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飒不是韩沉, 生气也不屑大声嚷嚷。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锦然一眼，附和她的话，嗯, 那就请锦大师一会儿帮我好、好查案了。
说完，一手抱着锦然，一手轻松拉开车门, 把人塞了进去。
锦然轻咬了下唇, 真是新鲜, 几天不见，怎么这冷酷无情黑无常还学会反讽了呢？多不美好的品质啊！默默在城西查案的黑无常：……无辜躺枪。
还有正事要办，陆飒没在这点小事上花费太多心思，开车就带着锦然到了城西。
城西是开发区, 虽然也老很老旧，但是由于上头重视, 比起先前的老城区管理上却要好多了。
至少锦然下车的时候没有不小心看到让人作呕的东西。
他们这次去的是一家公司, 在瑞阳大厦的33楼。
电梯缓缓上升，电梯门打开, 迎面扑来一阵浓重刺鼻的血腥气，锦然微微蹙眉, 捏住了鼻子。
虽然很想吐，但是她还是尽量客观地去分析刚刚闻到的那股味道：很新鲜的血液的味道, 厚重，是吸血鬼来了会非常想去凑个热闹的那一种。
难道这是最新的案发现场？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又按亮手机看了看。
上午十一点, 还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
阳光可以削弱鬼怪身上的阴气, 消磨戾气。
先前那群擅闯儿童乐园的二货青年沾染上戾气, 就是在正午的太阳下给晒没的。
所以就算是真是厉鬼作祟, 在这样的天气也该暂避锋芒。
趋利避害几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不是非杀不可的仇人，留到晚上也没关系。
锦然一边走，一边思考，都没怎么注意脚下的路，只是习惯性跟着前面人的脚步，等缓过神来，才发现前面没声了。
瑞阳大厦的走廊上很静，不知道是不是刚出了命案的关系，这会儿这层楼没有一个人。
只是，陆飒的身影也不见了，不知道是遇到什么事，跑到了前面。
锦然眨了眨眼，迈动步子，再次往前走去。
走廊的尽头，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瓷白的地板上映出分割的光线。
可空气中的血腥味，完全没有因为明亮的环境影响而消散半分，反而越发浓重了。
33层楼最尽头的办公室，应该就是这里了。
警戒线还拉着，门口却没有警察，锦然想：破坏现场这种事，黑无常已经搞习惯了，这次估计总算有敢于伸张正义的警察去拦他了。
刚进大楼的时候，她就暗暗琢磨过，照这血腥味的浓度，这绝对又是个最新受害者。
果然，刚推开玻璃门进去，锦然眼前就出现了两口棺材。
怪的是，现场没有其他人，无论是警察，还是陆飒，通通没瞧见。
锦然微微拧起眉，有点不对，她没先开棺材，而是往里走了些，推开了一处隔间的门。
这家公司的装修风格有些像前些年那种小隔间办公，所以并没有都做成百叶窗隔开的透明办公间。
锦然刚拧动门把手，里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谁？啊啊啊啊，还有人来吗？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有人？但门没打开，反而被人砰的一声从里面抵住了。
同时传出的，还有压低的警告声：你脑子能不能清醒点，这个时候来的，谁知道是人是鬼？你想死别拉上大家好吗？可万一是……你忘了玲姐是怎么没的吗？先前的女声渐渐消失，似乎是被说服了。
锦然听完了整场戏，微微挑眉，笑了。
原来这家公司还有人，幸存者们都躲起来了，是因为外面有棺材？她抬起手，打算敲门，说没事了，叫他们出来。
可刚伸手，背后不远处忽然发出一声不明显的咔嚓声。
声音很轻，但办公室太安静，就像是午休的时候有人点击了一下鼠标，很轻微的响动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缓缓转过身，背后的办公桌上，之前黑屏的笔记本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机，熟悉的广告在屏幕上弹出来。
进度条显示正在播放，诡异的音乐以最大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回响，空荡的屋子逐渐染上不详的色彩。
小隔间里忍不住传出了一声抽噎，有人在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外面的人会不会死？最后一句话，虽然是在问，但是她好像已经笃定了结局。
锦然被这股壮士赴死的悲凉氛围搞得有点无所适从，本来不想搭理，但是过了片刻，竟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锦然眉梢一挑，里面的人要出来救她？还行，还算有良心。
不会，别出来添乱。
她还不领情！少女刻意放冷的嗓音，听起来还是娇俏居多，开门的人似乎愣了两秒。
啊啊啊！真的是个女孩子，听起来好年轻，完了，她完了，那鬼最喜欢年轻女孩。
另外一人显然也没想到，低低的骂了一句。
