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里亮了点点星光。
这里非市区, 远山寂静，长路上连成线的灯像千丝万缕的纽带。
姜晚橘盯着那三个字，随后视线上走看先前自己几分放飞的言论, 心情略微复杂。
她没动, 明明走两米就能线下面对面话对话, 硬是线上交流。
她打下一排字：汪汪什么时候知道的。
对面那个瞟眼手机, 转身朝她靠近，步子不缓不急。
远山不来我自向山去。
他们一段时间没见，肖厌没什么变化, 依旧那副浅淡的神情, 黑色的发，黑色的眸。
他站定在她面前, 视线落下, 开口坦言：一开始就知道。
你对我的智商有什么误解。
姜晚橘有点局促尴尬。
知道也不明说拦着我点，什么心态。
肖厌：想骗几声老公听听的心态。
先前的不联系没生出多少隔阂, 男人该欠依旧欠，揶揄味道一点不少。
肖厌性子傲, 当下也算先一步低头。
姜晚橘抬眼看他, 随后回：这用骗？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她笑：不叫, 唤狗呢。
他们没聊那笔叫他们起隔阂的事，好似回复常日里的你来我往。
姜晚橘心里虽然因为那条消息起个疙瘩, 但台阶搭在前面, 不走多少有不识好歹。
冷战消耗太大。
姜晚橘挑了个有助于升温的话题：之前那些拨款, 都是你资助的？肖厌往前走的脚步顿顿, 末了也不推辞, 把丢过来的陈年功劳揽下：不然呢。
真花得下手。
应该的, 都是养老婆的钱。
两人并肩往前, 姜晚橘笑笑：你也不怕养了几年我跟别人跑了。
这不是没跑。
跑了就再追回来。
姜晚橘：这么自信满满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两旁萧瑟荒凉，是还没布好的景，地上坑洼不平，走起来偶尔踉跄。
肖厌伸手把姜晚橘揽带在怀里，平分温度：我怂。
姜晚橘好似听见个匪夷所思的东西：你什么？他重复：我说我怂。
姜晚橘还是觉得这个字被他的嘴承认很不真实，她侧眸抬起越过优秀下颚线看他的眼：你被夺舍了？肖厌唇线里一点笑意。
随后慢悠悠开口，笑意掩下去：分开之后你没理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确定找上门后是旧情再燃还是各自两清。
姜晚橘身边人来人往，几年来当初温廊植物馆见过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在，肖厌下意识把他放在姜晚橘身边人那个位置上，以旁观者姿态，走过一日又一日。
肖厌不说，但他确确实实想过就此退出姜晚橘的人生。
年少时的暗恋拉长战线，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以为活来三五年，把有的好的给她就是余生计划，不料侥幸得生。
大病初愈那会儿吃了很久排异药，好一点，念想就多一点。
那回意外之后，他的欲想日渐疯长，覆水难收。
姜晚橘：听着怎么这么委屈。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换着位置在他立场上想。
四位数未接来电，翻不到头的消息。
怎么能不委屈，那可太委屈了。
是，前女友铁石心肠。
肖厌打趣说完又低低接一句：不过放狠话的是我，被忘了也活该。
姜晚橘：这人可真会pua自己。
她安抚一般开口：前女友手机坏了没看到，不然不会不理你。
空气渐冷，工程地里亮的灯光拉长交叠的影，肖厌微微侧头：是吗。
姜晚橘：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样子，谁能忍得住不回你。
肖厌被她这明贬暗捧的话逗乐：谁教你这么夸人的。
姜晚橘：用教？我张嘴就来。
两人走到车边，姜晚橘不问目的，先上了车。
肖厌：不好奇去哪吗。
姜晚橘：总不至于把自己老婆卖了。
肖厌失笑。
车子行驶在夜路上，琐碎的光留在身后，车匀速前行拐了几拐，末了停在一家医院。
姜晚橘心里无名紧张，去看他的脸色，去看他的眉眼：怎么了。
加重了？肖厌坏种一个，口不在心地随意应了一句：嗯没几个月了，对我好点。
姜晚橘没再说话，先前跟他逗趣的情绪偃旗息鼓，落下去沉底一般安静。
肖厌在前，没注意她眼里细微变化。
天冷风寒，他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姜晚橘垂眸，用力地，认真地，紧紧地回握住跟在他身后，末了步子走快，到他前面一些，试图拿瘦弱身躯抵挡住冬季里席卷而来的刺骨夜风。
她身后肖厌见了，轻轻一拉，环腰贴身，比肩齐行。
去的是住院部，大厅冷清，跟萧萧瑟瑟的天气一样。
电梯往上到四楼。
姜晚橘还没明白来这做什么，只跟着走。
两人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病房前停下，里面人声隔着门传出来，隐隐约约依旧能听出些吵嚷。
