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觉突然心悸, 拿着手帕迟迟不能落下。
江迟睁开双眼:怎么了?没什么。
裴觉说。
手帕沾了水,轻轻按压着擦掉他为她画的眉。
江迟眉形长得很好,但仔细看看还是有些散乱, 有的倒向这边, 有的倒向那边, 野蛮又散漫。
虽然不能画眉,但每次都要把他们梳理整齐。
一起额都做好, 他和江迟也被孩子咿呀的声音吸引, 一起去逗他们的女儿。
江迟问裴觉:你小时候很活泼吗?我?裴觉想起自己的身世,他们一族并没有小时候的说法,如果非要算的话, 那应该是刚降临于世的那段时间。
没有,我以前脾气更坏些,但也不算活泼。
江迟笑着捏了一下孩子的脸:那应该是像我, 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很活泼的。
是吗?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活泼。
大概十二三岁之后我就和活泼无关了。
江迟说,因为大一点,有了自己第心事,也无法和更小一些的时候一样毫无负担,没心没肺了。
裴觉表现得就像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以后一定会让你少一些烦恼, 多一些开心,我们的女儿也是,希望她能一直无忧无虑。
这至少是她十五岁之前想要的生活了,江迟想, 尽管人生的后十年让她的想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但迟来的幸福似乎也没有是吗不好。
非要说的话就是裴觉。
他很好, 但离自己的理想型还有一段距离。
江迟喜欢的是稍微有一点危险的男人, 或者是少年漫男主那样永不磨灭希望的小太阳那种类型。
不过江迟也知道,喜欢是不讲道理的,也许你设置了一系列的条条框框,最后却爱上了一个完全相反的人。
其实裴觉也很好不是吗?他绝对是完美的丈夫,看起来也会是很好的父亲。
对了,你说的我们的仇人,解决了吗?她问。
裴觉顿了一顿,没有完全解决。
江迟皱眉:会很麻烦吗?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不用,交给我就好。
裴觉道,唉,我也知道他是我们的仇人,但对方人还是很不错的,可惜几代的恩怨,越积越深,绝无善了的可能了。
江迟有些内疚:都让你一个人承担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裴觉将她抱进怀中安慰:这不是你的错,失去记忆和剑术不是你想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可我也觉得着也许是一个契机,既然失忆了,不妨暂时放下仇怨,休息下来吧,交给我就好。
要不你还是教我怎么用剑吧。
江迟说,既然我从前可以,现在重新拿起剑一定也可以,你不是把剑骨给了我吗?会简单很多吧?裴觉似乎还在犹豫,江迟趁热打铁跟他撒娇:教教我吧,我们是夫妻,我不想总让你一个人承担。
这是一部分原因,一个家庭中不能只有一个人付出,维持家庭是需要共同努力的。
另一方面……一直让别人保护也不行,手里有力量还是更有安全感一点。
如果她真的弱不经风无法自保就算了,既然她也可以,那就没有放下武器的理由。
她言辞恳切,裴觉只好点头:好吧,我教你,但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累着自己。
江迟重新展露笑颜,好。
太阳逐渐大了起来,室外已经不适合几个月的小婴儿,裴觉把摇篮搬到了房间里面,免得孩子的眼睛被阳光照射到。
休息了一阵子,他又重新开始布置家里。
江迟对他要怎么收拾房间并没有太多意见,很多事情他一个人已经做的七七八八,完全符合她的审美,江迟料想应该是这些住在一起互相了解的结果。
她就在旁边给孩子做了一个坠着络子的小彩球,用裴觉暂时不用的小工具在摇篮上面编了一个个小拱门,用轻纱给她做成遮阳,小球就在最外面挂着,孩子的眼睛立刻被彩球吸引,伸着手就要够,自己玩的十分开心。
裴觉告诉她,孩子随她的父母,生来就是仙体,不用那么频繁的喂食,至于裴觉,也是早就辟谷,家里就她一个需要吃饭。
万尺寒在的时候还好,她一向捧场,可裴觉说万尺寒还有自己的事情,那就只剩江迟了。
一个人吃饭真的很没意思,除了偶尔心血来潮,其他时候江迟也用了辟谷丹,这样刚好有更多的时间来练剑和带孩子。
几年过去,院子里外的花木也茂盛起来。
他们住的地方在城外,稍微有些偏,但随着不远处的书院开起来,定居的人也有几户,相隔都不算近。
小江连喜欢和娘亲在一起,但江迟坚持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好好上学,她自己学可以,教人有些勉强。
