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月刚一关上的门, 笑容便一扫而空。
她不可能让谢清霏或者颜珍帮她整理房间,幸好刚才只是在外间,稍微再往里面走一点, 昨晚留下的痕迹很容易就被发现。
杂乱无章的房间类似于并不是很想收拾, 干脆关上门等配觉回来整理, 本来以为不过是半天的事情,接过晚上都快睡着了, 还不见他踪影。
连山月睡的很不安稳, 一点点声音就将她吵醒,揉着眼睛看向灯下的身影,意识模糊不清地抱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吵醒你了?裴觉擦擦手, 我要是回来晚了就别等了,早点休息。
连山月穿戴整齐,打着哈欠, 谁等你了!裴觉没有说话,有时候揭穿别人会让对方恼羞成怒,说不准就翻脸了。
见她完全醒了,无言地开始收拾房间,原本就不算太乱,要不然连山月也住不下去, 只是他看起来也不怎么熟练,和日后的他相去甚远。
发什么呆呢?连山月回过神来,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哦, 对了, 还有你娘, 她非要我给你陪葬, 现在呢?裴觉垂眸看着她:你会吗?连山月反问:你舍得吗?裴觉道:母亲年纪大了,有些不清醒,不会再打扰你了。
之前多有得罪,我替她赔罪,你要是生气,就欺负她儿子。
他没正面回答,连山月根据相处这么多年推测,这人说不定就是这么想的!不至于,客气了。
连山月也没有过多追究,虽然表面上她清白无辜,但实际上她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非要说的话,算是蓄意谋杀了。
是裴觉悉悉索索洗漱的声音,连山月就在床上坐着等他过来,灯火昏暗,恍若梦中,不知今夕是何夕。
半天才回过神,想好要怎么同你师妹说了吗?裴觉道:这要看你了。
如果想让他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那就不要告知她真相,反正这件事只有你我何系欸清风知道,谢清霏一定不会告诉师妹的。
若是你想让她痛苦地活下去,说不定会与你我反目,不过倒是可以清醒许多。
要是你呢?山月,你会怎么选?连山月抓紧被子,想起这些时日和颜珍的相处,她们的关系刚刚才好了一些的。
……我不知道。
连山月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如果是我自己,我宁愿师妹都知道,自己判断对错与否,但是每个人的承受能力其实是不一样的。
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有的事情对我而言只是麻烦了一点,痛苦一阵子就过去了,但是对有的人而言,或许从此就被摧毁。
连山月心乱如麻,却不知什么时候,裴觉走到了她面前,还带着水汽的手捧住了她的脸,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轻轻吻在眼睛上,过去吃了很多苦吗?委屈你了。
裴觉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连山月眨眨眼睛,想把那一点泪意憋回去。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意志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在一点一点的消解,过去的几十年中,对方是她的避风港,她的一见钟情是假的,但沉溺于对方的温情是真的。
相遇是精心设计,相识是处心积虑,相爱却是真的,但人不能感情用事。
连山月抓紧他的衣服,闭上了眼睛,狠狠心,我没有委屈,我只是想起了我的丈夫。
被拥抱着的裴觉身体一僵,很晚了,休息吧。
连山月放开他,发丝凌乱,眼眶微红,开口道:我放不下他,我不想睡。
她看起来真是柔弱又美丽,清冷又易碎,可是说的话却像是淬毒的刀子。
裴觉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去。
连山月躺在床上再无睡意,分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却还是很难受。
黑暗中翻了个身,感受到一些粘腻,并非裴觉留下的……原来是大姨妈来了啊,怪不得她今天这么感性。
脚步声重新响起,连山月一下坐了起来,看见去而复返的裴觉,你怎么还没走?裴觉放下手里的东西,这种时候我总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修士都能夜视,就算背着灯,他也看见了连山月床上的血迹,先起来,你去洗洗,我来换被褥。
连山月声音闷闷的:不要你管。
裴觉敷衍道:嗯,我不管,那你自己来好吧。
这螳螂半天,两人再次躺下。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啊?闻到了血腥味,请教过家里的侍女。
裴觉说,怎么这么粗心,这都忘了。
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是有人快到时间就会提醒她的。