锦然这个正主却丝毫不慌，甚至看到屋子里凭空多出一个棺材的时候，也没变一下脸色。
冥婚嘛，一回生两回熟，只要不是跟金手指无敌的冥王冥婚，她也没在怕的。
她很淡定的安抚门里的两个人：没关系，我也挺喜欢鬼的。
捉鬼算她半个职业，可以说经常跟鬼打交道了。
似乎是她的话语太过大胆，电脑里诡异的音乐骤停，房间里唯一会亮的屏幕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忽然，屏幕上的广告猛地一变，变成了一张只剩半个头的残缺鬼脸，鬼脸的嘴部开合，发出破锣般的嗓音。
是、吗？锦然的心跳都临时休克了下，不过不是吓得，是丑的。
厉鬼大多死前经历过非人的对待，所以卖相都不太好，但她毕竟是个很有职业操守的天师，所以一般都能克服颜控的毛病，专心完成自己的工作。
现在么，可能是怀孕的缘故，心灵都变脆弱了许多。
锦然一边感叹，一边淡定的摇了摇头：加个条件，仅限于好看的鬼。
厉鬼：……他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雷区一样，一下子暴动起来。
笔记本的发声孔里也开始一股股往外溢出黑气。
在常人看来，就是原本明亮的办公室忽然变得暗了起来，鬼气森森，十分可怖。
在锦然看，就是一点阴气发生了侧漏，说实话，跟她以前处理过的真正祸害一个村的百年厉鬼比起来还有点不太够看。
忽然，她有了个不太合适的想法，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堵住了笔记本的侧漏。
正打算展现一下本领的厉鬼：……锦然：……微笑：)少女的嗓音依旧空灵甜美：爱护环境人人有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哦？厉鬼：气爆了！是真正的，各种意义上的爆了！笔记本砰的一声，化作碎片四散，沉黑的阴气一股一股如涌泉般跑出来，似是风雨欲来，马上就要遮天蔽日。
明朗的天色渐渐暗沉，像是直接来到了傍晚。
而那个一直装神弄鬼的东西，也终于以真身出现在锦然面前。
另一边，正在监测数据的黑无常面色一凛：这里阴气异动的源头找到了，快通知王。
一旁的阴差赶忙冲了出去。
天知道，他们王办案一向沉着镇定，秉持一种反正案子都是要破的，只要我们在厉鬼又不敢伤人，随便找吧找吧最后找到就得了。
唯有今天不同，一来就催促他们的办公进度，就像那种站在员工身边看着员工996的无良老板，让人心生胆寒。
他们一边赶进度一边被嫌弃速度慢，也是欲哭无泪了。
最后没找出来，王干脆自己又出去了。
这么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被鬼掳走了呢。
努力狂肝这么久，工作结果终于出来了，按理说阴差汇报的时候应该很兴奋的，但看着陆飒那张几乎冷成冰块的脸，他愣是一丝激动地神情都不敢有。
委委屈屈十分小声的：王，监测到阴气异动的源头。
那双沉寂着的眸子，总算微微闪动了一下。
可不等阴差松一口气，就感觉身旁的人气势陡然暴涨，一股浑厚精纯的阴气涌出，直接劈在了空中某个位置。
阴冷的气声宛如从地域中爬出来的恶鬼，找死！阴差傻了一般看着眼前的陆飒，突然觉得王似乎有些不对劲。
就像身上少了丝习惯性地冷酷，染上了更多人的情感。
方才那一眼，是想让对方死，却不仅仅是碾死一只蝼蚁的感觉，而是带上了……恨。
没错，就是恨。
这么情绪化的词，少见的出现在了这个人身上。
见鬼，这比见鬼还恐怖！而伴随着一声拉长了的痛苦尖叫，一只半身焦黑，半身血肉模糊的厉鬼从半空中一头栽了下来，嘴里还在逼逼赖赖：离我远点，离我远点，我不娶了，我不娶了！明明长得看着凶神恶煞，那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委屈。
就你一只？那厉鬼刚刚被直接从假结界中被揍出来，心里知道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主，顿时在心里哀叹了声小命休矣。
可嘴上却不敢闲着：来这栋楼的就我一只鬼。
这里可还有其他人？厉鬼眼神飘了飘，但是想到对方这么问，心里应该是不确定的。
现在不承认自己害了人，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他垂着脑袋，尽力做出一副真诚的样子：没、没人，我也才刚来，还没来得及害人。
果然，对面恐怖的男人听他这么说，怒容稍微敛了些。
厉鬼松一口气，正要再编句谎话来骗人，空气里又是一阵波动。
他想到什么，暗叫一声不好！果然，那人似乎感知到了，也挥了挥手掌，顿时一阵更强的可怖力量落在虚空之中，那老东西做的阵法瞬间便失了作用。
只见整个公司场景一换，一面白墙上早已涂满了鲜血，黄色的符咒呈八面粘贴，微风透过窗户，符咒随风不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禁锢住了一般。
本是凡人的道术，这会儿看着却像杀人的邪咒。
更不提，眼前还有只活生生的恶鬼。
终于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的锦然看着四周的墙面，原本轻松俏皮的神情也不觉收敛了。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