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香第一次见到她流眼泪, 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生气。
然而等到三炷香点燃,随着青烟散去的还有对方的眼泪和愤怒。
她又回到了往常的模样,仿佛她的情绪也能跟烟尘一起散去一般。
开直播吧。
秦思蔓收拾好心情, 对秦香道。
你等一下。
秦香叫住了她,我给你遮一下唇色,怎么就有人不化妆也能这么好看呢。
秦香一边感叹,一边淡淡的往秦思蔓嘴巴上铺了一层,然后点点头, 好了, 比刚才憔悴多了。
直播打开, 由于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所以涌进来的人很多, 本来这件事没有那么多人关注的,但由于邬蕴也下场了, 就导致秦思蔓账号上的一举一动,被许多营销号盯上了。
秦思蔓穿着简单的T恤坐在镜头前面,脸上也没有化妆,眼睛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数字, 也没有理下面的滚动的评论, 就这样发呆。
【我卡了?为什么姐姐不动?】【姐姐好像虚弱憔悴了很多啊】【luo照了解一下?】【滚吧,都已经澄清了!都不是一个人了】等到直播间进来的人差不多了,秦思蔓也没有说话,就只是抬起自己的胳膊,倒卸妆水, 然后将胳膊内侧的皮肤对着镜头, 开始用卸妆水擦, 就这样一下一下的擦, 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整个直播间都哀声一片。
【啊啊啊,姐姐你说句话啊,你这样我好难受啊,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就要被要养冤枉】【真的,我要哭了,皮肤都红了,这个地方就是网友指出的明显特征的那个痣的位置吧?】擦完这里,秦思蔓又把T恤脱了,露出里面的运动内衣,她转过声来,继续拿着沾了卸妆水的化妆棉,对着网上有说有胎记的地方开始擦,表示她这个地方是没有胎记,并且没有遮盖过的。
就这两个动作,直播间哭的稀里哗啦。
【我真的好难受啊,姐姐为了证明自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可是网上还是有好多不信的】【女孩子真的太难了】秦香在对面看着已经泣不成声,她觉得不管是秦落雪还是秦思蔓都太难了,不,身为女孩子,真的太难了。
直到把皮肤都擦红了,秦思蔓才把衣服穿上,坐在镜头前,语气平静道:我看到好多人都在@我,让我出来证明自己不是照片上的人。
我出来证明了。
可不管是我,还是照片上的人,都没有做错什么,我们都是受害者,为什么大家不盯着加害者,反而盯着我们?就因为我们性别为女,就要接受你们调侃身体?就因为我们是女性,就要被你们说哪哪哪不够好看?那照片上的男人身材更不好,年纪轻轻就有肚腩,胳膊松松垮垮。
可你们只盯着那女孩子腰上有肉,腿不够细。
我是公众人物,我是演员,我被你们说,被你们评论外貌是应该的,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渣男,又被那个渣男毁的彻头彻尾,她又有什么错?【我哭了,我真的哭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受害者有罪?姐姐出来证明了,那她应该得到的道歉呢?】【对啊,那些骂人的人出来道歉了吗?】【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人拿出来调侃?那个叫丁亿的人才是加害者,现在人呢?】秦思蔓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坚定的看着屏幕,一字一句道:我希望所有的恶意都会得到反噬,那些想要阻止我变强的人总有一天会烂在阴沟里,最终只能抬头仰视我,那些想要将我拖入烂泥中的人,一辈子就只配活在闭塞的角落,公道自在人心,哪怕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我也会勇往直前。
