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月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救他做什么?为什么救他呢?谢清霏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贴地莲母莲在他手里。
连山月迅速反驳:那你就不能拿走母莲不管他吗?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解决他的。
他无法开口也无法动作,为了母莲,只能把他整个人都救下来。
谢清霏说, 而且我们的目的不是杀死他, 而是阻止日后的事情发生。
实际情况概括一下确实是这样, 但其中太多细节被他省略。
救裴觉固然有这样的理由,但更多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想要救这个人, 想要给这个人一次机会……更想连山月能活下去。
如果裴觉就这么死了,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了。
以修士的年龄来说,她未免太过年轻, 就这样陨落未免太过可惜了。
这样的理由他能找到太多,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自己, 他不想让连山月死,不希望她的心就此死去。
我们还是分开好了。
连山月说。
她意识到自己和谢清霏确实不是一路人,冷静下来之后,对方救裴觉的理由,她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就像当年知道裴觉的真面目,知道她是裴觉的妻子, 谢清霏仍然能觉得她是好人一样,这个人天性善良,不愿意伤害无辜的人。
即使日后裴觉恶贯满盈,现在的他也是无辜的, 甚至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寻找贴地莲而陷入陷阱。
山月……连山月无法控制自己, 嘲讽的笑意浮现在嘴角, 她拼命告诉自己系欸去那个发没错, 自己才是那个坏人,但仍然无法遏制自己,越是控制脾气,救越是恼怒。
你当然是好人,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你去救他好了,我倒要看看是你救的快还是我杀的快。
她退后几步,然后立刻转身飞去,将身后的呼喊抛之脑后。
同伴同来都是多余,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真正帮到她。
手上的红丝带在风中猎猎作响,连山月甚至离开了他们之前停留的异域绿洲,走出了这片沙漠。
懒得再做失意人的样子,从天尽头出来之后,剑就不曾离手,冷淡的表情和剑上寒芒让觊觎她美色的人也不敢上前。
但在所有想要靠近她的人中,有一个人是例外。
连山月,我要杀了你!颜珍提起剑刺向连山月。
算是为平静的生活增添了一点波澜,连山月没有下死手杀她。
一开始颜珍并不会这样鲁莽,哪怕心中实在伤心,也知道和连山月这样硬碰硬必输。
剑法远不如她,那就在法术上面下功夫。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那些法术似乎也对她没有影响,不,有一些是有的,只不过生效之前,就被她解决了。
一剑破万法,并不是传说,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颜珍甚至有一种,连山月和她的这样打,实属杀鸡焉用牛刀的典型。
这样的心态出现,她的气势便越来越弱,能给对方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严重。
颜珍心知肚明,她还能活着挑衅对方,只是因为她根本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但是为什么呢?你玩够了吗?连山月放下茶杯。
颜珍衣服都被她划破,神情屈辱,双目含泪,仇视地瞪着她:我一定会杀了你!连山月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好,那你再努力努力。
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颜珍抢先回答:我死也不会说的!……我还没有说什么问题呢。
连山月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轻易化解了她的偷袭,清澈的双眼有种天真无邪的意味,她歪着脑袋,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要害死你师兄呢?颜珍手上的力气顿时少了一大半,她瑟缩了一下,并不想直面连山月的问题。
比起轩辕开霁,她的道德水平要高得多。
连山月自然知道这不能怪罪于她,起码她一个局外人,也不觉得她有什么错,但是她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这么想。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连山月笑了一下,笑她强撑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可爱,要不是因为我看到了,怎么会非要杀你和你师弟不可呢?你要为轩辕开霁报仇,难道我就不能为裴觉报仇吗?毕竟我那么喜欢他。
谋害师兄这样的指控让颜珍方寸大乱,分明只是因为当时只能救一个人,在连山月的口中却变成了她谋害师兄,更可怕的是,明明她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灵魂深处却仍然认可连山月的说法:是她害了师兄。
不是的,不是我。
她双目失神,手上的力气一到都没有了,全靠连山月的力气支撑,才不至于倒下去。
连山月适时地放松了手上的钳制,安抚道:不管也不能全部都说成是你的责任对不对?当时你也很难办,我相信即便是裴郎,他也会体谅你的。
听到她裴郎的称呼,颜珍这时候才明确地意识到了她的另一种身份,连山月是和师兄两情相悦的人,如果这一次没有出现意外,按照师兄说到做到的性格,一定会娶她为妻的。
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被师兄的未婚妻原谅了,便是被师兄本人原谅。
不能都怪我……见到她如此听话,连山月却收敛了微笑,语气再次变得严肃了起来,但是你也不能推脱责任,那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师兄,他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
