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回来了!江连看到裴觉回来立刻撇下姬无月, 开心地扑过去,裴觉把手抬起来,生怕她碰到。
姬无月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师尊, 我来拿着。
江连扭过头, 咦?是鱼鱼!这时候江迟也出来了,她看到裴觉回来眼中漾起惊喜的笑意, 但也只看了他一眼, 还是先和姬无月说话,很抱歉,我没找到护身符, 大概是放的乱了。
旁边就有假山流水,对半分开的翠绿竹竿中清澈的泉水流下,裴觉一边洗手一边兴致勃勃地问:为什么要找护身符?这孩子带了礼物来, 我没有准备好给他的,他便说要一个万法门的护身符就好。
江迟给他递上毛巾,不想找的时候能看见,想找的时候却找不到了,你知道我放在哪里了吗?虽然是她的东西,但是问裴觉肯定没错, 家里的东西他都知道放在哪里。
话音刚落,姬无月就想说不用找了没关系,但裴觉先他一步开口:都是自家人何必讲这些虚礼,今天刚捕的鲥鱼, 今晚为师下厨, 就当是谢谢你的礼物了。
姬无月赶紧说:师尊下厨, 我有口福了!江连很惊喜地凑到姬无月的身边, 满眼好奇地盯着鱼篓,里面装的是鱼吗?嗯,是鱼,不是你这只小馋猫说想吃鱼吗?爹爹给你带回来了还不好?裴觉笑着说,无月把鱼放到水缸里先养着吧。
其实是江迟喜欢吃鱼,但是有不会做,又觉得活鱼买回来有腥味,江连属于完全不挑食,什么都吃。
江连兴高采烈地举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等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都走了,江迟才问:无月有什么不对吗?裴觉看起来更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还有无月这个称呼,未免太亲近了些。
我以为你把他们支开是有事要和我说呢。
江迟说。
这样子很像她有一次随手把桌子上的一碟点心给别人,他把自己叫住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事后她从小丫鬟那里得知竟然是他亲手做的,和他道歉他还不认,可神情却骗不了人。
裴觉若无其事地打趣道:只是这样的小事习惯交给他们做罢了,我也不想去也不敢支使你。
江迟捶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说的好像我欺负过你一样。
裴觉想抱她一下,被江迟拒绝:一会儿他们就来了,被看见多不好意思。
那就杀了他们,不过是些蝼蚁草芥罢了……裴觉笑意温柔,一点也看不出在想什么事情。
我们是夫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乖乖听话,没有乱来。
去准备晚饭的时候,江迟在房间里找到了万法门的护身符。
她拿着护身符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没有修仙天赋,也不会画护身符,所以这护身符是谁画的?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以为她会收到很多,没想到居然只有一个,会是谁送的呢?江迟左思右想,觉得应该是裴觉送的。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裴觉和她说过,有时候普通的东西,因为送的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一个同门可以互相赠与的护身符,若不是有特殊含义,自己从前也不会一直带在身边。
而且裴觉这个醋坛子一直都没吃过醋,除非送的人是个女孩子,但他说自己因为没有天赋,在万法门也离群索居,没有什么朋友,大多只是点头之交。
况且从前裴觉不是没有这么来过,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有些不坦诚,有的时候在意的要死却不肯说出来。
刚才让姬无月和阿连离开,估计又是想和她说不要把自己送的东西给别人,又不好意思吧。
江迟脸上不自觉漾开浅浅笑意,她轻轻哼着歌又把护身符放了回去,打消了把它送给姬无月的想法。
姬无月温柔风趣,很会哄人,不说江连,就是江迟也很喜欢他。
裴觉端着一张菩萨似的慈眉善目的脸,对着徒弟前所未有的温和,姬无月没一会儿就顶不住,表示不能在师娘面前说话,该去帮师尊整理庭院,尽尽孝心。
一直到做晚饭,都是他和裴觉一起干。
晚饭过后又到了哄阿连走动一下然后休息的时候了,或许是有人来访,阿连表现得比平时更加兴奋,一看就是要哄很久。
今天轮到江迟哄孩子,但她正要领着阿连去散步消食的时候,裴觉在桌子下面拉住了她的手,冲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过去。
江迟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和他一起走,把孩子留给了姬无月。
