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月对着手里的白龟摆件反复观察, 也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复,心中隐隐明白, 那个小女孩恐怕不会再出现了。
将白龟重新收好, 一边回想着那个小女孩说的话, 一边探索着天尽头内部。
就在连山月和女儿相认的着短暂的时间里,已经过去快半个月的天尽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原本五人进入天尽头之后是分开的, 没想到轩辕开霁竟然找到了颜珍, 甚至轩辕开霁早就一个人找到了贴地莲开得最多的地方,是一处小山丘,按照母莲的习性, 大致就在山顶处。
轩辕开霁嘱咐颜珍:师姐,你在这里千万不要碰别的东西,我去把母莲摘下来。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 轩辕开霁的话就没有那么少,尤其是对着颜珍,从来不会冷着脸寡言少语,和其他少年一般无二。
颜珍紧张地点点头,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却又抓住他:等等!要不然我们一起去,或者我去?我是你师姐, 比你厉害,让我去吧!轩辕开霁胸中流淌过一阵暖流,不管别人怎么样,师姐永远对他最好。
但正因如此, 才更不能让师姐冒险。
他用力攥住颜珍的手, 师姐, 你听我说, 这里虽然危险,但是我不怕这些。
现在又不能用法术,我的实力你不是见到过吗?还不相信我。
顿了顿,况且我是要向师尊证明我比大师兄强,不然怎么配得上你?如果什么都让你做,那算什么?在天尽头,几乎用不了什么法术,修为明明还在,却使不出来多少。
轩辕开霁暗忖,如果不算法术,确实是他好一点,不过有i点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一直都隐瞒着自己的修为,宗门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真正的实力。
颜珍急急道:可是没人知道啊。
傻姑娘。
轩辕开霁情不自禁抱了一下她,笑过之后神色更加认真,我轩辕开霁说到做到,不安也没有人知道,绝不会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颜珍心中敬佩又感动,虽然还是觉得师弟法力不及大师兄,但对自己这份心哪里是大师兄能比?大师兄对谁都是一样好,初相识无人不被他的的皮相迷惑,可是相处多年才知道并非良配,颜珍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她拿出自出生起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通体青碧的玉牌还带着少女的体温,师弟,你带着它。
轩辕开霁心中感动,握紧手中温热馨香的玉牌,深深看她一眼,好,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他说的尽快,颜珍在外面却足足等了四个时辰,始终不见轩辕开霁的踪影,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第五个时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了。
颜珍在附近的大石头上留下标记,提着剑小心翼翼地走向山丘。
她顺着轩辕开霁的走过的道路一步步前行,明明是上山的路,走了很久却不觉疲惫,甚至有时候身体习惯性就踏出下一步。
颜珍越走速度越快,就像下坡的时候速度太快要止不住了一样。
她已经意识到这里可能有问题,但是无法停下,轩辕开霁就在前面生死不知,她怎么可能停下?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地面突然平坦了起来,颜珍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师弟!你在前面吗?别过来!别过来!却是裴觉和轩辕开霁同时开口,颜珍听到师兄裴觉的声音,习惯性的停了下来。
天上的月光照了下来,颜珍眨眨眼,适应了朦胧的光线,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相对平坦的地面上铺着一层棱角分明的石头,大的有人头那么大,小的甚至不到鸡蛋大小,这些石头有黑有白,铺在地上竟然形成了太极的形状。
二人各占据一处,裴觉在白中有黑处打坐,姿态从容,轩辕开霁在黑中有白处跪着喘着粗气,身上的重量全压在他的剑上。
颜珍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师兄,师弟,你们这是怎么了?轩辕开霁长话短说:你别进来,一旦进来这里就必须进行生死决斗,否则将会被困在这里。
裴觉点点头,是这样。
颜珍连忙问:那你们怎么办?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向来什么都难不倒的大师兄都没有表示什么,颜珍真的怕了,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办法是有的。
轩辕开霁忽然说。
裴觉看向他,正好对上轩辕开霁移过来的视线,办法是有的,师兄你说是不是?裴觉一时没有说话,轩辕开霁也没有将办法说出来,两个人仿佛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没有人先开口。
颜珍都快急哭了,到底有什么办法,你们快说啊!裴觉难得和颜悦色地安慰她:别哭,我们暂时不会有事的。
轩辕开霁接话:但是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颜珍生气地把剑扔在地上:你们是不是想死?我陪你们!再不说我们三个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轩辕开霁再也无法忍受,无法看着她如此伤心难过,勉强道:师姐,你看我们的腿。
眼睛定睛看去,他们两个哪还有腿,下半身分明已经是快要融化的蜡像,不由惊惧地向后退了几步,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两个很快就要融化在这里了。
裴觉说。
轩辕开霁看了他一眼,对他看淡生死的态度生出了那么一点敬佩之心,但很快又随风消逝。