刚好裴觉就在不远处的书院教书,书院也不介意,她就让裴觉带着孩子,让孩子也接受一下文化熏陶,好好学习。
小江连撒娇也没用,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一直很宠她的娘亲对于学习这件事情如此执着,委屈地瘪着嘴:我就不去!裴觉立刻看向江迟:你别生气!我不生气。
江迟深呼吸,我现在脾气很好了。
裴觉沉默,对于这一点他保留意见。
江迟组织了一下语言:连连乖,这件事我们没有商量,你不是想换个名字吗?字都不识能换什么名字?小江连思考了一下,那我也不要和阿爹一起!江迟茫然:你爹怎么了?他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不要?裴觉比她脾气好多了,作为父亲也尽职尽责,就是有时候脾气太好,坏人都让她当。
江迟已经决定了,要和他商量,以后坏人裴觉当,孩子都开始记事了,她才不要成为小江连记忆中的坏妈妈。
小江连纠结了一下,也说不出来什么不好,……反正我就是不要!我喜欢阿娘,我要和阿娘在一起!她小脸上都是眼泪,平时江迟不怎么惯着她,但最近她生病刚刚好,又哭了大半天,江迟也不敢让她一直哭。
想了想,打了裴觉一下:孩子都这样了,你不想想办法吗?裴觉一脸无辜:可是你为什么打我?因为我在教孩子你什么都不做!裴觉叹口气,先安慰大的:我觉得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这很着急吗?按照现代的年龄,再过四千多天她就要高考了,只认识几个大字,算数也一塌糊涂,非常离谱。
不说卷死同龄人,至少也要到正常水平吧。
自己学习挺不错,一种重点学校上来,各种竞赛奖没少拿,裴觉也很聪明,孩子总不会是笨蛋吧?江迟忧愁地看着小江连。
裴觉又开始哄小的:你娘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别的小伙伴都有学习,认识很多字,可是你呢?你连一本书都看不全,在家里还好,出门在外别人很容易发现你是个笨蛋的。
小江连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她真的是笨蛋吗?真的真的很笨吗?她看看一脸担忧的阿娘,又看看一脸恳切的阿爹,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或许,应该听阿娘的话?可是她不想离开家里,不想离开阿娘,她就是阿娘的小宝贝,为什么要离开阿娘啊!裴觉见小江连态度已经没有那么坚决了,趁热打铁道:要不你和你阿娘各退一步,我们小江连就在家里学习,阿娘和阿爹一起教你好不好?江迟看了他一眼,裴觉朝她眨眨眼,江迟咽下了要说的话。
小江连揉揉眼睛,小声说:那,那好吧,就在家里哦。
裴觉说:那从明天开始,小江连要早点起床,我们开始学习。
我可以!小江连大声说。
这一点她确实可以,不管春夏秋冬,就她醒的最早,趴在门口非要江迟起来跟她玩。
裴觉装模作样点点头:我们小江连这一点做的最好了,一定可以的。
不管今天有点晚了,我们先去休息好不好?好。
小江连软绵绵地说,偷偷看了一眼刚刚吵过架的江迟,我要去洗漱,我要去洗漱了哦!平时大多数时候早上是裴觉照看,晚上是江迟照看,可是今天她刚和阿娘吵过架,不确定阿娘是不是还愿意和她一起,嘴上说着要去洗漱,脚下挪都没挪。
江迟看在眼里,笑了出来,气也消的七七八八。
走吧,小祖宗。
话音刚落,手被小江连握住,她低下头,小江连立刻冲她讨好地笑。
终于把这小祖宗哄睡着,江迟又有了新的烦恼。
相处了六年,同床共枕也才一年,裴觉之前的睡前习惯不知道,但现在跟她一样,上床也不睡觉,不看书熬夜到困得不行绝不睡。
但是今天,江迟没有拿起她晚上必看的恐怖鬼怪传奇,非常焦虑地问裴觉:小孩子到底要怎么样教啊?我完全没用经验,要是教不会怎么办?要是平时她和我玩的太多,没有作为老师的尊严怎么办?那不是更好吗?裴觉说,明天教她九章算数。
数学是江迟的爱好,她试着培养过小江连,但这孩子完全不感兴趣,用来催眠倒是很有用。
江迟忽然领悟他的意思:你是说……裴觉语气依旧十分温和无害:如果不愿意学算数,那就只能勉强跟我去书院了。
果不其然,江迟的教学只持续了不到三天,小江连顿时觉得跟着裴觉才是对的,连滚带爬去了书院,算数这种东西,只有阿娘喜欢。
江迟沉思,她明明赢了,但是又觉得输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花木扶疏间隐约见到青衣。
作者有话说:受害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