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3 章

2025-03-22 08:11:34

裴松之大概从来没有觉得杀人不对, 一心让她和自己一样堕落,让她成为杀手。

却又默许她只杀那些罪大恶极之人,这样轻微的心软, 让连山月嗅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始终无法对她真正狠下心, 却又心不甘、情不愿, 不想让自己的计划付之东流,什么都想抓住, 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如果他一直都是万法门可靠的大师兄, 相处下来很难不让人喜欢他,只可惜连山月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裴松之绝不会和她一样,向往着平静的生活。

或许他的过去悲惨, 但他本人并不需要救赎,他想要的是有人和他一起沉沦,或者自己一个人沉沦。

有人愿意陪他, 但他不需要,他想要连山月和他一起,偏偏连山月并不愿意。

连山月说以后靠爹爹养活,她知道自己亲爹能做到,按照时下想法,也很正常, 但实际上她并不需要,哄老父亲倒是一把好手。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梅风举轻声说。

连山月并不解其意,只当他多年未见自己,不忍自己离开, 便安慰道:等我们解决玩这些事情, 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 不仅有我, 还有我的女儿,您的外孙,还有……谢清霏。

这算是和家长报备吗?连山月不确定地想。

理论上她这么大人了,自己做主当然没问题,要是爹爹不同意也会想尽办法让他同意的,怎么还会紧张。

梅风举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安静的时候便看不出原本的桀骜,反倒相当文雅,和传闻一点不符。

那要是我不同意呢?连山月没想到他竟然会不同意,迟疑问道:我记得爹爹你很欣赏谢师兄。

梅风举的目光从她的发簪移到她的双眼,那现在我不欣赏他了。

连山月哭笑不得,爹爹你别开玩笑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早,到时候让他自己想办法让您满意!言下之意她不会改,反正她对谢清霏很满意。

就我们两个不好吗?连山月觉得这话问的有点奇怪,又听他说:世上披着人皮的东西太多,会骗走我的小山月的。

原来是因为早年的经历,以及不信任其他人了吗?连山月能体会他的意思,蹲在他的轮椅旁边,认真地说:不好。

爹爹,我已经二十二岁啦,可以判断什么好什么不好的,成璧还有谢师兄,都是很好的人,还有我的其他朋友,以后一定会带来见见你,到时候就知道,世上还是好人更多。

梅风举像是妥协一般叹息,但愿吧。

他又重新露出微笑,那你一定要早点将他们带来。

连山月说动了固执的老父亲,喜笑颜开:我会的!梅风举将一枝珠钗插进连山月发间,她伸手摸了摸垂下的流苏,并没有拒绝父亲的好意。

这是给我的?我取下来看看。

主要很担心她爹一个男人,不懂发型,给她插的很丑。

梅风举缓缓道:你若是执意要去,我可以告诉裴松之在哪里,不过你最好带着白虎印,我也放心一些。

连山月立刻被他的话吸引,不再管珠钗:真的?他在哪里?取地图来,我指给你……等她按照爹爹指的地方走了,梅风举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别情,木偶一般坐在轮椅里面。

裴松之的袖口湿透,他的手从水池中伸了出来,连接着梅风举身体的丝线一一断裂,但他本人并没有事,只是被裴松之封住了魂魄。

带他过来。

裴松之头也不回地吩咐手下。

是。

去带梅风举来这里的人和刚回来的万尺寒擦肩而过,听到徒弟的脚步声,裴松之终于转过身。

万尺寒的目光落在裴松之的袖子上,师尊,你的袖子湿了。

不碍事。

裴松之毫不在意,也没有让它恢复。

万尺寒跪在地上请罪,弟子无能,没有杀死谢清霏,请师尊责罚。

裴松之不在意地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杀死,那就不是谢清霏了。

他看万尺寒还不起来,便将她扶起,不必再管系欸去那个发,他交给我就好,你还有别的事情。

重回中灵山后,除了在凡间的那六年,万尺寒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温和的师尊了,一时怔住。

小寒,你还记得,你嫁人的时候,和师尊说过什么吗?他并没有一定要万尺寒回答,他的记忆力比其他人都好得多,你说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并不理解我为什么不同意。

万尺寒回过神来,低声道:师尊说我在犯傻,我、我确实不聪明,经常犯傻。

不,你很聪明,知道自己某个时间最想要什么,做下决定也大胆的很。

裴松之笑着说。

时隔多年,万尺寒终于敢在师尊面前提起这些。

如同一个终于被允许和家长倾诉委屈的孩子,声音中也带着迟来的哽咽:他负了我!裴松之安慰她:是他不对,师尊已经帮你报仇了。

万尺寒惊讶地看向他,她一直不敢再关注,只怕师尊觉得她尘缘未了,不让她重回师门。

也一直觉得,师尊绝不会管这些闲事,万万没想到能从他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师尊不是是觉得我的爱很可笑吗?从来没有。