对他而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问题,他诚挚地看向颜珍:也不是没有办法救我们的,但恐怕只能救一个。
在颜珍到来之前,他们两个尝试过很多次离开这里都没有成功,反而被这片土地逼迫着自相残杀。
就在三个时辰之前,他的血落在了地上,一道上古神魂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并且告诉了他怎么出去——点燃八卦图,一人作为灯芯直到将这片土地融化并且重新塑形,其他人才能离开。
他试探过裴觉,发现对方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裴家精通五行八卦,和他这种野路子的人不一样,见多识广,可能心中早就有了猜测,偏偏不提醒他——轩辕开霁咬碎了牙,没有忍住质问过他,却得到对方轻飘飘的一句他也不过是才知道。
这种关头,裴觉仍然不急不躁,将自己的猜测徐徐道来,轩辕开霁在一旁补充,说完之后颜珍终于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应该真没帮你们?颜珍泪流满面,意识到了这两个人,她一定会失去一个。
一个是和她一起长大,兄长一般的大师兄,一个是她寄托了全部爱意的少年。
快要感受不到腰部,轩辕开霁忍不住催促:师妹,快帮帮我们。
颜珍懵懵懂懂:我、我该怎么帮?你只要将我们其中一人拉出去就好了。
颜珍反应过来,法术不能用,武功还在,你们两个我都要救!她咬咬牙,迅速转身在不远处割了许多藤蔓连接起来,同时甩向两个人,藤蔓另一端缠绕住二人腰部,就要将人往外拉,但是在他们两个快要走出地面上这副太极图的时候变故突然出现,太极的边缘竟然燃起熊熊大火,裴觉和轩辕开霁一侧的手臂直接融化。
颜珍吓得立刻不敢使力,她无暇顾及裴觉,惊愕地看向双腿和右手一句融化的轩辕开霁,对方也在看她。
颜珍终于明白过来,她是不可能将两个人都救出去的。
有情人相视,心中已经做下决断。
裴觉比轩辕开霁进来的早,状态却比他好一点,就算双腿和右手已经融化,依旧不曾展现出师妹昂贝落魄的姿态。
他心中暗叹时运不济,转念一想自己的运气似乎也没有怎么好过,忍不住自嘲般笑了出来,却想这件事可不能告诉连山月,不如她一定会笑话自己。
暂且还能使用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凛冽寒芒自非凡品,抬手就要斩断自己腰上的藤蔓。
他想,到底自己是大师兄,活下去的机会给年轻人总不会错。
然而就在匕首快要战在藤蔓上的那一刻,裴觉猝不及防跌落在地。
而缠绕在轩辕开霁腰上的藤蔓却将他带了出去,刚一离开太极图的圈子,地面就立刻燃烧起来,大火足有半人高。
裴觉瞬间就反应过来,师妹颜珍已经做出了选择。
师妹,等等……颜珍抱着身上蜡油凝固的轩辕开霁转身就跑,不敢看火中的师兄,也不敢听他说话。
裴觉心中一片平静,对于自己或者他人的死亡从来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只是有些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他看向没有扔出去的贴地莲母莲,中心说不上来是惋惜还是什。
火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融化,但他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的,目送着师弟师妹离开。
最后的时刻想到了连山月,多少有些遗憾不能与她结为夫妻。
他想,要是站在这里选择的是连山月,那活下去的一定是他吧。
嘴巴会骗人,会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但眼睛不会,那个女人明明爱他。
……师姐、师姐,不用再跑了。
轩辕开霁声音疲惫,我们已经出来了,离那里很远了。
颜珍猛然停下,跌落在地,轩辕开霁现在仍然感受不到疼痛,伸出手在颜珍的脸上胡乱擦拭,笨拙地安慰道:别哭。
我哭了?颜珍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否悲伤,整个人已经麻木,泪流满面也不知道。
轩辕开霁心疼地用一只手抱住她,珍珍,别哭。
他叫出了颜珍的乳名,她是珍宝,从前是家人的珍宝,现在是他的珍宝。
听到了这样的称呼,颜珍再也忍不住,在轩辕开霁怀里放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越发伤心,反倒是轩辕开霁,原本还有些愧疚,在师姐的哭泣声中也淡去不少。
他看向远处开满贴地莲的山丘,那里已经在融化了,山头都比之前低矮了,裴师兄恐怕早就变成灯芯了。
等她哭得快要没有力气了,才开口:其实,我在进去那个阵法之前,师兄就在那里了。
他这样说,死无对证,师姐只会相信他,也不会多想。
颜珍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眼睛又红又肿,无比可怜。
真是无耻啊。
连山月还是没有忍住,从暗处站了出来。
轩辕开霁和颜珍精神紧绷,连姑娘!连山月点点头,看向了轩辕开霁的双腿,蜡像一样融化又凝固的部分,已经慢慢变正常了,想必裴觉应该死的差不多了。
我不趁人之危,等你恢复之后,我再杀了你。
颜珍不明白连山月为什么要杀他们,轩辕开霁却猜得到,拉住了还要说话的颜珍,对连山月郑重道:一言为定,我未恢复之前,连姑娘千万要遵守承诺。
连山月冷笑一声,对他的小心思不置可否。
将死之人了,答应一些事情又能怎么样呢?她抱着剑,在一旁闭目养神。
轩辕开霁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颜珍的嘴:若是今日死的是我,师姐难道也能和连姑娘一样保持理智?更何况看连山月的意思,她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从进去遇到裴觉开始,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颜珍讷讷,那我恐怕也做不到不迁怒。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将连山月放在心上,虽然一直都没有见过她战斗,但是这样美貌非常,柔弱忧郁的年轻女子,她的力量谁也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