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之决定采用二徒弟的建议, 目前看来还是他最靠谱。
气氛就是从连山月给他送戒指开始不太对的，那么就从那枚戒指开始吧。
他确信自己没用错过什么典籍，但并没有哪一本上记载过戒指有什么特殊含义, 或许女子赠予男子贴身礼物是有些亲密, 但就他们的关系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而且修真界其实也没用太讲究这些, 凡人倒是讲究，可连山月又不似普通人。
要不要直接读一下山月的记忆？裴松之犹豫一瞬, 还是放弃了。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 连山月小时候被读取记忆后的愤怒他还历历在目，虽然并不在意，但是很麻烦。
主要是连山月真的很麻烦。
他回了一趟留月小筑, 在凝固的时间里亲手打造了一枚戒指，和连山月送给他的那一枚有点像的戒指。
裴松之看着自己的作品，不管怎么样都比连山月送的更加精美更加用心。
他拿着戒指看了一下, 最后把这枚戒指收了起来，用法术做出一个和它外形差不多的。
连山月明显是随便买的，自己做的戒指看起来就太名贵了，也太用心了，作为回礼化石应该差不多才好。
裴松之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他应该把这枚戒指留下, 原本用心打造的毁掉，反正已经做完了。
但是……留着吧，说不定她哭的厉害，下次继续拿出来哄。
看她的样子, 送戒的特殊含义似乎不一般, 还是直接问吧, 她比较吃直来直去这一套。
回到白云峰, 连山月还没醒来。
说起来昨晚把她放回房间，还是他第一次进来。
这间房子确实是在他疗伤的时候无聊设计的，但自从连山月住进去之后他就没用进去过。
裴松之敲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走径直穿墙而过。
里面的格局没有什么变换，只是被连山月换掉了有一些东西，一些价值连城的珍宝被她随意堆在一旁，录下的都是她新得到的，看得出来她是相当喜新厌旧。
裴松之的视线被桌子上东西吸引，那是一盏华丽的宫灯。
六面清透得看不到一丝杂物的水晶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湖海，奇花异草虫豸飞鸟，栩栩如生，无色和淡紫色的翡翠是底座和支架，提灯也是银丝和羊脂白玉。
连山月之前尤为喜欢这盏灯，经常往里面放异色彩珠，那些对修士来说的珍贵宝物她用不了，只是看个颜色漂亮。
裴松之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连山月曾经拿了六颗虹珠放在里面，赤橙黄绿青蓝紫，就差一个紫色。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每次只放一种颜色的，但裴松之有点不舒服，差一个的感觉很不舒服，专门找来七色虹珠让她轮流放进去才感觉好点。
从那之后连山月就知道了，裴松之的强迫症有点严重。
而现在，银丝被绞断，白玉柄也被放到一旁，里面的灵珠一颗不见，精美的宫灯里面只有一只翩飞的白色蝴蝶。
裴松之看了蝴蝶一会儿，移开了视线。
他没有叫醒连山月，动动手指，带来的戒指便出现在连山月的无名指上。
连山月到底是个杀手，手上出现的异动也不是完全感受不到。
但是她无法欺骗自己，尽管白云峰有个讨人厌的裴松之，但这里还是像她的家一样。
人在家里，总是会更加放松一点。
连山月醒过来的时候还有意思迷茫，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裴松之，师兄？她说着抬起了左手，和她送给裴松之那枚风格相似的戒指在她无名指上。
连山月震惊地看向裴松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山月是什么意思，师兄便是什么意思。
裴松之说。
无名指戴戒指还有什么意思啊？他在求婚吗？连山月差点暴走，然后她看见了裴松之探索的、看好戏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他根本不知道，只是在诈自己而已。
连山月现在就想把戒指取下来。
但裴松之就在面前，她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掩饰想取下戒指的动作，然后请他出去。
裴松之不会在这种小地方为难她，换做平时一定会出去，但是今天他只是出了里间，隔着屏风和帷幕，背对着连山月坐在桌子前。
连山月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谢清霏送给她的白蝴蝶就在桌子上。
果然，裴松之随口问道：这是师弟做的蝴蝶吗？明知故问！连山月收拾的动作慢了些，难道还有别人会闲来无事做白蝴蝶送给我吗？裴松之兴致盎然：我呀，我也很闲的，谢清霏这一招也是我教的。
他说着拿到了连山月小桌上的白纸，折折剪剪几下，一群蓝色紫色的蝴蝶从他的指尖飞了出来，翅膀间的脉络上带着像是金色又像是银色的纹路，绚丽又梦幻。
蝴蝶从裴松之身边充盈至房间各处，一只金色紫色相间的蝴蝶落在了连山月的肩膀。
她装扮简单，淡紫色常服叠着香云纱和烟霞纱，紫色便重了一些。
长发并没有束起多少，珠花带着的小小流苏也是慵懒垂下，没有涂唇脂显得几分羸弱。
裴松之发现她额间还点了花钿，是花瓣细长的三瓣莲花，写意的造型，花瓣并未相连。
她确实无心打扮，只是随意梳妆，然而这样依然很美。
