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的注意力从裴觉隐瞒自己的事情转移到了他本身, 你……嗯?江迟本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可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于是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江迟于是将手放在他的脸颊, 我以后会对你好一点的。
裴觉仍未能感受出来这种情绪, 却知道她此番动作意味着自己身上的某一点让她的防线出现了某个缺口,或许还达不到缺口的底部, 但绝对薄弱。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月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眼睛上, 闪烁着动人的光,裴觉知道,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我还欠你一场婚礼。
江迟心乱如麻,不敢看裴觉,她想要收回手却没有成功, 裴觉握住了她的手腕,直到对上裴觉恳切的目光,手上的力道才松了下来。
我们走的太匆忙了,连真实的姓名都不能用。
小迟、山月,我不想再这样躲躲藏藏,阿连刚结识了同龄的朋友就要分开, 我们种的八月桂还没有看得花开。
这可太不裴觉了,江迟想,他一定不知道他看起来多忐忑。
在没有摸清自己感情的时候妄下结论,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是非常不理智的, 这种不理智通常与江迟无关——至少能够影响她人生的事情上, 江迟足够理智。
但是感情是超乎理性的, 江迟想起了自己的家庭, 虽然她一直说只有她自己的居所就是她的家,但不可否认的是年幼时候和父母组成的家庭对她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江迟曾经以为,或许她这辈子都无法和谁建立起家庭,那种由爱与责任组合而来的家庭,然后取代她的第一个家庭。
但意外比明天先到,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就已经和某人有了实质上的家庭,她一直觉得维持起这个家庭的更多的是责任,但是裴觉告诉她是爱。
她不是笨蛋,甚至对他人微小的情感变化洞若观火,大概在阿连四五岁,能够清晰表达出自己意愿的时候她背着裴觉问过阿连,为什么比起爹爹,更喜欢娘亲,明明他们对阿连是一样的。
阿连却说裴觉只爱她,对自己最多也只能算是爱屋及乌,娘亲比爹爹更喜欢她,她便更喜欢娘亲。
好。
还没有想清楚她要的是什么,她害怕的是什么,江迟就已经脱口而出,但是她并未感到后悔。
她已经理智了很多年了,感情应该听信感觉不是吗?或许她前男友说的没错,她就是喜欢未知的、危险的事情。
江迟在这一刻终于确信,她是喜欢裴觉的,否则哪怕有一个孩子,哪怕相处多年,只要不喜欢他,要走都不带犹豫的,或许这份喜欢还不够多,但她想要先占有。
后悔随时可以后悔,但机会总是在一次次减少,不,刚刚答应求婚,怎么能想着后悔呢?江迟突然钻进他的怀里,不要做让我后悔的事情。
裴觉想要抱住她的手在顿了一下,在江迟未发觉的时候抱住她,我不会。
江迟恶狠狠地威胁:如果你敢,我也会让你后悔!我不会。
裴觉重复。
这件事你和阿连开口。
江迟的体温比裴觉高,又怕热,被他抱了一会儿就要挣脱。
裴觉闭上眼睛,任她往外挪了一点位置,答应道:好。
你不是还有两个徒弟吗?要不要叫回来?嗯,我会通知一声。
裴觉说,还有我的一位师弟。
师弟?江迟想了想,是你师尊的儿子吧?你提过,原本我以为你们应该算是感情不错的,今天才知道你和你师尊还有这一桩旧怨,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用请他了吧。
师尊做的事情和他无关,而且我的故人没有几个了。
既然他这么说,江迟当然没有意见,希望我们的婚礼不会有人来捣乱。
一转头又看见裴觉静静地看着她,江迟疑惑地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裴觉说。
她的粉饰太平被他看穿,被告知有仇人和仇人真的找上门是不一样的,她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之后才清醒,现在还没有到可以安心休息的时候。
我知道。
江迟说,我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能亏待自己,应该让自己过的好受一点,我们这不是正在做吗?只是从被动躲藏着,变成开始决定主动出击解决麻烦。
总之谁也不能阻止她幸福地生活。
裴觉重新为她盖好被子:睡吧。
嗯。
江迟答应了一声,对他笑了笑,你也是。
今天有点玩,江迟进入梦乡比平时更快。
但是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梦。
太阳不见踪迹,天是昏暗的蓝色,既像是山背面的黄昏,又像是清晨。
她处在幽深的山林中,不远处有高大的槐树正在开花,江迟像槐树走过去,才看见隐藏在低矮灌木中的小道。
她回头看看,前后都是一样的未知。
那便无所谓怎么走了,江迟选择了原本的方向,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见到了槐树之外的另一种花树,是已经落了不少的桐华。
桐花铺了满地,空气中弥漫着过于甜蜜的味道。
在大片桐花的颜色下,这里仿佛蒙上了一层蓝紫色的滤镜。
