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位夫君怎么看都是十分冷静又理智的类型, 但活着取剑骨这种事情未免太过疯狂。
这算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非贬义的?江迟陷入了沉思,万尺寒拽拽她的衣袖:师娘?嗯?怎么了?万尺寒摇摇头:没事。
她还以为吓着师娘了,没事就好。
再晚一些的时候, 裴觉回来了, 江迟有些惶恐, 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
这样的异状,裴觉自然是看在眼里, 他用眼神询问万尺寒, 万尺寒无辜地看向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万尺寒见师尊师娘用不着自己,立刻开溜去看孩子。
裴觉低声问她:怎么了?江迟的感性慢慢褪去, 并灭有立刻回答他。
她只是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能承受如此沉重的爱意,但她肯定自己失忆后完全不能。
没什么。
江迟眨眨眼,只是想你了。
这样的回答在她看来属于让别人听了开心的礼貌性用语, 称不上谎话,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裴觉没有觉得意外,白云峰上时常只有他们二人,即便连山月有时候特别讨厌他,也不得不接受能陪伴她的只有自己。
很多时候看别人的不得已,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乐趣。
但是作为妻子的江迟, 对他这么说实在是有些意外了。
他尝试过让连山月卸下心防,但她未免太多理性,孤独、恐惧、欲望,都不能让她屈服, 难道只是师兄这个身份不够格?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裴觉笑着说。
他把一枚白玉镯给江迟戴上, 不忘细细叮嘱她:这镯子戴着能解百毒, 从前你医术了得, 但现在都忘了,还是戴上它吧。
江迟向来惜命,事关自己的安慰,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就是他和万尺寒都说她失忆前都那么优秀,学了那么多东西,而现在都忘了这件事让她有些伤心。
这感觉就像一个学霸高三失忆,学的东西都忘了。
想太多遗憾的事情会让人心情更差,江迟很快调整过来,重得一次生命,而且还有了如此帅气又温柔的丈夫,还有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已经是很幸运了。
她问裴觉:我听小寒说你去书院了,怎么样,以后要去教书吗?学生难教吗?其他先生好相处吗?他们家一点也不缺钱,江迟醒来后没多久就清点过资产,活个几辈子都没问题。
裴觉向找个工作,她也不会拦着,但是工作猝死的阴影还在,江迟已经决定躺平了。
还好,可是离家太远,你要来找我就太麻烦了。
裴觉没有明确说出结果,江迟也不追问,比起教书先生,她更好奇剑骨的事情。
听到她问剑骨,裴觉如实相告:是我的,如果你想重新拿起剑,我再去为你寻一把好剑。
我原本的那把呢?丢了。
丢了?剑客会把剑丢了。
而且他说再寻一把是什么意思?原本那把也是他找的?裴觉道:重要的是用剑的人,而不是剑,你只要在用剑的时候不丢掉就行了。
哦。
江迟说。
还是很奇怪,在小寒口中他们确实是恩爱夫妻,可是单独相处,江迟总觉得差点什么。
惯例分房睡,因为之前江迟说她失忆了,看裴觉就像陌生人,不能接受和他同床共枕,这些裴觉都没有意见。
不过平常拉拉手,抱一下还是可以的。
天格塞今天有夜市,江迟和裴觉说了晚安却并没有去休息。
她换了衣服,又随意装点了一下,带着面纱出了门。
去了隔壁街道的一处酒家,晚上这里的人不少。
许多民族在这里交易往来,酒家也会抽取一些佣金,明显有别汉人的样貌在这里只是平常。
江迟不爱喝酒,但总会点一壶酒,找个角落坐着,听往来的商人谈天吹牛。
虽然真假难辨,但总归是她了解外界的一个窗口。
自她从这些商人手里撒钱买了一些东西之后,老板对她的态度好多了,常坐的位置也一直给她留着。
老板见她是女人,推荐的也是带着果香和花香的酒,尽管古代的酒度数低,江迟喝了也不会醉,但往常江迟谨慎,是一口也不喝的。
今天带了裴觉给她的镯子,恰好又有些口渴,便喝了几杯。
习惯了白炽灯,这里的烛火略显昏暗,正因如此反倒有一种如在梦中的神秘朦胧。
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一个十五六岁、姿容瑰丽妩媚的少女笑着问她。
少女眼神明亮,笑容可亲,江迟看见她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当然没有意见。
请坐。
她看了一眼江迟杯中琥珀色的酒,吸了两下鼻子,闻到了江迟杯中的花香,举起手对老板说:给我也来一壶和她一样的酒!又转身对江迟说:我们真是有缘,我一进来就看见你,又对你面前的酒一见钟情。
我这样的容貌,你不想一进来酒看见也难。
江迟实话实说。
这酒和果汁差不多,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少女说:现在我也进来了,再有人进来第一眼见到的说不定是我。
确实,你也很美。
江迟又喝了一杯。
江迟懒散地靠在桌子上:你多大了?能喝酒吗?少女叹了口气,想必这种问题已经被很多人问过了。
