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争吵之后再次和好, 裴松之继续扮演好师兄,连山月也在假装无事发生。
连山月实在撑不住了,便说要回去。
回去的途中又是冷风, 连山月直接拿他挡住。
回到了皇城, 天上下起了小雨, 裴松之为她撑起了伞,和他一起追忆了往昔。
我送你回公主府, 还是你自己回去?连山月抱怨似的问:为什么还有我自己回去这个选项?这么冷, 师兄不在乎我吗?裴松之说:于你名节不好。
惊了,裴松之这个非人生物会在意这个?不对,他应该就是给人类做个样子, 这货当好师兄的时候就是这样,入戏很深。
所有在凡人中,也学起了凡人那一套。
那师兄觉得呢?连山月笑意浅浅, 我都听你的。
裴松之的目光从她的眼睛落到耳朵上,他记得连山月每次发烧的时候,耳朵都会特别红。
将她拦腰抱住,这次没有御风,一个转身缩地成寸便到了她的房间外,好好休息吧。
裴松之感叹着说:你小时候很少这么乖。
刚从前呼后拥的小公主, 变成没人要的小孩子,落差有点大,不适应嘛。
而且整个白云峰就她和裴松之两个人,没疯全赖裴松之布置的作业太多, 没空想东想西。
本来她也不是多喜欢热闹的人, 但白云峰的环境实在是太寂寞了。
人可以主动选择孤独, 不能被动接受, 而且不仅是心灵上的孤独,更是身体上的孤独。
她在白云峰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唯一可以交流的只有脾气古怪的裴松之,那种情况下她甚至都要把裴松之当成亲人了。
事情的转折点在一个春天。
春天对白云峰来说只是雪变坚硬,甚至更冷了一些,但是连善于记得,在外面,这时候应该是百花齐放的。
自己没有修为,只凭借内力和轻功要离开没有路的白云峰还是很吃力。
直到那年春天,谢清霏骑着一对白鹤落在了她面前。
谢清霏来去匆匆,那对白鹤却留了下来,它们性情温驯,载着连山月第一次短暂地离开了一片死寂的白云峰。
在冰天雪地的白云峰之外,春意弥漫到了各处。
溪水解冻,桃花盛开,嫩绿攀上了枝桠,雀鸟和虫鸣提醒着她,时间确实还在流动。
裴松之说:只是让你静下心来完成课业,谁知道你这都做不到。
看你都要憋出病了,实在可怜,我便让谢清霏给你送去白鹤,载你出去玩。
连山月一愣,那对白鹤是你让谢师兄送的?不然呢?裴松之反问,整好你需要出去一番,我也帮你找个机会接近一下谢清霏,可是你看看你,给你机会你不中用,他送完白鹤就走了。
连山月默然。
是我说话太重了吗?连山月回过神来,不,没有,你说的更重的话我也听过。
……果然还是在抱怨师兄啊。
裴松之叹息一声。
随后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用小时候哄她的语气说:别不开心了,小公主,它给你。
是她之前交给裴松之的玄武印!连山月睁大双眼,看看玄武印又看看裴松之。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裴松之言笑晏晏:这是你辛苦得来的,理应由你拿着。
连善于抬头看他:可,可你不是在找四方天印吗?我要四方天印的目的是不让谢清霏集齐四个,只要不是给他就行了。
裴松之把玄武印放在了她手上,你拿着,我相信你,山月,我相信你一定不会给他的,对不对?连善于清醒过来,这是一个试探。
既然裴松之敢给自己,那就意味着他不怕自己把玄武印给谢清霏。
手里的玄武印变得异常沉重。
我不会的。
连山月说。
裴松之嗯了一声,不会就好。
他撑着伞,又转身离去。
师兄!连山月含住他。
裴松之转过身,怎么了?连山月还有事情想问裴松之,但在他转身之后,那些话又咽了下去,问出来一个无关紧要,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出答案的问题:你要去哪里?出乎意料的是裴松之并没有隐瞒她,我要去魔界。
好,那你注意安全。
连山月头脑昏昏沉沉地说。
第二天,连山月不出意料地受了风寒,在家养病谢绝见客,赏赐如流水一般送进公主府,妫成璧天天在她面前晃悠。
看了看守卫没有人,妫成璧神神秘秘地说:山月,山月,我找到府中一条密道!有密道很正常,这里本来就是某个贪官抄家后地宅子,她回来之后收拾了一下改换门庭,安排了公主府地官员和仪仗,就住进来地,有些密道现在才发现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妫成璧这个孕妇,太过有活力了。
连山月有气无力望着头顶床帐上地花纹,环环相套的花纹,看久了竟然会眩晕。
祖宗啊,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玩,让我休息一下吧。
妫成璧委委屈屈地说:我是来和你分享秘密的,你就这么对我?折磨病人是要遭天谴的。
我哪有!妫成璧站了起来,那我走!让你师兄来看你吧!连山月拖着病体一下子拉住她,那还是你陪我说话吧。
妫成璧探究地看着她,连山月闭上眼睛,男女有别,我还是更喜欢女孩子。
她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掀起眼皮,是妫成璧往后挪了挪。
妫成璧觑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但是我只喜欢男人,我对你是纯洁的友谊。
连山月今年从没有这么无语过。
放心,我也是。
所以是对朋友的喜欢吗?那就好!妫成璧松了一口气,继续和她聊起自己发现的密道。
我研究了一下,是通往国师府的,你要是想偷偷见你师兄,很方便的。
怎么又是裴松之?连山月果断下令:填了,和管家说一下,立刻填了。
妫成璧还想争取一下:可是密道很好玩啊,难道不想进去看看吗?连山月面无表情,苍白的脸上更显羸弱,填了。