见她不说话,裴觉也没有再打扰她,连山月几乎都要睡着了,听见裴觉说:你再喜欢,他都死了。
连山月又没有了睡意,谁说的?谢清霏。
连山月想起他们之前的针锋相对,只觉得好笑:你和他关系倒是不错嘛。
他是个好人,脾气也很好,只要没有大仇,都能和他相处的不错。
这倒是真的,连山月想,着王八蛋倒也算诚实,不至于抹黑别人。
要是你先遇到的是我,就没有亡夫一说了,我不信你会在我与连活下来都困难的人里面不选我。
连山月完全不想回答他了。
睡了吗?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想要抱住她,连山月刚想说不要动手动脚,就感觉小腹一阵温暖,裴觉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他身上传递过来。
算了,明天再划清界限吧。
……结果是明天也没有。
颜珍起了一大早,跑到连山月门口啪啪就要拍门叫人起床,门却自己开了。
她看见自家师兄身着白色寝衣,外袍随意罩着,声音很低,阻止她喊连山月起床,嘘!山月昨晚累着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你们找她有什么事?他也朝颜珍身后的谢清霏微笑点头,谢道友早啊,衣冠不整着实抱歉,还请稍等片刻,容我洗漱一番。
谢清霏面无表情,颜珍见他面色实在难看,有心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琢磨着师兄和掌门一对璧人,谢道友就算是觉得朋友和别人在一起冷落了自己,面色也不该如此难看,难道这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再一看,谢清霏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颜道友,请转告掌门,百日之后红翅虫倾巢而动,请各派掌门前来商讨如何应对,希望掌门莫要失约 。
颜珍点点头,我知道了,会传达给掌门的。
虽然大概率又是被掌门带去,然后事情抖交给她,不过也没关系就是,在原本宗门的时候,总是让她听爹娘的、听大师兄的、听师弟的,但是为什么她自己不可以呢?等她传达给掌门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连山月看起来病怏怏的,颜珍这时候才发现她平时的病弱模样确实是假的,真的生病与健康时候表现出来的病弱完全是两回事。
黄昏的光透过层层轻纱照在她未施粉黛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比以往更温柔,颜珍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分:要是你不想去,我可以一个人去,然后再告诉你大家怎么商量的。
连山月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总是在房间里面会闲出病的。
那好吧。
颜珍走了几步,忽又折返,坐在她床边,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告诉你……之前我父母曾想过要撮合我与师兄,不过没有成。
她尴尬地将头发缠绕在手指上,看起来十分不自在,其实一开始也不会成的,小时候师兄和我说过,他只要不将青龙印拿出来,我们就不会有什么牵扯。
青龙印?颜珍轻轻摇晃着垂下的脚,对啊,我们有朱雀印,裴家有青龙印,青龙印在家主手上。
师兄说,那都是大人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要我们两个成亲,到时候他就是下一任宗主,我就是宗主夫人,只要我们有了孩子,青龙印和朱雀印都会交给我们——实际上应该是师兄,因为我本来就不如他。
她朝连山月勉强笑笑,你不用安慰我,这些我都知道的,世上能胜过师兄的又有几人呢?我不难过。
连山月安静聆听了半晌,忽然开口:你是在难过你父母不相信你。
对啊,明明我才是他们女儿嘛!为什么非要找一个人,让他来继承?颜珍先是不满,随后却又平静下来,认命般叹了口气,可是人与人的差距还是很大,小时候我也努力过很久,可是还是没有,永远也追不上师兄。
可是要孩子太努力的父亲其实也很一言难尽啊。
连山月抬头看着床罩,而且一件事情执着的久了,有时候也很难分辨最初的目的了。
颜珍不太懂她的意思,说着又眉飞色舞起来: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师兄才没有认命,他不会同我成亲,我们骗了所有人!连山月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傻孩子,忽然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让你师兄和我说不是更好吗?不怕我生气?颜珍道:可是我觉得你脾气很好,不像是会生气的样子啊。
而且我的身份也并不只是裴觉的师妹,我还是你的朋友,你的长老呢,我不想瞒着你任何事情。
连山月沉默半晌,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