她又走了几步,见到了一座桥,桥下是静默的河流,对岸也是昏暗的森林和夹杂其间的桐花,江迟踌躇几次,最终还是迈出了步伐。
不过还没有走到桥中间,一朵桐花便掉落在她面前。
江迟退后了一步,熟悉的声音告诉她不应该上来这座桥。
河对岸蓬蒿中站着一个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江迟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直到,那是她自己,或者说是她来这里的前十六年。
我不应该过去吗?她说:还不是时候。
江迟问: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她笑着说: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否则就不会梦见我了。
江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答应了裴觉成亲,这样做是对是错?江迟问,既然是我过去十六年的记忆,应该可以帮我判断吧?你做出的选择,就是你在过去为自己安排好的道路。
江迟几乎要对自己生气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医术会完全忘了,只有剑骨一点都不可靠好吧?自然是有别的倚仗……她还说了什么,江迟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醒来之后她一直在想一件事情,直到裴觉看不下去她苦思冥想的样子发问,江迟才不好意思地说了出来。
我在想四方天印,我怕它落在谢清霏手里。
她担忧地说,原本我是没有这么焦虑的,但是……裴觉挑眉,就算是失忆了,也不忘四方天印啊,说了一次就记住了。
好丈夫的身份一旦扮演着,就很难做出拒绝她的姿态。
裴觉拿出一直在他这里的朱雀印,江迟隐隐感觉到这玩意和她有所感应,一眼就认出这是真的。
这是朱雀印,交给你保管吧。
裴觉说完就把万法门的朱雀印放在她手上,多少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他一点都不在意地交给江迟。
此外还有你拿到的玄武印,我只看过一次,本来是由你保管着……江迟接上他的话茬:但是我失忆了。
她顿时傻眼,这是什么感觉,仿佛中了一个亿,却把彩票丢了。
裴觉安慰她:没关系,再过十年你一定能想起来玄武印在哪里,或者我们到你会去的地方看看,就算失忆了,你的思考方式又没有改变,可以想一想,你会放在哪里。
江迟乖乖点头:好。
然后拿起了手中的朱雀印仔细观察,观察半天没观察出来什么,转头问她什么都懂的丈夫:这东西要怎么用啊?根据他在万法门多年来的研究……这东西只能谢清霏使用。
和玄武印不一样,朱雀印只用谢清霏的血是不够的,只能他本人使用。
原本对谢清霏没什么恶感的江迟心态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可恶的男主角,世界难道都是围绕着他转的吗?裴觉真心实意地附和:谁说不是呢。
故事江迟虽然记不太清细节,但大概还是有点印象,谢清霏这家伙,除了有点惨,按结果来说,妥妥的人生赢家。
家境贫寒但天赋异禀,名门正派,什么宝贝都能被他捡漏,还学了很多厉害的功法,身边的美女一个都不少。
什么青梅竹马、天降美女一个都不少,但是应相关规定,最后只有一个,于是喜欢了一路,最后娶了背景最深的妫明珠。
什么小师妹、白月光、妖女,不对,妖女的戏份是属于男配苍烟落的。
男配的身份是魔尊最倚重的护法,能力强大,虽然出身魔界,但是心性单纯,拜倒在男主谢清霏的道袍下,和他前任女朋友一样,为了他牺牲。
想到这里江迟看了一眼原著里面的始作俑者,大名鼎鼎的男同战神,她身边的裴觉。
怎么这么看着我?没什么。
江迟扶额,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网友们的骚话。
但还是有点好奇,你知道苍烟落吗?裴觉大方承认:直到,算是我的半个徒弟。
半个?他不适合魔界,应该顺从自己的心去生活。
裴觉说,师徒之名会成为他的束缚,这样的名分倒不如不要。
江迟问:顺从自己的心意,比如和谢清霏一起玩?裴觉一脸教育失败的样子点点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不喜欢我做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做。
江迟心中震惊不已,表面上维持着云淡风轻。
掌教没有死,他的反派丈夫也没有为难苍烟落,甚至让他早早和跑到谢清霏身边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这个时间点掌教还活着也很离谱,原著中的大反派裴松之是个没救了的人,但是她的丈夫,看起来完全没问题。
难道失忆前的她这么猛,能把剧情扭曲到这种地步?怀着对失忆前自己莫名的敬畏,她和裴觉一起去书房,给女儿阿连布置的作业这个点她应该写完了。
裴觉要写请帖,只能由她来看作业。
裴觉布置的作业,她算是和女儿一起学习,每次看到裴觉点评女儿的作业,江迟都庆幸她不用写作业不用考试。
可能是意识到了家里的情况,江连乖巧了很多,没有吵着要玩,作业完成的不错。
她给女儿看完作业就放女儿出去自己玩,走到了裴觉身边,拿起一个喜帖打开,七月初七?只有两个月,这么快吗?裴觉在她看喜帖的时候用一本书压住了写给谢清霏的那张喜帖,若无其事地说:快吗?作者有话说:我知道读者可能比较关注婚礼,但是我要大声哔哔:月姐有三个天印了,就差一个不是她的,等集齐四方天印,就可以召唤万能许愿机(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