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倒她的紧张, 裴松之主动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妫成璧不仅没有因此感觉好一点,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了。
原本的离得近, 爹爹比她高很多, 还看不见表情, 现在距离拉开了,反而清楚地看清了彼此的表情。
怎么办?她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心虚?妫成璧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我怎么会害怕爹爹呢?裴松之仿佛没有察觉倒她的紧张, 反而笑容和煦,好孩子。
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妫成璧以为已经渡过了危机,刚放下心, 却听他问:谢清霏很好吗?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很喜欢他?刚刚坐下的妫成璧像被凳子烫到一样站了起来,又在裴松之平静的目光中又重新坐下。
她料想爹爹赢很讨厌谢清霏,于是昧着良心说:没有, 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对不起了谢叔叔,你人这么好,应该不会在意我说点小谎,现在不和爹爹同仇敌忾,保不准他能干出什么事情。
而且……这是爹爹呀。
裴松之平静到仿佛习以为常,没关系, 你喜欢他我又不会生气,只是有些好奇,怎么你也这么快就被他收买了?我没有!我坚定地拒绝了谢清霏!妫成璧连忙说。
只是谢叔叔人真的很好啊。
娘亲莫名失踪,钟离英把她交给谢叔叔, 一开始她也很抗拒, 但是、但是谢叔叔保证他一定会找到娘亲, 把她送回娘亲身边的时候, 坚定的样子很难让人不交付信任。
原本她确实不喜欢谢叔叔,可是外公说谢叔叔找了她娘亲很多年,而且谢叔叔也不会骗娘亲,自己态度那么差,谢叔叔也没有生气,她无法讨厌一个这么好的人。
尽管有着在蓬莱岛的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就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现在的妫成璧充其量只是有了一段让她分清敌友的小孩子罢了,无论如何,谢清霏总不是敌人……而她爹爹就难说了。
这么一想妫成璧也理直气壮起来,重新鼓起勇气直视裴松之,然而刚一对上他平静地目光,妫成璧就萎了。
是吗?裴松之早就知道,自己总是会被轻易放弃的那一个,但是那有如何呢?难道这些人他付出过真心,别开玩笑了,都是一样的虚情假意罢了。
裴松之并非有意为难她,也没有再提谢清霏的话题。
你娘亲还好吗?妫成璧闭着眼睛开始扯谎:不好,娘亲可太想你了,茶不思饭不想,整天以泪洗面。
她只听得一声轻笑,也不知道裴松之信了没信。
抬头偷偷看他的表情,得,肯定没信。
山月她即便为我流泪,恐怕也只是情之所至那一刻,她的感情未免也太容易冷却下来。
妫成璧一脸无辜:我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哪里懂你们这些大人的情情爱爱?裴松之道:你不必懂,你只是一个印鉴,何必懂这些。
妫成璧感觉有点受伤,这么久的父女了,在他眼里自己还是一个印鉴吗?她想,谢叔叔和娘亲就不会这么觉得。
忍了忍还是不想就这么仿佛默认一样,妫成璧鼓起勇气:不是的,我懂的,我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懂得什么?妫成璧怀疑他是故意让自己说的,但又不确定。
我懂得,真心是要真心来换的,并不是欺骗就可以。
她以为裴松之会生气,毕竟自己将他是个骗子已经说的如此明显,但裴松之仍旧没有,妫成璧觉得,或许自己把爹爹想的有点坏。
可是,可是按照她觉醒的记忆,爹爹确实不是个好人。
夜雪本来应该幸福地过完一生,却被他引导地走上了别的道路,并且无法回头。
这话是连山月教你的,还是谢清霏教你的?我来猜一猜,是谢清霏对不对?裴松之摆弄着身边的茶盏,他倒了两杯。
妫成璧有点难受,爹爹你在监视我吗?为什么娘亲不见了的时候你不出来。
裴松之没有理她:这些天留在这里吧,你娘亲总会过来的。
妫成璧还想喊住他,却只见对面的石凳已经空了,只有海棠花瓣缓缓落下。
一直抱剑靠在一旁的万尺寒终于站了出来,来到妫成璧身边,弯下腰哄她:师尊没有监视你,他也是才去找你们遇到的。
……妫成璧沉默了一会儿,那好吧,是我冤枉了爹爹,但是他不理我!这话万尺寒也圆不过去,师尊就是这样,对人并不热情,哪怕是女儿,也没有多少例外。
妫成璧拉着万尺寒的袖子,眨巴着眼睛问:小寒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娘亲?她知道,家里另外两个很多时候都是铁石心肠,只有万尺寒对她最是心软。
万尺寒确实心软了,但她不能背叛裴松之。
别着急,你娘亲一定会找来的,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酒可以团聚了。
妫成璧生气得跺脚,我不要,我现在就要见娘亲。
