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月跟在他身后心中竟然有些惴惴, 心念一转，便已经决定要在他之前开口，不管他要说什么, 总之不能让他开口。
见谢清霏停了下来, 连山月立刻开口：我想起来了。
谢清霏果然顿住, 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若是足够了解他, 一定能发现有一瞬间他甚至是慌乱的, 这样的表情自他年少成名以来，几乎没有再出现过。
连山月看着他：我的失忆是你做的吗？谢清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的时候声音忽然有点高, 是我。
为什么？因为我想让你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我。
连山月很冷静地说，实际上我想起来的只有一部分，我也不能确定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话听起来有点伤人，但谢清霏并没有任何不满，他理亏在前，也没有立场再去说什么。
谢清霏认真地说：让你分辨不清是我的错，但是对于让你失去记忆这件事我是不会道歉的。
这话有点颠覆她对谢清霏的认识了, 不过连山月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她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别的事情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可我总会想起来的。
连山月说，她还是更相信谢清霏一点, 说不定真的是出现了不让她失忆两个人都无法活下去的情况, 而谢清霏又不能说的情况之类, 到时候我自己会判断, 到底应不应该丢掉那些记忆。
谢清霏看起来十分难过，这让连山月有点不解，刚才信誓旦旦，怎么现在反而难过起来了？但他并没有给连山月多想的时间，山月，你觉得这个配合，和我们认识的裴觉有什么相似之处吗？连山月反问：你也发现了？虽然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很多，但总不会这么巧。
他的话和裴觉的有点像，连山月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他就是。
谢清霏问：有什么证据吗？没有，是直觉。
谢清霏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关注他的。
按照他的性格，没有直说这么揣测救命恩人不好，基本就是相信了，这种做法很不谢清霏。
连山月露出诧异又放松的笑容，没想到他这么相信自己。
我也会的。
她柳叶般的眉毛舒展开来，微微皱起的眉头放松后有一种雨后鲜花绽开的美丽，我也会看着他，他骗不过我的。
谢清霏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了。
看起来谈话到此为止。
连山月往房间里面瞄了一眼，继续问谢清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谢清霏说到一半，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是裴觉走了出来。
山月，怎么这么久不回来，我都有些担心了。
走到了一个和连山月没有身体接触，但非常明显的、打破了某种界限的距离，低着头在她耳边说话的样子也十分专注，说着不让我和师妹单独在一起，怎么你就做不到呢？尽管努力做出了十分亲密的样子，可是对方与他人格格不入的本质、隐藏在亲切之下的高傲与疏离暴露的十分显眼。
这里的三个人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很明显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绝不会有人去拆穿这件事。
连山月看了谢清霏一眼，却对裴觉笑着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好不好？裴觉也配合着，宠panpan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好，那这是最后一次了。
又对谢清霏说：让谢公子见笑了。
虚虚半搂着连山月，因为身高的问题，看起来就像是将她整个人都纳入怀中，占有欲十分明显，谢清霏几乎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客气，收敛了表情，怎么会。
虽然对自己的感情从来没有什么想法，但裴觉承认，自己是很喜欢看对方这个表情的。
不止是特定的某一个人，他大概是很喜欢看别人这个样子。
事情有意思起来了呢。
带着连山月一起走，到了无人处他才放开，有些惊讶连山月对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如此亲密的动作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我那个朋友也经常这么搂住我。
连山月是这么解释的。
