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44 章

2025-03-22 08:11:34

裴松之说, 在作为非天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患上了一种病,这病让他既无法完全成为非天, 也无法再世为人。

什么病?连山月问。

他有一颗人类的心。

他这么说着, 有时候他会带着心, 有时候他又觉得过于痛苦,便将心搁置在一旁。

人没有心会死, 但是裴松之不会。

裴松之低声说:毁掉心之后就会变成雕像, 什么都做不了。

失去了属于人类的心脏,既不是完整的非天,也没有了最后的人类的部分, 他确实还是不会死,但是变成雕像,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超出人类范畴的事物连山月很快就接受——在裴松之身上发生什么, 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觉得好笑,从前那么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答案,竟然这么容易嘛?她深深看着裴松之:那你知道他的心在哪里吗?就在你身边。

他很开心地指着自己说,我就是。

连山月愕然,原来初遇之时他说的心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只要杀了你, 裴松之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对吗?他对自己的死亡毫不在意,见到连山月因为自己的话不再流泪,便觉得满足,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很是轻松地点头:对呀。

连山月望着他:那你会怎么样呢?裴松之柔声说:我会消亡。

大脑会计较得失, 衡量值不值得, 但心不会,心只会跟着爱走。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存在与否,只会可以感受的时刻,都是爱着连山月的。

想要靠近她,想要占有她,这是裴松之行动的唯一理由。

连山月沉默片刻,问他:我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裴松之摇了摇头,不知道。

连山月看了他一会儿,握住他的温暖的手,转身向他们曾经的新房走去,裴松之也不问缘由跟着她。

红烛也是她点燃的,据说可以燃百年,现在依旧发出微弱的光,照耀着房间。

枕头被子也是她挑选的,上面并蒂莲的花纹同样鲜亮如新。

裴松之被她按倒在床上不明所以,连山月轻轻一笑,反正闲来无事,不如继续我们从前没有做完的事情。

连山月取下钗环,解下腰带,散落的衣裙犹如惨败的花跌落在地上。

连山月走向他,将手伸向他的腰带,做了同样的事情。

对方仍然不抵抗,不仅不抵抗,甚至更加热切地予以回应地抱住了她,山月、山月、山月、山月……我在呢。

一双手带着熟悉的冰凉温度搭在了她的肩膀,冰雪般的呼吸在她耳边响起:你就这么欲求不满?比起声音,手上的力道实在算不上冷静,狠狠将她往后拽去,连山月便落在了一个冰凉的怀抱,裴松之的袖口沾了几滴水,腰间的玉佩更是冷得她一个激灵。

原本抱着的裴松之变成了一颗心脏,落在一片锦绣堆中,依然鲜活地跳动着。

连山月目的达成,并没有着急,将身体地重量完全依托于裴松之怀中,对方寒冰般的身体也有着寒冰般的坚定,连山月这单重量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影响,反倒是她的柔软与温热,让他的呼吸乱了几分。

一定是那颗心离他太近了,裴松之想,应该把怀里的人推开。

但是身体也做出和理智完全相反的决定,意识到自己在不自觉加重抱紧她的力道,裴松之浑身僵硬。

察觉到他的变化,连山月稍微动了一下往后仰头,轻轻吻在了他的下巴上,裴松之颤抖了一下,抱着她的双手再次加重力道。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满足我吗?连山月的声音像是蜘蛛的丝,缠绕着他,如此脆弱的蛛丝,明明稍微用力就可以挣脱的东西,裴松之却像是被定住,怎么也无法动弹。

为什么要将心放在我身边。

哪里是他要怎么做,他只是没有保管好自己的心,就跑到了连山月身边,甚至一开始,他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

情与欲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一个让他的心不受控制,一个让他的人无法自持。

连山月看不惯他的沉默,伸出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拽了下来,裴松之被迫低头看向她,可她的一副都在地上,稍微低头就看见了不合意的东西。

给我看过来。

连山月说,你又不是不行,我又不是别人的妻子,你为什么不敢看?裴松之说:我为什么要看?哈,都能牺牲自己和我成亲了,应该能想到这一步吧?都敢能教我去勾引谢清霏,还不敢自己上?裴松之终于看她:我最后会这件事。

连山月挑眉:好,我记住了,以后只要你惹我不开心,我就提这件事。

似乎对于戳他心窝子这件事,连山月十分热衷。

但是以后又是什么什么意思呢?裴松之不想自作多情,但不可避免地想多。

这种情况,只要连山月知道只要自己说出放开我,按照裴松之的性格一定会照做——如果是别人,他会专门反着来搞别人心态,但连山月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例外。

