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经常搬家对孩子的成长不太好, 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好在孩子懂事，江连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察觉到不同往日的气氛, 十分地配合。
这是江迟记忆中头一次来中灵山, 寂静的山道上只有偶尔几声鸟鸣。
山路也是即为平缓的斜坡, 但有很长一段路完全是昏暗的，人迹所至盘根错节, 向上看去, 二十多米上面枝叶遮天。
松竹落叶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这里的树木高的不像话, 阳光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在现代的时候她也去过很多自然景区，但这里却没有景区那样被人类入侵的感觉，相反, 她从来这里感觉自己就要被森林吞噬。
好在这段路并没有多长，很快视野便开阔了许多，再走几步就看到了房子。
裴觉抱着女儿让江迟先停下，多年未归，这里想必落了不少灰尘，你们等我一下。
他挥挥衣袖,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以他们为中心拂过整座山，将此看向身旁的树叶，树叶都变的青翠起来，一点尘埃也没用沾上。
江迟问：这是你从前的住处？是我的住处, 不过自我诈死之后就不怎么住过了。
裴觉拉着女儿江连, 江连拉着江迟, 一家三口往房间里面走。
虽然他们一直有能力可以在任何地方重新建起房子, 但漂泊不定还是让人心中不安稳，不说小孩子，江迟一个大人都觉得难受。
希望这里是他们最后一个遮风挡雨处吧。
裴觉带着她来到自己的房间，明显和相处六年的居所不一样，这里在江迟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不是说条件多么寒酸，相反，江迟看得出来房间里面的家具都是非常好的材料，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也能看出并非凡品。
不像人住的点在于这里一点都没有生活的气息，床上只有简单的竹席，除此之外就是书架和书桌，还有放着茶壶的低矮茶几，一点装饰都没有，住在这里的得是苦行僧才行吧，而且还得是很多年前住过。
裴觉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擅长装点住处，让你见笑了。
哪里的话，这里很好了。
没有太明显风格的地方才适合她上手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嘛。
现在没有人气，等他们住进来之后就有了，江迟打量着房间。
很大，也有点空旷，最重要的是这个桌子……江迟忽然问他：有花瓶吗？相识多年，裴觉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库房就有，你要插什么花？我们再去挑选一下合适的花瓶。
这是江迟的习惯，从前一个人在外地上班，不要男朋友不养宠物，总觉得家里有些冷清 。
种花还要时时照料，买开好的放进花瓶里就简单很多，她几乎每周都会买一两次花，也经常看到喜欢的花瓶就买回家未来花瓶去花店挑花，成了她为颇为喜欢的一个爱好。
现在时间多，还有裴觉这个专业人士，她一定会从种花开始。
但现在刚搬来，收拾起来事情很多，等花从种下到开花还要等很久，她选择先折点花插到花瓶里面，为这房间增添一点生气。
女儿江连也被她感染了这样的爱好，听父母说要选花瓶，立刻举手：阿连去摘花！你去摘花？你去薅花还差不多。
江迟想起被她糟蹋的那些花，好气又好笑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江连也补脑，依旧捧着脸蛋笑嘻嘻撒着娇要江迟带她摘花。
裴觉在这些小事上向来纵容孩子，也学着孩子跟她求情：小迟你就带着阿连吧，她跟着我们走了好几个时辰都那么乖，就当奖励孩子的吧。
是啊是啊，我超乖的！江迟无奈答应：那好吧，娘亲带你一起。
不是我不想跟你一起收拾，是阿连非要我照顾。
最后一句她是对裴觉说的，并且再次重复了一遍，可不是我想要偷懒。
带孩子可比收拾家里麻烦多了。
裴觉笑着说，他塞给江迟一支短笛，找不到路了就吹笛子，我会去接你的。
笛子还是他教的，当时看他吹笛子非常好看，就心血来潮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就真的教了。
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是有点生疏客套，江迟学了半个月就觉得无聊，但不好意思立刻打退堂鼓，硬撑着又跟他他学了三个多月。
接过他手中的短笛别在腰间，江迟不甚在意地说：我哪有那么笨，怎么还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裴觉没用再说什么，目送她们江连蹦蹦跳跳拉着江迟朝他指的方向而去，等她们母女身影都消失不见，也转身回了几百年没住过几次的房间。