万尺寒嚅嗫:大师兄也说,爱人会吃亏,被爱才能占据主动,他说我太主动了,才会被人看轻。

他只是气不过你这么随便就被人哄走。

裴松之表情淡淡,被人爱太容易了,世人总会被假象蒙蔽,爱人才是难,太多人并没有爱人的能力。

得到夸奖一般的话语,万尺寒反而不安起来。

幸好裴松之并没有让她久留的意思,给她安排了事情,便让她出去了。

水面荡起涟漪,裴松之的手中拿着一张薄毯,是他操控梅风举的时候盖在腿上那张,连山月就伏在上面。

他的手在连山月挨着的那一面抚摸过,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留下的气息。

快了,她很快就会按照他说的过来了,然后掉进他的陷阱。

裴松之将自己浸在水中,如同中灵山连山月想杀死他那日一般,爱与恨都包围着他。

他已经感受得到,连山月的到来。

只是带着妫夜雪的人,未免太不方便。

她想要通知妫夜雪,但连山月还有别的想法,她不会真的为妫夜雪卖命,自然不想她这么做。

何况怜雪一心为妫夜雪打算,不少事情总喜欢干涉她的决定,对她指手画脚,连山月不胜其烦。

她正在和怜雪说话,然而下一刻,就看见怜雪身首异处,心跳到嗓子眼,被惊得不由自主退后两步。

不可能!她都没有眨眼,上一秒怜雪还在和自己说话,下一秒怎么会突然死去?仿佛没有经历被杀的过程,突然便有了死亡的结果,怎么会这样?连山月再也忍不住,拔出腰中软剑。

让她感到恐惧的并不是危险,而是这种诡异的情况,犹如黑夜中明知前方有东西,却什么也看不到。

鲜血从裴松之手中丝线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他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连山月,露出了堪称愉悦的微笑。

她真可爱,害怕的时候很可爱,坚定的时候也很可爱,想要杀他的时候最可爱,那是连山月最爱他的时候,何尝不是他最爱连山月的时候呢?只是……不爱他的时候很不可爱。

落在地上的血像是被吸收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来人隔着水晶珠帘向他禀报,谢清霏也快到这里了。

裴松之微笑看着充满勇气,谨慎地向他靠近的连山月,估算了一下时间,五个时辰之后再让他走到这里。

是。

这一路安静过头,连山月反心知肚明,肯定有人搞鬼,但是一点问题都找不到。

看地图时已经感受到不详,却靠近越让人喘不过气,可这般危险诡谲的地方,怎么偏偏无事发生?这更让人警惕了。

往前几步,心中如遭重锤,怀里的白虎印忽然发烫。

明明对这东西不了解,连山月却察觉到了这是示警,再告诉她,前面是危险,不该这么上头。

或许应该喊一个人来帮忙。

连山月忽然转身,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是雨神庙的神使,那个蜜色肌肤,一头银发的银铃,她依旧眼睛明亮,笑容甜美。

连山月站在足以让她拔剑先发制人的位置:你怎么在这里?银铃道:夫人已经在城中住下,那便是雨神的子民,雨神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子民落入危险的境地的。

连山月并没有放松警惕,银铃也没有靠近她,指向了与她相反的路,这里很危险,我们回去吧。

那个方向是连山月来时的方向,她一直直线行走,所有银铃并没有瞎指路。

正有此意。

连山月的手仍然在在一个随时可以拔剑的位置,隔着两人的距离和她说话,问起了城里的事情,并告诉她自己女儿失踪了,银铃保证,一定会帮她找到女儿,送回家去。

她态度诚恳,连山月语气逐渐放松下来,但是她却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称呼我为夫人?其他人都是叫我连姑娘,你为什么还叫我夫人。

银铃眨眨眼,因为你确实是夫人啊。

话音未落,一剑袭来。

真荣幸,遇到危险你第一个要找的人不是谢清霏,而是我。

钟离英一袭红衣出现在这里。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这里不管走哪条路,最后只会通往一个地方。

险些被她骗了。

连山月故作感动地说,还好有你在。

甜言蜜语省一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找谢清霏而找我?钟离英抱怨道,就是怕谢清霏遇到危险,才想起我这个可怜人。

,温香软玉在怀,被你打扰了好事。

连山月一脸无辜:怎么,你的温香软玉比不上咱们面前这位佳人?唉,我哪敢比!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他已经冲过去,高速移动让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怀中的白虎印再次预警,指引着连山月朝一个方向而去。

趁着打架的两人都不在意,连山月悄悄溜走。

银铃金色的流苏耳坠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钟离英躲了一下差点被她控制。

她走了。

银铃不带感情地在钟离英耳边低语。

钟离英暗骂一声,往日都是他这么坑盟友,没想到今天竟然也体会了一把盟友的感觉。

这里的环境他太过熟悉,只是对银铃不够了解,交手之后再摸清对方底细,才好压制。

只是不知道为何,银铃突然不再攻击他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嘘。

银铃不回答,侧着脑袋聆听着风中的声音,她走上了正确的路了呢。

她指的是连山月。

连山月走进了一个雪洞一般的琉璃世界。

这里的就像是白玉色的珊瑚林,而且无论是脚下的砖石,还是半球状的穹顶,都是一般雪白。

穹顶像是拼接又像是浮雕,颜色一致,看不清楚图案。

这里一片寂静,在这寂静中,连山月却闻到了花香。

白虎印没有再给提示,她只能凭感觉沿着花香的来源走,最终走到了布满鲜花的地方。

鲜花中还有一套白色的衣裙,圣洁华贵。

这一切太过诡异,连山月不敢轻易触碰,明明是白虎印指的路,为什么会通往这里?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现代的情况,大概是裴松之在隐忍深情男主比赛的时候通过不法手段将自己送到决赛。

然后连山月也用不法手段让自己变成评委,并且狠狠给他打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