为什么不杀了我呢?连山月在他怀中悠然自得的问,这不是很简单吗?裴松之目光沉沉,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脖子上,你以为我不敢?没有窒息,就是很冷,他也不装人了,体温也不再掩饰。

这种程度别说把人掐死,她不用使劲都能逃脱。

不过连山月并没有这么做。

连山月继续挑衅他:啊,我真是怕得要死。

毫不意外裴松之手上力道收紧,但还是没有什么威胁。

连山月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低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虎口,裴松之立刻把手收回。

不仅把手收回,整个人都要抽身离开,连山月眼疾手快抱住了他,别走。

她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不能留下了陪陪我吗?裴松之终于转过身来低头直视她,捏住她下半张脸,面无表情地说: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是的,我就是这么以为的。

连山月肯定不会就这么实话实说,裴松之一定觉得自己在玩弄他,按照这个人的脑回路,直接诱惑其实没多大用,最多让他心乱一瞬,但是这么挑衅他,他绝对会上钩。

这人的自尊心很强,脑回路又离谱,明知道怎么能扮演好一个正常人,偏偏要剑走偏锋搞事情,他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连山月摇摇头:你会的,我好害怕啊。

裴松之凝眸看了她一会儿,粗暴地将自己的衣服扔给她。

不用在我面前耍什么把戏,我不吃你这套。

他看着连山月将衣服随便披上,领口拢在身前,并没有好好穿的意思,强忍住帮她把衣服穿好的冲动转过身背对着她,中灵山升高了,所以才不会被淹没,但其他地方已经是一片汪洋了。

听到这些消息,连山月神色端正了起来,其他人呢?还有五千五百人活着。

他挥挥衣袖,两人从房间内来到了中灵山最高的一出露台,裴松之垂眸看向水面,你说生命最初都是从海洋中诞生的,现在也该归于海中了。

连山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绪十分稳定,甚至没有和往常一样谴责他——主要是没用,裴松之有他自己的价值观,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要这么做,大家也拦不住他。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追杀那活着的五千五百人,拉着大家一起死?夜间风大,连山月抱紧自己,还是说你另有打算,不妨说来听听,也让我为你的宏图大业鼓鼓掌。

她恢复了一贯的阴阳怪气,裴松之反倒觉得熟悉。

裴松之笑容温润,从容不迫、漠不关心,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他们能够创造一个新人间呢。

总要有个理由吧?你是非天,我们都死了你也会活着,是嫌我们太吵了吗?裴松之看着她,还是取出厚重的皮肤给她披上,将她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

除了她的眼睛,目光会落在她脸上任何一处肌肤上,看起来都很深情。

只是这份深情好像完全不关她的事情。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呢?阿妙也会活着,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我把她复活了,你开不开心?连山月的表情淡了下来:为什么要把阿妙变成非天?非天不好吗?你不用再担心她会被别人杀死,也不用辛辛苦苦找妫夜雪的麻烦复仇,只要她稍微努力一下,自己就能做到。

为她整理完毕,裴松之站起身退开两步,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从前在我身边,你一直都光彩照人,这样才对。

连山月当即把他插好的发簪取下来一支,裴松之立刻移开视线。

既然非天很好,那就把我也变成非天吧。

连山月说,你那么喜欢我,难道不想我一直陪着你吗?裴松之倏然回头。

连山月看着他:你不是说非天很好吗?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裴松之皱眉,你将我都剑骨放进体内的时候难道没用感觉到?当然感觉到了,差点被你的想法同化。

没有道德没用感情,简直就像是被黑泥入侵。

这种感觉连山月记忆尤深。

有什么关系呢,比起丧失人性,我更在意你,更像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拒绝我呢?是因为怕我变成非天之后打败你吗?裴松之胜负欲从来都不弱,他淡淡道:即便我不是非天……连山月不给他装逼的机会,没等他说完就立刻打断:那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你怕我变成怪物,心也被同化,不会再爱你?……你都知道了?裴松之说,那么你要怎么做呢?是真的!他将原本落在床上的那颗心递给连山月:要不要试着捏碎它?裴松之甚至是笑着说的。

连山月再一次确信,裴松之就是个神经病。

在这之前,他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连山月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变成非天会丧失人性,那阿妙的时间也不多了。

连山月心绪一乱就被裴松之察觉,轻而易举发现她真正的目的。

你又多了一项恨我的理由。

不,这倒不至于。

连山月从思考中抽出一点时间抬头说,这应该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我不应该向青龙印许愿的。

虽然早知道是结果不会很好,但是她没能忍得住。

要不然我们商量一下,你帮我解决阿妙身上的问题,然后我们把潮水褪去,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裴松之不知为何更生气了:阿妙就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