见她又要急哭,万尺寒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别哭别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用不了几天,你娘亲一定会过来的。
没有人哄还好,一旦有人哄,妫成璧反而更委屈了,一边掉着金豆子,一边哽咽道:可是我一天都不想离开娘亲!哪有孩子愿意和娘亲分开呢?万尺寒一时没有说话。
她走的时候,女儿比小师妹还大……妫成璧哭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许多,偷偷抬头见万尺寒没有和往常一样哄自己,心中不免惴惴,小寒姐姐?万尺寒回过神,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心疼地叹口气:你跟我哭也是没用地,或许你应该去向你爹爹撒娇,说不定他会答应让你见一见你娘亲。
可是我们才吵过架,嗝。
妫成璧已经哭到打嗝,甚至口干舌燥,小寒姐姐,我好渴。
万尺寒拿起裴松之刚才拿过的茶壶,也为她倒了一杯。
妫成璧却摇摇头:不可以,爹爹说我是小孩子,不可以喝茶。
万尺寒看向桌子上那两个空杯,如果不能给小师妹倒茶,那是给谁的呢?我要喝果汁。
想想又改口,清水也可以,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凉。
这些还是简单的,虽然不能送她回家,但这些小事情,万尺寒还是可以做到。
再晚一些的时候,妫成璧在树林深处找到了裴松之。
小孩子不记仇,也没用太大气性,才闹得不愉快,现在又因为是陌生环境本能地找她最熟悉的人。
裴松之翻了一页书,你怎么来了?妫成璧小声说:爹爹,我害怕。
裴松之头都没抬,去找万尺寒。
妫成璧摇摇头:不去!裴松之终于放下书,你要干什么?妫成璧踌躇道:我想见见娘亲。
裴松之轻嘲:难道你还会懂人的感情?当然了!妫成璧大声说,感情并非人族独有,我为什么不能有?爹爹身为非天都有,那我也有感情很正常!裴松之淡然道:我没有。
妫成璧好一会儿没用说话,她知道自己爹有多固执,根本不可能说服他,于是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好吧,爹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放弃抵抗,哀求着摇晃着裴松之的袖子,那爹爹你让我看看娘亲好不好?我好想她,难道你不想她吗?裴松之道:我不想。
只要妫成璧愿意不闹事,他是可以陪她扮演父慈女孝的,这时候的气氛,和他们在人间时候别无二致。
妫成璧也因此得到了某种勇气,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整个人抱住他的胳膊更用力地摇啊摇。
裴松之仿佛不堪其扰: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是最后一次。
妫成璧眼睛一亮,只知道他答应了,根本没有听进去别的话:嗯嗯嗯!裴松之垂眸看着她:是你要看的。
是,我好想娘亲的!他又重复了一次:是你想要看。
之间淡蓝色的池水泛起层层涟漪,刹那之后,水面上浮现出了连山月的身影,她竟然在红叶赌坊。
她并没有直接说自己是坊主的女儿,反而和他一样,通过赌博来获得见坊主的机会。
但和裴松之不太一样的是,连山月根本没有输过,因此可能达不到因为输太多被坊主请去相见的条件。
连山月身边筹码堆积如山,赌桌上已经完全放不下,甚至地上都是她的战利品,和裴松之当日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裴松之却看出端倪,并非是她运气有多好,而是那庄家有意让她赢,从进赌场开始,连山月一局都没有输过。
直到连山月赢得有些厌烦了,才十分无奈地问庄家,她把这些赢来的东西都给赌坊,能不能见坊主一面。
赌坊的人哪有不同意的意思,赢来的战利品自然是不敢收的,但大小姐想要见主人,哪能不赶紧送过去呢?妫成璧不懂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她看向裴松之,只见他目光一点也没有移开过,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上的娘亲。
怎么了?裴松之不看妫成璧,不代表他不知道妫成璧看他。
妫成璧重新看向水面,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爹爹为什么会知道那句话是谢叔叔告诉我的?因为那是我告诉他的。
裴松之说。
妫成璧心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她爹这么能演吗?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很意外吗?裴松之的视线还是没有从连山月身上移开,我说的时候可是很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关于赌:连山月:不作弊就没输过。
裴松之:没作弊就没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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