家具摆件被褥之类都按照江迟的喜好摆了出来，他在把床铺铺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都这么熟练了。
明明只是陪她过家家，习惯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吗？一边想着一边收拾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江迟喜欢的茶，但是她们还没有回来。
裴觉看向门外，平时江迟就是这样在家等着他回家的吗？不，不能再想她了，也该想想现在的状况了。
从江迟这里肯定套不出那天谢清霏到她们家说了什么话，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
说出来的恩怨总是不如实际见到的更加深入人心，没必要去赌是这六年的情谊，还是外人的一番话中，江迟更相信哪个，亲眼所见，自己女儿说出来的仇恨，岂不是更有冲击力？茶凉了，裴觉又泼到窗外，又重新倒上一杯。
也不能这么想，毕竟连山月在他身边可不止六年，依旧是个胳膊往外拐的小白眼狼，和其他蠢材一样只会被谢清霏迷惑，果然还是这样更稳妥一点吧。
至于下一步……裴觉竟然有些犹豫，其实有的事情，也不是非要进行的对吧？沉思间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江迟带着孩子回来了，两人手中都有一大捧花，这座山本来就冷，这里又是阴坡，本来就没用多少花，真不知道她们哪里找来这么多。
下意识露出微笑，把小茶几上的茶壶茶杯挪开给她们腾地方。
江迟刚把花放上去，就发现衣袖上落了一些花瓣，这应该是桃花的一种吧？主干很少，还不到阿连膝盖，但是树枝倒是挺多，而且都是朝上的，十分笔直，就是一碰就落花瓣。
女儿江连也把自己怀里的百合花轻轻放在桌子上：阿连的花没有掉！江迟路上就很渴了，拿起被子一饮而尽，裴觉都没来得及提醒那是自己的，女儿求夸奖，第一件事还是顺着她夸一夸，阿连真棒。
爹爹你好敷衍，你夸娘亲都不会这么干巴巴！江连撅着嘴。
裴觉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阿连也和你娘亲一样棒。
这么说她好点了，也没有再生气。
不过她鼻尖沾了一些花粉，看起来有点滑稽，裴觉手上也蹭到了。
江迟肯定知道，但她没有说，就等着回来让她爹也看一眼。
于是裴觉又蹭了一下阿连的鼻尖，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爹爹，怎么了？江迟在旁边大笑，裴觉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阿连还是有些疑惑，但没一会儿她也跟着父母一起傻乐了。
摘来的花被她们分到了合适的瓶子里，这个房间放的够了，再多就显得杂乱，江迟便拿着花瓶打算摆在别的房间里。
离得比较近的房间她之前没用进过，一进来竟然还很喜欢，这里和苦行僧风格的裴觉房间完全不一样。
里面的陈设清雅又贵重，而且有了生活气息，仿佛主人并没有立刻很久，只是出门散步，马上会回来一样。
这是你之前住的地方？江迟诧异道：我还在这里住过？没住多久。
他拿起一本桌子上倒扣着的医书，将它放回书架。
江迟看了看，确实是她会喜欢的风格，那今晚就让阿连住在这里吧，看起来我住过的房间她也不会讨厌。
这是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阿连的房间就在隔壁，我已经给她收拾好了。
江迟心中有点惊讶，但他这番话还是很受用，那好吧。
阿连已经在用她插满花的花瓶去装饰自己的房间了，看起来对新住处适应的很快，就是委屈她了，这么突然就要和朋友们分开。
江迟又想到万尺寒，但很快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徒弟死了，她师尊一定比自己更伤心，裴觉向来细心，被他察觉岂不是更惹他伤心？对了，你是因为什么事情那么久不在这里住的？我诈死了。
裴觉想起往事，活着事情一大堆，太麻烦了，不如诈死换一个身份，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江迟挑眉，满脸不相信：你竟然会想着逃避？裴觉道：事情超过承受范围，或者另一种生活的诱惑力太大，草草斩断过往难道不能理解吗？当然可以，只是想不到这样做的人是你，你看起来可自傲了，居然会承认自己的不足。
我在你心里是这种评价吗？我以为我表现得很谦逊了。
江迟笑道：表现得谦逊，和你的本性是两回事，我很擅长看清本性的，我们可是夫妻啊。
那么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大坏蛋呢？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每个人的评判标准是不一样的，如果就我我标准来看，我们两个都是好人吧。
裴觉道：我问的是我。
江迟抱了他一下，可是夫妻是一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