连山月只是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放着谢清霏送她的蝴蝶的桌子。
连山月把蝴蝶抱在怀里，检查了一遍，毕竟是纸做的蝴蝶，她总担心放在怀里会把哪里折到。
裴松之沉默不语，精心准备的蝴蝶被她同那些厌倦了的珍宝一样被丢在角落，而谢清霏准备的简陋的白蝴蝶却能被她珍重地放在最喜欢地灯里面吗？周围的彩色蝴蝶忽然变成火焰，在夜明珠光照下昏暗暧昧的房间里发出耀眼的光芒，连山月吓了一跳，将装着蝴蝶的宫灯抱得更紧。
这些燃烧的蝴蝶甚至发不出哀鸣就结束了短暂的一声，落地成灰，又被风吹走。
连山月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师兄，这些蝴蝶得罪你了吗？我不会法术，你再跟我炫技我也不懂啊。
裴松之笑吟吟地问：不是很喜欢谢师弟送给你的蝴蝶吗？怎么师兄送你的就不喜欢了？谁说我喜欢这只白蝴蝶了？连山月一脸淡定地举起灯，这是重要的道具，我拿着它一次次向谢师弟表现我多喜欢，以后他看见白蝴蝶，甚至看到白色或者蝴蝶就想到我。
裴松之一点点推开扇骨的手停了下来，你这么乖？连山月把宫灯放在桌子上靠近他，当然了，因为没用完成师兄的任务害怕被惩罚所以想表现得更乖一些。
她双手合十，和他的距离超过了原本所保持的，但若是说暧昧却又不至于。
师兄不会惩罚我的吧？裴松之忽然转过头，看着桌子上的蝴蝶，那若是师兄也将它烧了，山月也不会难过对不对？当然……连山月话音刚落，宫灯和蝴蝶一起变成碎片。
……蝴蝶还没有宫灯对我来说更喜欢。
从前她和谢清霏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好的时候，在天色早暗星月早出的冬日黄昏看见谢清霏提着灯接阿妙回去都很羡慕，然后裴松之便给了她一盏灯。
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感情，送她灯的想法和给自己的洋娃娃买装饰品也没有什么区，但当时她还小小的感动过。
裴松之看着宫灯的碎片沉默了。
……这盏灯你打算喜欢多久。
连山月看着地上的碎片，眼中有遗憾也有释然，她果断地说：喜欢到现在，以后就不喜欢了。
现在别说星月夜晚了，就是没有一丝光线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杀手需要的是漆黑的容身之处而非过于璀璨的光芒。
裴松之姑且将这当成一个低头，或者示好。
他惯常喜欢胜利，这一次却赢得丝毫没用喜悦。
裴松之语气生硬地说：走吧，我送你出去，留在这里很容易被发现的。
我不去魔界！连山月立刻提要求，哪里都行，最好凡间，反正不去魔界。
没有歧视地意思，但是魔界给她的感觉太不好了，就像拿着热武器被丢尽野兽堆里一样，就算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心理上也会给出预警，在魔界待着她感觉潜意识的报警装置一直响个不停。
去留月小筑休息一下吧。
这倒可以。
连山月离开白云峰的时候是清晨，但是到了这里却还是一个黄昏。
难道黄昏对裴松之来说有什么特殊涵义？剑骨让她发挥出不属于她的、超越常人的能力，但也让她变得更累了。
花枝摇曳中连山月慢慢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回到了现代，继续她的事业，和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了婚，她在外打拼事业，丈夫在家做全职主夫，还有一个女儿，生活和谐美满。
女儿十岁的时候说想学书法，她父亲便决定亲自教她，有一天自己早了一点下班回家，去看女儿的学习成果，然后她发现了一见非常可怕的事情，女儿的字非常像裴松之的。
她以为是意外，但是留心之后发现丈夫一些小细节真的越来越像裴松之了，他甚至亲吻着自己的手说戴上他的戒指就孙他的人了。
连山月直接吓醒，呆呆地看着头顶。
这是什么噩梦啊！耳边传来了裴松之的声音：什么噩梦？连山月下意识往后退，差点和桌子来一个人仰马翻，裴松之及时拉住了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连山月扶着桌子坐稳，目光落在了裴松之另一只手上，那只手的无名指上带着她送的戒指，还拿着装着白蝴蝶的宫灯。
裴松之将灯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将其还原，但是——就当是哄小孩子好了。
他牵起了连山月带着自己送的戒指的手，这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你看起来十分在意啊。
不，我完全不在意。
连山月矢口否认，刚刚的噩梦又回到了她脑海中，连山月立刻试着把手上的戒指卸下。
也许是太急了，不仅没有摘下来，反而让自己手指都红了。
裴松之抓住她的手，告诉师兄的话，师兄可以帮你取下来。
就在这时，白蝴蝶忽然激烈地扑腾了起来，撞击着灯壁，谢清霏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山月！连山月正要回答他，裴松之吻住了她，只是双唇相接，已经足够连山月完全呆住了，蝴蝶飞了出来落在她戴着戒指的手上都没有察觉。
裴松之动动手，蝴蝶又回到了灯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说话，会被发现。
他擦着连山月的唇说。
裴松之想，还是大徒弟的办法靠谱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