裴觉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到了朝露台,江迟这才不解地问: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我吗?他并没有回答,反而让她看向深蓝的天空,月亮出来了。
山里的夜晚来的更早,冷意和月亮一起出来了,江迟仍然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但此刻心情平静,追问的想法也歇了下来。
裴觉看向她,江迟的瞳孔中有月亮的影子,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两个人一起看月亮了。
江迟想说他不是经常会带着阿连看月亮,认识月亮的形态,还会辨认星星,但裴觉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看月亮。
阿连呢?交给无月不用担心。
还有一桌子杯盘狼藉没有收拾。
他哄完孩子自然会收拾。
真是压榨徒弟的好师尊啊,不过也挺好。
江迟的手搭载栏杆上向下看了一眼,是漆黑的深渊,她笑着问裴觉:如果我现在翻身过去坐在栏杆上,万一掉下去你能接住我吗?裴觉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那我就放心了。
江迟语罢撑着栏杆轻盈地翻过去,稳稳当当坐在栏杆上,脚在外面晃啊晃。
裴觉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明明知道江迟不会有意外,为什么还要伸出手去拉她?你不来吗?裴觉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站在了江迟身后,正好这样让江迟更觉得安稳,索性就这样懒懒散散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抬头望着月亮说:月色真美。
裴觉依旧看着她,是啊。
江迟偷偷笑了一下,这么美的月色,我真是一点俗事都不愿想。
那么什么事情算是俗事呢?你问的这话也太哲学了!江迟好笑地说 ,说完却也思考了一下,大概是一般人要经历的事情吧,比如成家立业之类的,这种平凡、安稳的幸福。
那么对你呢?对你来说什么才是幸福?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选择成亲吗?裴觉回答地不假思索:不会。
江迟闭上了眼睛,我也是。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江迟脸上移开过,因为得以看见江迟脸上写满了幸福,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
还有问题没有回答我呢?裴觉想,他的心和人类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幸福他也感受不到。
但若是说接近凡人对幸福的定义的话,他倒也不是没有。
他从后面抱住了江迟,这样的姿势无论是把她从栏杆上抱下来,还是将她推入万丈深渊都轻而易举。
你睁开眼睛。
裴觉低着头在她耳边说,看到了么?江迟茫然地睁开眼睛,今夜月明星稀,除了一轮圆月和零星几颗星星,天上什么都没有,难道还能是让她往漆黑一片的森林里面看?看什么?看月亮。
裴觉说,我也喜欢月亮,可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月亮。
江迟奇怪地说:月亮不是一直都那样吗?月亮本身不会发光,现在看到的也是反射的太阳的光,因为地球的自传和公转,在人眼中才会有位置、形状和颜色的变化,本质上来说它并没有多大不同。
当然哲学层面肯定是不一样的,但这个她完全不擅长。
怎么会一样呢?今天的月亮和昨天的月亮完全不一样了,但我所追求的也正是如此。
嗯?什么意思?你要管到月亮上了吗?只是一个比喻。
裴觉说,我卑微地希望每天都是新的一天罢了。
这可不像是卑微的样子啊,你看起来就是一副月亮不听话,我要让她听话的样子。
奇怪,明明现在非常和谐,江迟莫名从她的丈夫身上感受到了反派的气息。
不过这话是什么意思?希望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太无趣了吗?江迟不明白,但她认为裴觉可能真的在和她讨论什么哲学话题,很遗憾,她不是这个专业,从前遇到了同样不熟悉但是想显摆两下的客户倒是可以说上几句,但面对的是裴觉就不必了。
和他说的太多,只会暴露她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见解。
比起言语,行为其实更能表达内心不是吗?江迟坐在栏杆上转过身,将手环在他的脖颈上,迫使他低头同自己接吻。
身后漆黑的天空和无边际的山林融为一体,边际模糊不清,原本如同旧纸张颜色一般的月亮逐渐变成橘色,又变成红色。
是一轮血月。
这个吻早就从她主动变成裴觉反客为主,但先推开的人仍旧是她。
现在她只是将双手虚虚搭在裴觉肩膀,仿佛不会将裴觉一起拉入深渊。
她从裴觉的眼睛中看到了血红色的月亮,语气轻快:今晚的月亮是红色,是十分喜庆的颜色。
作者有话说:中间写了十分之一的裴觉的幸福生活,还好我自制力强克制住了没有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