很好玩的!妫成璧见她毫不动摇,大为不满,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比如说起火了之类,我们可以从密道逃生。
连山月:有危险我们直接飞出去就行了,而且起火了我们在里面可能会被焖熟。
妫成璧脑海中顿时有了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住口,不要再说了。
侍奉她的侍女端着药进来,连山月坐了起来。
妫成璧只闻了一下就察觉到不对,怎么不是昨天的药了?侍女说:这是国师为公主煎的,说更有效果。
国师走了吗?侍女道:走了,临走之前说希望公主保重身体。
连山月没再多问,接过药一饮而尽,另一个侍女端着果脯蜜饯上前,连山月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妫成璧拦住她,自己端起果脯吃了起来。
她高兴地看着连山月:你刚刚是不是没有闻到药换了!连山月精通医术又好制香,对气味地敏感程度比她高多了,她还是怀有身孕之后嗅觉才灵敏起来,没想到刚才竟然是她先发现的。
没有。
生病了,各方面都下降了。
但是裴松之的医术肯定没问题,换药就换吧。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得到了一个四方天印就该走了吧。
印象中裴松之一天天跑个不停,事情挺多的,在万法门都经常找不到人,真不知道留在这里干什么。
本来脑袋吹风了,有点头疼,一想事情更难受了。
连山月直接下逐客令:看好我了吗?看好了你可以出去自己玩了,我要休息。
妫成璧若有所思地看着连山月,这几个月的相处,她越发了解连山月,原定的计划也朝着另一个方向发生了转变。
那我先走了,山月,你对我这么好,等我生下来让孩子任你做干娘。
可别,我不喜欢小孩子。
连山月说,别人家的小孩子,我玩哭了就还回去了,叫我干娘这不是要赖上我吗?妫成璧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们蓬莱岛的小孩子很结实的,而且长得很快也不会轻易有事,随便玩。
不过,山月,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怎么会,等你顺利生下孩子,我就走。
连山月想到她们之间的约定,改了口,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等孩子去了清凉寺,我们就不用再联系了。
好。
妫成璧说。
转身要走,她又想起一件事情,我怎么感觉你也不是很想留在亲人身边?太久不见,不熟,不如一个人自在。
连山月满脑子想着裴松之下一步的动作,还担心谢清霏的情况,越发感到精神不济。
让我休息一把祖宗。
妫成璧笨拙地替连山月掖被子,她不常这么做,小时候帮阿爹掖过被子,再有就是连山月了。
我走了,你也早点好起来啊。
连山月的病拖了三四天,身边的侍女还要皇帝都觉得好的很快了,但这对她来说算是慢了。
还是怪裴松之!皇帝嘱咐她多休息,没有再频繁地召见她,连山月觉得她二哥确实不错。
不是因为这一件事,很多时候她能感觉得到,皇帝再和她拉关系,他有这个本事,只要他想,就能和任何人相处地很舒适。
又过了一个月,连山月刚睡着,妫成璧跑来把她摇醒,和她商量。
山月,等我生了孩子要不然我们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你不是过的很舒服吗?妫成璧摸着肚子,你不怎么喜欢这里,而且你注定要走,我和孩子留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别把我说的好像一个渣女啊。
连山月扶额,明明是你自己待腻了,想要走的,别赖我。
走吧走吧,我不想孩子待在这个虚情假意的地方了。
想到妫成璧确实因为自己的关系受到过不少邀请,大概是不习惯吧,在蓬莱她还能随心所欲一些,在这里完全就是寄人篱下了。
连山月能理解她的心情,正好自己也有点厌倦了,就送了口。
好吧,我们换个地方。
孕妇的心情还是要考虑的。
妫成璧开心地抱了她一下,那山月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连山月闭上了眼睛。
等妫成璧地脚步声远去,外间的侍女也安静下来,连山月睁开了双眼。
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连山月左思右想,总觉得妫成璧身上有太多违和感。
她明明很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看起来又有点漠不关心?怀着这样的疑问,连山月进入了梦乡。
她分明不常作梦,进来却接二连三的梦到人。
这一次她梦到了更久之前的人,她的妈妈。
窗外鸟鸣,天色转明,连山月睁开了双眼。
她知道妫成璧哪里不对劲了。
妫成璧经常说让自己当她肚子里孩子的干娘,都被自己拒绝,还变着法地说自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缘分……这副样子,简直太像上辈子她妈妈把她丢给姑姑那时候一样了。
不是不爱孩子,只是那一点微薄的爱少的不值一提,更不能和对她自己的爱相比。
喜欢孩子,但更喜欢不会挡住她去路的孩子。
她看出来了,妫成璧在培养她和她孩子的感情,然后想和她妈妈一样,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别人。
不,只是这么想过于主观,或许应该试一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