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55 章

2025-03-22 08:11:34

谢清霏把盒子盖上, 让阿妙收好,立刻追上了万尺寒的脚步,阿妙随后也跟了上来, 见来人是他们万尺寒和有一瞬间的防备, 但很快放松下来。

手中的胭脂盒变得硌手, 万尺寒分神想了一下,握这么久, 手里的温度会不会让药膏融化, 这就很不妙了啊。

知道事情已经避无可避,她反而有些放松下来,实际上已经做出选择, 这时候再逃避就有些丢人了。

可以避开谢清霏的目光,万尺寒语气硬邦邦地将连山月让她说的都告诉阿妙——她以为重点是这些。

话还没有说完,只是口干舌燥休息的空闲, 谢清霏递过来一杯茶,万尺寒有些惶恐地喝了几口,他才问道:山月呢?她还好吗?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想要询问的事情。

万尺寒稍微低下头,用茶杯挡住半张脸,目光也落在了茶杯中,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或许是某种自惭形秽:谢清霏放过她一次 ,甚至对她充满同情,还有阿妙,只是听到她是替连山月送来礼物, 都对她友好许多。

她知道师娘为什么喜欢他们, 惶恐的内心深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这么想已经和师尊的命令相悖, 这样一来,她也无法处理——她很好。

这么说似乎是有点心虚,语气也刻意变得强硬,师娘和师尊很恩爱的!他们当然很好。

谢清霏笑了一下,万尺寒再看过去的时候又觉得是自己眼花。

可他的徒弟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谢清霏淡淡道。

万尺寒正要反驳,想到了大师兄的所作所为,只能愤愤不平地咽下,……反正比你好。

谢清霏拦住了正要反驳的阿妙,对万尺寒说:一会儿看看你的女儿吧,见到亲人她一定很开心。

*第四天,地上的洪水已经不是入侵这样温柔的词可以形容的了,滔天的洪水从地心涌出,要将整片大地无情吞噬。

期间连山月又给他们报过一次平安,其余便再无消息。

谢清霏和阿妙有心去找连山月,却被船上接二连三的事端绊住了手脚。

洪水固然可怕,却有逃避的方法,但人与人之间的争执永远不会消失。

已经不仅仅裴松之安排的那些人,其他人也陷入了一阵混乱——在这艘船上,过往的身份地位无可奈何地同旧家园一起被舍弃,在船上的人们开始建立新的之前,意味着所有人将不受旧的秩序约束。

在上船之前,太多人都陷入了绝望,清醒的陷入疯狂,疯狂的更加疯狂,太多的人做出了太平稳定之时绝不会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却被告知可以上船保命,可是做过的事情却已经成定局。

而这几天,连山月一直和裴松之在一起。

这次离开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只要她稍微远离一点,裴松之就会紧绷起来,连山月摸着他的脸笑着告诉他自己不会离开的时候,裴松之硬邦邦地说她哄她。

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道理都懂,偏偏眼里容不下沙子,开诚布公之后装一装也不愿意了。

她偷偷看着阿妙和谢清霏将这些人送上船,也看见了万尺寒和他们在一起,连山月抓住裴松之的袖子:你不许责怪她,是我要小寒找他们的。

裴松之嗤笑一声,并不回答,连山月不依不饶非要他给一个答案,裴松之只好说不会再找万尺寒,这也是将她逐出师门的意思。

万尺寒可能会在乎,但连山月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她替万尺寒做出了选择。

一个神经病师尊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看都是后者比较重要吧。

这么说的时候,裴松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年你的母亲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离开万剑山,不管她的目的就是找到青龙印救自己,也算得偿所愿了。

连山月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裴松之意识到她可能不喜欢他提到她的父母。

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他见她的父母,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吗?我爹是真的吧?连山月忽然问,现在船上的那个爹爹,你没有控制他吧?我没有那么闲。

你就是有,连山月想。

连山月说:没有就好。

裴松之问:要去看看他吗?你带我悄悄地去看看他吧,别被发现。

裴松之本想借此让她开心一些,但连山月要是并不想和梅风举相认,这其实更满足裴松之的想法,他不喜欢除了自己以为的任何人占据她太多感情,任何方面的都不想。

他们伪装成同样去往船上逃命的普通夫妻去往梅风举的方向,并没有想要靠近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一个男人差点撞到连山月身上,被裴松之抓住肩膀扔在一旁。

连山月皱眉看着地上疯疯癫癫地男人,只见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跌跌撞撞往水里走,一副求死的样子。

身边有路过的人停了下来,对连山月说:姑娘别惹他,这人平时是个大孝子,谁知道洪水来了,竟然杀了自己的老子和老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匆匆说完,摇着头离去。

又有个妇人回头,脸上有几分愤愤不平,姑娘,你不知道,他夫人生了一双女儿,公婆不满意,趁这人在外做生意把两个女儿扔到猪圈里,他妻子也疯了,掉进猪圈救女儿结果被猪把肚子都吃空了。