裴觉有些不爽，他并不喜欢别人和他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微妙的、对于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朋友的不喜。
那真是很特别的朋友。
他说，只是听起来有些不正经。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他何止不正经，简直不是人。
裴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想连山月在他身边，还用如此口吻谈论着别的朋友，听起来很坏呢。
嗯嗯，非常坏，面对美人计将计就计，欺骗美人感情，表面上当个好人，实际上哪里的动乱仔细研究下去都有他的手笔，没心没肺，杀了恩师和众多同门……有些记忆原本是没有的，说出口的瞬间连山月自己也有些惊讶。
裴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说的这人未免太糟糕了。
原本裴觉自认为离经叛道，对于世人的善恶也不是很认可，但连山月所说的这人还是离谱到超出他的预料。
怎么会有人做这些无聊又没品的事情？是修仙生涯没有别的事情要在意了吗？或者这个人什么都没有，没有亲朋好友，没有人生目标，没有喜欢，没有厌恶，才会到处找存在感？听着裴觉对他自己所作所为的谴责，连山月很是高兴，紧紧盯着裴觉，他每谴责一句未来的自己，连山月就为此喝彩一次。
骂的好，这人嘴巴毒，终于毒到他自己了！……只是一个顾着自己愉悦的人渣，你怎么会……说到一半，看着连山月亮晶晶的眼睛，裴觉忽然停了下来。
连山月不明所以，催促着他：继续啊，你怎么不说了，我还想继续听听你对他的看法呢？裴觉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差了，垂眸看着托腮盯着自己的连山月，你就那么喜欢他？人渣是很糟糕，喜欢人渣的你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光怎么这么差？嗯？骂自己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她的？连山月想了想，根据记忆的情况，好像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虽然是个人渣，对别人很差，但是对我很好啊。
十分自恋并且有一套自己逻辑的裴觉说：那也是因为你值得，而不是对方有对人友好这个美德。
连山月也很同意这种说法：没错，就是这样！真的很离谱，从已有的记忆里看，最轻松的那些日子竟然是在中灵山的时候。
之前每天都要努力练剑并且被洗脑式灌输要报仇，再喜欢剑，这样差不多半强迫的日子过下去都会产生厌烦吧。
最开始觉得裴觉真的是见色起意，但是对方实在很温柔又很贴心，倒也度过了一段相对不错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时光再好，也都是镜花水月，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家族仇恨，如果不是裴觉，她理应父母双全，同样会成为万剑山大小姐，过着更加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将寥寥几个选项摆在面前，每一个最终都只会通往万丈深渊。
连姑娘，连姑娘？听到声音，连山月下意识露出温柔的笑容，清澈动人的眼眸仿佛在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觉自然没有什么事情，他只是很不喜欢连山月回忆的时候露出的神态。
说好了，我们只同行到通天海最东端，剩下的路你可以和，谢清霏一起走，或者……或者等他出来。
嗯？他在说什么？哦，对了，他们师兄妹三人是要去往天尽头，而他们的情侣身份也只需要假扮到那时候。
连山月循着记忆，露出了裴觉最喜欢的神情，微微皱眉担忧地望着他：那里危险吗？裴觉一时没有说话。
连山月在心里很不耐烦，这人是真的很吃这一套吗？扮作柔弱少女担心他，然后等他抱在怀里来安慰？换做现代，电视上出现这一幕，她都会觉得腻歪赶紧跳过。
你的表情也太假了。
裴觉沉痛地说，或许对付一些愚蠢的男人来说有用，但是我不吃这一套，请别再这样做了，彼此还是坦诚一点吧。
连山月：！？不对劲，一定有一个裴觉是在演她，到底是哪个？都被这么说了，连山月自然不会再露出那副表情，恢复了原本的神态，艳如桃李的脸颊写满了冷淡与不耐烦，你真是事儿多，事儿多的男人没有人喜欢。
裴觉觉得她实在是太过于口是心非了。
她明明很喜欢自己，偏偏要做出这样一副姿态，甚至这副姿态也不是装出来，而是出自本心的，女人都这么难懂吗？还是只有连山月是这样？过去许多年，裴觉对于男女的看法并没有太大分别，时至今日方才感到棘手。
天尽头危险吗？那里禁法，还有许多未知的存在，到处都是危险。
听到那里禁法，连山月不禁更加担心了起来：禁法？那要是遇到了敌人，或者其他危险了怎么办？裴觉道：只是禁法，又不是武功都没有了，是大家一起禁法，不是我一个人。
连山月袖口虚掩，轻轻搭在下巴上面，眉眼中又是让裴觉感到疑惑不解的情意，他们刚刚见面，怎么会有如此情意？我会担心你的。
连山月目光柔情似水，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作者有话说：裴松之：你信吗？我不信。
裴觉：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