虽然我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而且事业有成,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换做是几个月前江迟很定不相信她的话,但是现在,这个世界连神仙妖怪都有了,江迟不太敢确定,对她的话也信了五分。
江迟说:巧了,我也是一个孩子的娘了。
虽然她完全没有当娘的感觉。
少女说:我觉得你不是吧,你看起来还很年轻,要孩子干什么?江迟被逗乐了,你比我更年轻。
你夸我年轻我很高兴,不过我比你大多了,而且比你懂的多多了!少女的酒也来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姿势优美,并且十分熟练。
从进门到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很迷人。
江迟又喝了一杯,你说真的?少女肯定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看你现在就很迷茫是不是?需要大姐姐来给你指点迷津吗?江迟在酒精作用下有点迟钝的大脑给了她一点警告,于是她问少女:收钱吗?……不收。
那就好。
江迟说,是这样的,我又一个朋友,她,她的夫君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是她对她的夫君没有什么激情。
少女支着一侧脑袋,面向江迟,转动了一圈酒杯也喝了一杯酒,嫣红的嘴唇天然带着几分笑意,在昏暗灯光下湿润起来,那么,会不会是她夫君的问题呢?你说什么?少女甜美的嗓音带着一丝天真的诱惑:遇到问题要善于从别人的身上找错误,你说,会不会是她的夫君不行呢?江迟沉默一瞬,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
不,不是,不是这个没激情。
江迟试图将话题往清水的方向引导,就是……感觉像是感情淡了。
她夫君真的很好,但就是爱不起来。
少女放下酒杯,这样啊,那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这就意味这她要说出更多的讯息。
虽然可能是有点醉了,但是江迟的本能就是谨慎,再想问出更多是不可能。
她反客为主:那么你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和夫君感情应该很好吧?两人相处有什么诀窍吗?因为夫君很乖,我对他很好啊。
少女不怎么认真地想,相处的话,除了工作之外,对他们好一点就可以了吧,礼物和甜言蜜语必不可少,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了吧?江迟迟钝地点点头:好像是这样,不,等一下,你刚才说‘他们’?少女眨眨眼睛:对啊,他们,有什么问题吗?江迟陷入了混乱,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伴侣吧?没有这回事吧?哪条法律规定的?也没有人提醒我啊。
少女这次认真思考了,如果有的话,稍微修改一下法律也不是不行。
现代的法律规定的,也是,现代的法律管不了古代的人。
于是江迟说:没有。
少女放心了:我就说嘛,一般情况我还是很遵纪守法的。
她碰了一下江迟的手臂: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认识很多好男孩,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一下?不,通常我只喜欢一个人。
江迟说,她尊重别人的爱好,但谁也不能阻止她当纯爱战士!少女捂住了嘴唇,好纯情啊,让我想起了我纯情的少年时期。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天真单纯没有经验的,还是成熟聪明经验丰富的?江迟想到了裴觉,但无法确信他是前者还是后者。
若说前者,他和自己孩子都有了,早就是人夫了,若说后者,看他平时一副性冷淡的样子,也不太像。
于是先说废话,然后用问题回答问题:不知道,先是遇到一个嗯,才能发现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吧。
你呢,你喜欢哪一种?很难抉择诶,清纯的处男有清纯的可爱,经验丰富的有经验丰富的妙处,你说的对,还是人更重要,倒也不必拘泥某一种类型。
江迟看了眼滴漏,有点晚了,她和少女说了一声,决定先行离开。
少女笑吟吟答应,等她出了门就跟在后面,可不过经过一个巷子,就看不见她的人影。
少女惋惜地拽了一把路边的花,扔到了地上,郁闷地自言自语:怎么老是找不到啊,我有这么讨厌吗?小姑娘被人讨厌了?哥哥们疼你啊!少女抬起头,三个粗俗壮硕的男人朝她走来。
她看了眼月亮,勾勾手指,那还不赶紧过来啊。
片刻过后,她擦擦带血的嘴角,把这些人渣扔进了河里喂鱼,拍拍手哼着歌在月亮下慢悠悠地走。
同一片月色下,江迟吹了一阵子晚风,逐渐清醒过来。
她推开门,就看见裴觉立在门口柳树下看着她,莫名心虚起来。
这种被老婆抓住出门鬼混的中年男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在裴觉真的脾气很好,他说:收拾一下,我们天不亮就离开这里,仇人马上找到我们了。
这么着急?江迟没有多想,十分信任他的决定,那我这就去收拾。
都是身外之物,不用带太多,我已经帮你收拾了必须要带的,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好贤惠啊。
江迟检查了一遍,发现他带的很周全了,只差一样,她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