颜珍终于败下阵来,忍不住啜泣出声。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连山月看向她居高临下的目光里竟然带着怜悯。
怜悯归怜悯,要做的事情不可能因为她的可怜而停止。
但是你也有机会赎罪是不是?她诱哄道,带我去南境,裴郎是想要带去母莲,拯救南境的,你该不会想让他的愿望落空吧?颜珍瞬间看到了希望,抓住她的衣服,想要问她是不是真的,却又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骗局,连山月可能想要通过她达成某种目的。
连山月又说:恐怕也是轩辕开霁的吧?他该不会只是为了名利才来,并不在意凡人的死活?或者你不在意?去南境,做完师兄要做的事情,完成她和师弟的梦想,这样的念头就像海上一浮木,颜珍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不去抓住它,就算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
于是连山月站了起来,那说好了,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走吧。
哦,对了,母莲在我身上,要是杀了我,母莲也会没有的,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吧?刚因为她要完成师兄遗愿而对他稍微改观的颜珍再次生气:你难道没有一点是因为自己想去救人吗?你不在乎南境之人的生死吗?连山月歪着脑袋,看着活力满满的颜珍,满意地微笑道:不在乎。
对方很激动地站起来又要攻击她,但是想到了她说的话,又屈辱地停了下来,明亮的眼睛不甘地望着她。
说好要去南境救人,你最好没有骗我!撂下一句狠话,颜珍体力不支地撑着桌子坐在一旁。
连山月眨眨眼:当然。
当然没有一句真话,甚至母莲也不在她身边,而在谢清霏那里,谢清霏肯定不会不管南境之人的,一定会去救他们。
反正最终结果都一样,这么说也差不多。
轻易相信了连山月的话,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放松了很多,连山月看了她两眼,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扔给她。
一个时辰后,连山月也换了身衣服,惬意的跟着重新梳洗后衣衫整洁的颜珍坐上了云州。
没有法力就是这种赶路不方便,而且她也不知道南境在哪里,问路也要甄别真假,不如颜珍靠谱。
咦?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不坐下来歇一歇吗?颜珍恨恨看着她:等到南境得救,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连山月轻飘飘地说:好啊,我等你来杀我。
这段旅程很快结束,两人一起到达了南境,但红翅虫却不是一到这里就能解决的,他们遇上了一个麻烦。
母莲必须种在一个特殊的方位才能大面积繁殖,长出可以吃掉红翅虫的蛾子,而这个地方,早就被各大门派联合起来保护住了,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一路上都很听话的颜珍这时候却不愿意用自己的真实身份混进去,无论连山月如何逼迫她都不愿意。
你自己进去,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见颜珍软硬不吃,连山月一时称奇,也不想再继续逼迫对方了,何况她确实没有母莲。
不过这个地方,她是一定要进去的。
不能用颜珍的身份进去,那就换一种。
既然是各大门派联合起来保护的地点,那就加入这些门派试试。
虽然不能让她借用自己的身份进去,但颜珍不会真的不管她,她以为母莲还在连山月手里,让她救人的想法比连山月还要急切。
毕竟是这里的人,给她弄一套清清白白的身份还是可以的。
你要加入哪个门派?颜珍担忧地看着她。
连山月略一思索,指着一处被某个门派包下来的别院:就他们了。
当天傍晚,连山月就去了她说的地方。
是新晋的小门派,不怎么成气候,颜珍跟着连山月,心中对其做出了评估。
鉴于连山月一路踢馆,过于晃眼的表现,对方掌门也知道她,客客气气问她是不是来踢馆。
连山月说:这次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们门派很不错。
颜珍连忙替她补救:她的意思是说,她想加入你们门派。
这样厉害的剑客加入他们门派,掌门自然喜出望外,又想既然能让连山月加入,那还是他们门派厉害,是自己治理门派治理的好,立刻拿乔起来:咳,这位姑娘,我们门派确实太过优秀,会吸引不少年轻人加入,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收的。
他做出神秘莫测的样子,想要和连山月多磨一段时间,既不能太快答应,也不能完全不给希望——抱歉,她说的不够清楚。
连山月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来加入贵派的,我是来管理贵派的。
掌门睁大了双眼指着她:你、你、你……连山月补充道:就是说,我是来取代你的。
颜珍惊愕地看着她一个人单挑一整个门派,久久不能回神。
……三天后,连山月喜提沧浪派掌门一职。
如果你要直接抢一个门派,其实可以换一个更强一点的,这位掌门太弱了。
连山月有点不确定:是吗?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菜吗?虽然不知道菜是什么意思,但是颜珍大概猜得到。
连山月到底对这个自己的水平有什么误解?有了合理的身份,颜珍开始催促连山月赶紧拿出母莲种下,连山月劝她不要着急,等一等人。
这一等,却等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母莲已经被人种下,对方是裴家的人。
扶风裴家,世家大族,出自裴家的人要来种花根本没有人阻拦。
颜珍异常愤怒:竟然有人抢先我们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嫌我们一步,他的母莲哪里来的?连山月拍拍她的肩膀:不急,先看看是谁。
况且不是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是真的母莲,能够解决红翅虫不就好了吗?首先可以肯定,谢清霏肯定不会被人抢劫。
其次他并不是贪慕名利的人,把母莲交给别人来种是很可能的。
她现在冷静下来了,也不是很谢清霏的气,可以等找到他之后再问问。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到谢清霏,那位裴家的郎君竟然先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