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和裴松之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自称是心, 连山月搞不太懂,试着问他:你是说你的名字叫做‘心’吗?对方点点头,又摇摇头?连山月更加摸不着头脑, 裴松之又在发什么疯?这几天她几乎没有停歇, 找女儿, 找裴松之,看着裴松之发病到再听到阿妙的消息, 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已经很是疲惫了,实在懒得应付他。
揉着有的沉闷的脑袋重重摔在床上,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听好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肯定和裴松之脱不了关系,说的好好的, 就不要出尔反尔来烦人,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面前的这个裴松之看起来十分茫然,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是目光随着她,一点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鉴于裴松之说帮她复活了阿妙, 而且她真的累了,连山月先并不是很想和他吵架或者打架,恼怒地下了床,将他推到外面, 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一次裴松之倒是没有抵抗, 虽然不太会听话, 但是对她的一切动作都不会反抗, 任她将他推在房门之外。
连山月躺在床上,重新闭上了眼睛,可是想要再次入睡实在有些困难。
习武之人无感敏锐,连山月从前又是干惯杀手一行的,一点点存在都能感知得到,何况裴松之那么大的人,只是就像黑夜中发光的灯泡。
连山月于是再次起来,满脸疲惫地推开房门,你赢了,我真是受不了,你是想这样慢慢折磨我吗?到底要干嘛吗?裴松之说:跟着你。
连山月火大:理我远点。
裴松之露出了十分受伤的表情,但是想法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裴松之的眼中只有她,每当连山月看过去,他的眼睛立刻变得温柔明亮,跟着山月。
旁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半睁着眼睛探出头来,要死啊,大晚上不睡觉在哪儿嚷嚷!连山月一把抓住裴松之,就怕他突然伤人,转头道了歉:实在对不住,吵到您了,我这就把他带回去,您放心休息吧,不会再打扰您了。
男子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又听到对面又有人喊了出来,让他们安静点,连山月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裴松之甚至比之前的更难搞。
不想和他在外面再丢人现眼,也不想裴松之突然发病把这里一把火烧了——可能性很大,所以感觉把他拽了进来。
裴松之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连山月怀疑自己拉回来的可能不是阴晴不定的裴松之,而是一只粘人的狗狗。
进来之后,裴松之直接蹬鼻子上脸,伸出双手就要和她抱抱,连山月不答应,他就一直看着她。
连山月已经熄了灯,月光透过窗纱照在了裴松之身上,他就在床边看着连山月。
或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许样貌好确实是占便宜的,又累又睡不着的连山月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房间里的月光更加晦暗,照在裴松之的长发上有一种银灰色的光,他竟然一眨不眨地看着连山月,从他眼中还能看到带着像是泛黄旧纸的窗纱,这是漆黑的房间里,最亮的地方了。
这样安静的裴松之看上去不像平时那么强势,甚至十分无害,如同山间明月、林下清风一般,蛊惑着连山月沉浸在奇异的温柔之中,她伸出手想要摸摸裴松之的头发,想看看他的头发是不是真的那么柔顺,然而这一次裴松之却聪明了起来,自己把脑袋送到了她的手下。
连山月看着他,突然轻笑出来。
你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被她拉到床上的时候,裴松之依旧保持着看着她的神情,越是贴近,越是开心。
连山月告诉他要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完全不动,连山月闭着眼睛伸出了手,将他的眼皮合上,这次倒是没有再睁开了。
踏踏实实睡了过去,阳光透过纸窗照在脸上的时候,连山月这才醒了过来,人醒来了,大脑还没有,迷迷糊糊环顾四周,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打开窗户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确定了起床的时间,是比平常晚了很多。