肖厌开门朝里，姜晚橘立于他身侧，里面单人间，病床上一个挂着腿护了脖的男人，几分面熟。
周围还有其他人，热热闹闹。
她视线走一圈，除了躺着那个伤患，两男一女。
女的那个非常年轻，一双眼正打量她。
刚聊兴头上的几人整齐划一停下，好似暂停静音。
随即那看起来十几岁的女生开了口：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嫂子。
姜晚橘：？对方生得明眸善睐，嫩脸配一双圆眼，唇红齿白，很精致地编了两根辫，看着就是个跳脱活跃的。
磊子诚不欺我。
我哥好眼光。
姜晚橘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谁。
她跟三人组六七年没见，那些脸大变不多，还能分出一二三来。
目前画面里除了这个陌生小姑娘，有绑着夹板躺床的唐杰，头发染回板正黑色但叛逆挑了一簇绿的符长柳，以及反差极大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的邹磊。
肖厌朝女生一望，介绍道：这就是那个发肖厌哥哥的林琳。
肖林琳补充说明：真妹妹，同父异母。
姜晚橘想了想，肖厌似乎是有一个活着跟死了差不多的爹。
她低声：我十几岁那会儿要是喊霍成文一声成文哥哥，高低得膈应得把这张嘴捐出去。
肖厌：一般这么个喊法后面跟个烂摊，要么就是账单。
买裙买包，机票报销。
姜晚橘挑眉：这么好待遇，回去我试试。
身旁男人意味深长：行我帮你记着，最好床上喊。
正经语气正经表情，藏一股荤意。
姜晚橘斜他一眼：注意点场合。
两人声音不响，就彼此听见。
姜晚橘说完把视线重新放回到那女生身上，随后又扭头看肖厌，来回两轮，没比出来他们哪里像。
肖林琳：如假包换一个渣爹产的，你放心姐，他眼里只有你没有我。
渣爹这词用得很是六亲不认。
肖林琳又道：我眼里也没有他，只有他的钱。
十来岁小姑娘说完又感觉不太对，补了一句，当然他的钱也都是你的，我就拿一丁点儿。
姜晚橘听完突然觉得这位妹妹也挺有意思，是真拿肖厌不当人。
她用打趣语气道：我这么优秀的丈夫竟然不入你眼。
肖林琳笑笑，冲一旁这些年反差颇大的邹磊努了努嘴：我喜欢那个。
邹磊沉着张脸，当初学生时代出口脏，蛮吊儿郎当。
现在意外还挺沉稳，一样的可能就那张凶相的脸，和听来不善的语气：喜欢个屁能不能读你的书去。
姜晚橘沉默几分，心里感慨自己像是那错过电视剧重点情节的无知观众。
她看眼肖厌，小声：怎么搞上的，你不拦？肖厌：我拦什么，你这个年纪跟我野得也挺开心。
姜晚橘无言以对，思索两秒：好歹你那时候年轻。
病床上那个看不过去，终于开口：你们是来看我的还是来聊天的？搞对象出去搞行不行，本来瘸了就心烦。
肖厌的话不好听：下回比赛装备往贵的挑，真走了还体面。
唐杰：配置已经够顶了，这不运气差了点出意外。
可见时至今日唐杰还在玩这肉包铁的东西，少年机车梦不知现在实现到哪一步。
姜晚橘心里猜出个大概：你前几天说有事，就是这事？嗯。
肖厌回，当时说情况不好。
他看眼唐杰：一晚上就醒来，命还挺硬。
唐杰瞅回去：哪有你硬。
烧四十几吐血进抢救室两三回还能救回来。
他身旁姜晚橘听得安静，稍一设想肖厌那副样子，心里就憋着疼。
符长柳瞄着姜晚橘表情，打了个哈哈给他们总结：都硬都硬，全是不死之身。
邹磊：悠着点吧一个个的。
肖林琳跟后面复读，捏着语调：悠着点吧一个个的。
邹磊瞪一眼，小姑娘噤声，但依旧嬉皮笑脸。
肖厌：没大没小。
姜晚橘没有参加的六年里发生太多，以至于她在这个地方好似局外人。
肖厌把她领到靠里位置，看似无意，实则有心，丢了个橘子给她：胖子现在在帮我做事。
唐杰还在玩车偶尔比赛，富二代，可以跟你哥拜个对子。
邹磊家里当医生的多，那会儿叛逆完就被按头学医去了。
寥寥几语，交代大概，信息对等。
姜晚橘望望肖林琳，头一次理解吕小言心态，道：我想八卦下他俩。
肖厌一如既往话语简短：为救我命扯上的关系。
什么意思。
符长柳：我们林妹妹被邹磊找来跟肖老板配型，一来二去，对上眼了。
邹磊：对什么，没对，对不了。
肖林琳的嘴贱跟肖厌一脉相承：磊子，邹叔叔，给你老牛吃嫩草的机会你得好好把握啊。
姜晚橘眯眼：我现在相信她是你妹了。
肖厌笑笑没说什么。
肖林琳见姜晚橘看着她，冲她招了招手。
姜晚橘：？肖林琳：嫂子，你学生时代怎么追我哥的，给我支几招。
肖厌站在她们一旁，话里半真半假：支不了，她没追，我见第一面死皮白赖跟着跑。
姜晚橘挑眉：对，他暗恋我。
病房里灯亮堂，她剥开橘子，正垂眸看那一瓣瓣弯月亮，就听见男人不轻不响给了两个字加以纠正。
他道：明恋。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12-02 04:05:06~2022-12-03 22:5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呀呀呀 20瓶；小一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