写什么了这么快。
肖厌不遮不掩，伸手捏薄纸，往她面前一放。
姜晚橘看一眼，上面是空白。
你这成绩不闭着眼睛随便填？肖厌没往深处解释原因，轻松回了一句：填不出来，借我抄抄。
姜晚橘：第一次听说这东西还能抄。
肖厌没说什么，余光一扫，抬笔落字，留了个一样的学校。
姜晚橘笑着打趣：倒也没必要那么死心塌地。
肖厌：我恋爱脑。
懂了，你暗恋我。
我明恋。
……再骚骚不过逼男，姜晚橘沉默扭头，缓过几秒，若无其事回拉话题：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定得这么草率。
以后不都为红钞。
在哪都行。
她对他的现实表示尊重，在十来岁小孩还都心存妄想谈不切实际理想的时候，肖厌已经看透世界和跟社会。
姜晚橘又好奇一问：修车肖师傅打算进军哪个职业。
肖厌看着她，似乎想起某个晚上的一些画面，笑回：亿万富翁霸道总裁吧。
姜晚橘被逗乐，点点头：可以，很适合你。
以后我们肖老板就是肖总了。
高三这年人人争分夺秒，日子过得很慢又很快。
几轮考试结束，几个月时光悄然而去。
姜晚橘跟肖厌坐得近，近水楼台先得月，拜第一所赐，成绩自始至终划在上游，没往下掉，好似这本就是她该在的位置。
凛风花草繁多，移植了名贵种的樱花。
樱花树排成排，春日好光景，风一吹满是飞花，落下来着实漂亮。
小情侣散步圣地，甚至有校外人夸张地为这一眼进来逛。
听闻在这地方下表白成功几率百分百。
吕小言说这传闻的时候姜晚橘听在耳里，嗤之以鼻。
那是人已经互相看上了，差个由头，跟花跟树有什么关系。
吕小言：你是说你俩吗。
这突如其来的讯问问得姜晚橘猝不及防。
就在她思考怎么回的时候，手机震了震。
这东西违规，但她觉得自己用得很学生。
这一年除了查资料，偶尔跟肖厌联系，跟各有各事的父母电话之外。
再无别的用途，不玩游戏不刷视频不在电子器械里浪费时间。
学校里她拿手机来娱乐时，肖厌就跟个爹一样盯在一旁，那眼神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于是她又识相地把东西放回去，投身学习。
当下是条消息，发送人巧之又巧肖厌。
内容很逼，两个字：【下来。
】姜晚橘回：【招狗呢。
】肖厌能伸能屈当即换了个亲昵表达，混着玩忽佻达：【亲爱的晚晚，请来一趟楼下，谢谢你。
】姜晚橘：【楼下哪里。
】肖厌拍了张照片。
淡粉淡白的花瓣被风吹掉，底下有人在赏花，有人凑一起说笑。
跟刚刚讨论的地方刚好合上。
吕小言瞥见起了个哄：哦豁。
不会是要跟你表白吧。
一分钟前正聊完樱花树下几乎百分百的表白成功率，下一秒就有人喊她去那。
姜晚橘挥挥手说了句别闹，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悬起来。
纵使骚话互怼，但真假难分，姜晚橘偶尔有错觉，又怕只是错觉，当真了难免尴尬。
她起身，下楼梯，每走一阶梯就紧张一分。
姜晚橘自嘲，期末考都没这会儿心跳得快，有够不争气。
从楼底到樱花小道没花多久，前后几分钟。
远远就能看到肖厌背影，他站在树下，侧肩半倚，不知在想什么，肩头落两片樱花花瓣。
她靠近伸手想帮他担下，肖厌回神转身准备躲开，在注意到是姜晚橘时又松懈下来，问一句废话：来了？姜晚橘：说吧什么事。
肖厌：帮我拍个照。
嗯？他漫不经心：学校让换牌子上的照片，指定背景在这。
就这。
姜晚橘轻轻低声喃喃，伸手接过公家相机，下巴一抬，站着去，这么多人就找我。
肖厌：我没什么朋友你也不是不知道。
听着挺惨挺可怜。
姜晚橘抬手给他咔嚓一张，大概人长得出挑，用脚拍都养眼好看。
她欣赏一会儿，低头拿手机留影。
随后把东西还回给肖厌：还有别的事没。
肖厌好似没听明白，还能有什么事。
直男不曾听过这儿的传闻，问得坦诚。
临近上课，周围这会儿没什么人，变相清场，只留他们俩，氛围无端暧昧。
姜晚橘扫一眼，不像一般害羞姑娘失望离开，反倒热着脑子丢了一句说笑：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表个白？肖厌收拾相机的手一僵，脑子里理智压下的心思好似脱缰野马。
姜晚橘看他不说话，情绪掩在无谓的打趣表情之下，送个字给他，不响，但清楚：怂。
女生说完转头准备走，却被猛地拽住手腕回拉，回过神已然背抵樱花灰色树皮。
抬眼是肖厌一双黑而深的眸。
时间短暂地停滞，呼吸放缓，心跳加速。
肖厌难得在清醒时失态。
他声音低低：说什么呢。
姜晚橘很勇，心里不定，嘴上强硬，放慢速度重复一遍：说你怂。
肖厌凑近，压迫里吐息落耳侧，恶狠狠唬她：信不信我亲你。
作者有话说：晋江不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程洲侧畔千帆过 50瓶（裱起来）；御你奶茶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