这可怜人之后就疯了,直到前两天,几个兄弟里面只有他去救差点被水冲走的父母,结果那两个老不死还嫌他没儿子,说是他非要大肆安葬两个女儿才招致的灾祸……你说说,这谁忍得了!连山月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生那个可怜男人的气了。

千千万万的生灵从她身边穿行而过,连山月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前方又是一阵吵吵嚷嚷,连山月凑热闹走了过去,见到几个男人在欺负一个女人,听了几句。

这女人是他们家的一个寡妇,之前以为洪水来袭必死无疑,便没有再为还没嫁过来就死去的丈夫守贞洁,叔伯家丁,竟然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谁曾想有了船,有了逃生的希望,这家里的男人们又重新拾起了三纲五常、道德伦理,纷纷指责女人放荡肮脏,要将她浸猪笼。

连山月暗自施力让几人放开那个女人,可怜的女人立刻冲向了船上,她身边形成了一道无形障壁,无人可以阻挡,而几个男人被忙于逃命的人群阻挡着,无法追上。

耳边传来裴松之戏谑的声音。

这里不少人身上都发生了有趣的故事,你想听听吗?不想。

连山月冷淡地拒绝,你很无聊吗?你不能去管管你的徒弟帮我报仇。

裴松之收敛了不怀好意的笑意,带着点审视看着她:你想偷偷离开我?连山月冷笑一声:怎么,舍不得你的徒弟,不想帮我报仇?虽然裴松之确实很愿意为她报仇,但事实上连山月完全可以自己去的,按照她一贯的性格,应该不会要他动手,这多少有点反常。

你和我一起吗?裴松之问。

连山月表情和缓了些,她点点头。

好。

世上洪水滔天,气候也冷了下来,连山月经常穿着厚重的披风,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她那张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脸颊更加出尘,她就那么看着,钟离英怨恨不甘的目光死死咬住她,她却浑不在意。

钟离英最爱的女人被她杀死,最在意的男人又被她教唆杀了他,这样的手下败将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连山月拢了拢衣领,双手抱住裴松之给她的小暖炉等着他回来,将暖炉递给了他,天好像更冷了。

裴松之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心里微妙的不对劲越发明显,面上仍旧不显,谢谢。

说什么谢谢呢,这是你给我的。

她越客气。

裴松之就越警惕:这样的气候是我弄的。

连山月笑了一下,你也知道。

她没有给裴松之思考的时间,又问:刚刚钟离英和你说什么?她可是看见,钟离英消散之前,抓住裴松之的袖子分明说了什么,说完之后还看向了她。

裴松之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诅咒罢了。

他自然不在意,这样的场景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并不因为诅咒的人是他徒弟而特殊,比徒弟更亲密的人也曾如此恶毒诅咒过,那又怎样呢?他不说,连山月也不在意。

他之前带我去过一个地方,据说那是你作为非天的心脏。

连山月说,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把心都放在外面。

裴松之却露出了一点不太好意思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很想告诉她。

连山月惊异地看着这几乎不会出现在他脸上地表情,更加好奇了。

是……裴松之说了一半,却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阿连那里看到了一些东西?连山月点点头:是。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先保证不要生气。

……你这么说,我更不能保证了。

裴松之说:首先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

连山月吐槽:你一直这么觉得。

裴松之沉吟:如果你看到的是回溯无数次的过往……没有,是你最开始的时候,还挺有人样。

唔,正是那一次,先说好,保证不骗你,是在此之后的事情。

连山月正襟危坐:你又骗了我什么?你不是喜欢更像好人的男人吗?我……我做了一些事情,让那个时候的我更满足你的期待。

裴松之说着又原形毕露,看起来有些苦恼,你真的好难伺候,怎么样都不喜欢,就算一局最大限度示弱了,我还那么无辜可怜,你都不心软,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连山月有点晕:等到,你说什么,难道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吗?裴松之微笑道:那到不至于,只是不算是我真正变成非天的罢了,你去找我的时候,其实还有几十年才变成非天,在天尽头,其实是我可怜地师弟变成怪物了,我更晚一些。

不过为了变得更让你喜欢,我特意将非天的心取了出来,这样更有人情味。

然后呢?取了之后,就不想再装上去了。

裴松之说,你知道非天是怎么形成的吗?连山月有些混乱地摇摇头。

裴松之觉得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也很可爱,握着她的手解释:生灵是这个世界上的毒瘤,非天则是这个世界创造出来,消灭毒瘤的存在。

你看,即便洪水滔天,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对世界的一次清洁罢了。

作者有话说:虽然是真话,但裴松之又在模糊重点,狗言狗语了。

下章完结,让裴松之见识一下人类的险恶,不是只有他会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