那个奇奇怪怪的裴松之不见了,连山月并没有什么感觉,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拿着她爹给的信物让人安排了云舟,顺便解决掉偷偷跟着她的蓬莱的人,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的这么快,一下子就跟上来了,苍蝇一样。
她离了岛,知道女儿在裴松之那里,直接当场翻脸,这样的事情裴松之也经历过一次,真不知道作为他盟友的妫夜雪怎么还会再上一次当。
只要有机会,她是不会让让自己变成任何人的工具的——如果能回到原本的世界的话,就辞职好了,还是回家继承家业快乐点。
前半天的时候放松思想闭目养神,后半天摸了杂七八糟的书看,爹爹的人知道她喜欢剑,解闷的书都是和剑有关,有各种简谱,还有名剑客的传奇故事。
她一个人总是不如云舟快,再着急回中灵山也只能耐下性子在这里等。
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到了晚上,裴松之又出现在她的房间,这一次连山月已经淡定了。
她拍拍床上空闲的位置:上来的话起码把外衣脱了吧。
正主实在太惹人讨厌了,这个裴松之更符合她心的心意——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抱住他的时候,连山月心中想的还是那个更讨厌的家伙。
怀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抱着她的力道重了些,连山月无声地笑了出来,专心的抱住他。
快乐只在当下,太阳出现就会消散,何必深究?几天后,云舟终于到了中灵山下。
巍峨延绵的墨绿高山静默无声地矗立着,仅仅是注视这就觉得很有压迫感。
连山月完全没有感受到他们说的压迫感,这里也曾是她的家,再可怕的东西,熟悉之后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何况一座山能有什么压迫,不过是它曾经的主人给人留下的阴影太重罢了。
开云舟的修士总感觉自己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说到底他其实没多少修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给人开云舟,中灵山可是埋葬了不知道多少比他厉害百倍的人啊。
中灵山上结界依旧在,大概是裴觉的哪个徒弟干的,他的那些徒弟,也都不是好惹的。
蚂蚁似的挪着走,面露难色地回头看着连山月强装镇定道:大小姐,我们、我们这就送你上去……连山月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去。
别说她原本就没想到要人送,就是看他这副害怕又要完成任务的样子,连山月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们继续走了。
当日大婚,这里鲜血成河,雾气弥漫的森林,透着森森鬼气,送她来的人很难不受影响。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连山月足尖轻点,轻松地跃入林间,几个腾挪便已经远去。
回去吧,不用等我。
留下这句话,连山月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越往上越冷,树木也越发高大,好在她上来的时候带了披风,又是习武多年,倒也没什么影响。
在山下的时候还有些浊气,往山顶走竟然只有清气,越靠近他们曾经的家,呼吸之间越发舒适。
看来有人为他们打扫过了家里,会是谁呢?裴松之只说阿妙在中灵山,并没有告诉她具体地方,连山月本想一间一间地找,踏上这片土地之后却直奔客房。
她觉得裴松之大概会把人安置在这里,这人虽然有很大的问题,但在某些细节上又正常无比,甚至有点客气,就像是从繁文缛节一大堆的哪个世家跑出来的一样,有时候简直梦回皇宫。
倒也称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他事儿多,好在他只是自己那样,并不会要求她也如何如何。
走在熟悉的回廊,连山月一边无可避免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放慢了脚步。
大概是近乡情怯,到了跟前,怎么也迈不出最后一步。
怎么办?要怎么样和阿妙打招呼?她看到现在的自己会生气吗?她好像辜负了阿妙的期盼。
原本迫于无奈的杀人,只杀罪大恶极之人的自己,现在早就习惯手染鲜血的感觉了,挡住她的去路,不管善恶,她都会出剑,杀死也不觉得内疚。
连山月退后了一步。
不,她现在无法面对阿妙。
那么要说谎吗?阿妙很相信她的,如果想要说谎,很容易就能骗过她。
这样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连山月自己都惊讶的不行。
为什么她会想到对阿妙说谎,阿妙那么信任她的!无法说出口的时候没办法,这时候了,也要对阿妙说谎吗?连山月进退两难,舍不得走,也无法继续前进。
山月,是你吗?沙哑的声音像猫儿一样微弱,连山月却被这声音镇住,完全不敢动弹。
我有话要说。
阿妙声音喑哑,却无比坚定地要她进来。
她听起来实在是不好,连山月顿时无法在想其他,立刻走进了房间,握住她的手。
阿妙声音不高,但语速很快:你快告诉谢师兄,裴松之要联合妫岛主,用玄武印让整个人世间洪水滔天。
连山月一惊:你说什么?阿妙喘了一口气,他们、他们要让人世间无一寸土地可以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