在直播间观看人数的顶峰时,秦思蔓关闭了直播间,她靠在椅子上久久,久到秦香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时,却听见她道:你说你堂妹这辈子过的这么苦,下辈子会好吗?原主的一身都在蹉跎,可真正算下来,其实秦落雪比秦思蔓的身世还要惨,秦思蔓父母虽然不管她,但也不会靠她卖钱,她好歹有一个大伯母会时不时向她伸出援手,可秦落雪她当年什么也没有。
她的童年就在无尽的劳作中度过,家里人过年,她蹲在角落吃白饭,闻着她做好的饭菜的香味,闻一下吃一口白饭。
这已经是比平时好很多的饭了。
怕她偷吃,她妈从来没让她碰过荤菜,每次也都只是让她自己到地里摘些菜回来,做一做素菜。
还是隔壁村的鳏夫看上她之后,说要花钱娶她,让她父母把她养胖一些,她才第一次吃到完整的鸡腿。
可惜她自己不争气,吃了两口肉,胃里反酸水全吐了。
唯一帮助过她的人就是杨占,她抓住了,却也跌的粉身碎骨。
她的前半辈子就这样了,还好老天没有要她的命,让她穿越到了十六年后,让她受到了那么多人的帮助和鼓励。
微博下面那些鼓励的话她都看到了,一开始看见那么多好话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后来才慢慢适应。
她果然是被pua习惯了。
但也让她坚信了一句话,懂得抗争的人,一定不会比现在过的差,只有自强不息,才能为自己踏出一条路。
会的。
秦香道,我只希望她下辈子能分得清谁是对她好的,谁又对她不好,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偏听偏信。
啊!!!丁亿被踹倒在地,死死捂着头缩在角落里。
你不是说你的前女朋友就是秦思蔓?为什么根本不是她?!你把我们给你的钱都吐出来!杨占的助理狠狠啐了一口,现在人家都证实了那些图根本不是她!是她啊!是她啊!我前女友就是秦思蔓啊!你看我们还有合照!丁亿连滚带爬的把手机拿给杨占的助理看,你看,我们正常的合照!真的是她!我们还有别的聊天截图!杨占的助理拿过手机一看,怎么也看不出照片上的女人跟现在的秦落雪长的像,你当老子眼瞎?!丁亿慌神了,我也不知道,她明明腰窝是有胎记的,很红的一块,哦对了,胸上,她胸上还有红痣......我去你的吧!渣滓!杨占助理又狠狠把丁亿踹走,把钱吐出来,赶紧滚!杨占经纪人理了理西装,只觉得晦气,分明查到跟秦思蔓谈过恋爱的人就是这个男人,但他提供的证据完全不能用,花了这么多钱,买了多少热搜,打水漂不说,还给对方贡献了热度!丁亿整个人都慌了,这几天好吃好喝的对他,他以为自己能靠着指认出秦思蔓然后再得一大笔钱,可现在不仅没有后续的钱了,对方还让他还钱。
他哪有钱,之前那些钱早就被他赌输掉了。
你不还?杨占助理摆了摆手,叫了身后的人来,那就跺了他一根手指。
我还的!我还的!丁亿整个人都吓傻了,我拿别的东西还,我有秦思蔓的指甲头发,我有她的指甲头发,这里面还有她的血,你们可以鉴定!你们可以拿去鉴定!这些都能证明我跟她在一起过!说着,他赶紧将一个不锈钢的小瓶子取了出来,交给杨占助理。
杨占助理蹙眉,接过瓶子,也没打开,直接交给了身后的人,他冷哼一声,希望你这次给的是真的,不然我们又一万种方法折磨你!是真的,是真的!丁亿连忙道。
把他丢出去。
杨占助理接过瓶子,带着人离开。
外面下着雨,丁亿就这样被丢在大街上,他死死的攥着拳头,想要登陆那个微博账号曝光杨占助理对他干的事情,但是登陆上去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账号已经被注销了。
秦思蔓的直播结束后没多久,邬蕴就立马转发了直播,并且评论:【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真正的公平】夏澜也直接转发了微博:【勇往直前,不畏艰险】赵导,林导等一众和秦思蔓合作过的人,也纷纷转发,并且支持鼓励,不是他们转发的晚,实在是这件事情发酵的太快,又解决的太快,他们刚刚才知道,就已经结束了。
赵导想了想,跟节目组那边沟通了一下,直接将自己要邀请秦思蔓一为新一期‘农家乐’嘉宾的事情公布了出来。
‘农家乐’这个综艺,顾名思义,就是邀请亲朋好友一起在农家乐聚一聚。
每一‘农家乐’节目组都会找一个在圈子里人脉广的人当农家乐的主人,然后由他邀请朋友来,一起在这个田园农庄里吃喝玩乐,聊聊天,人数不限,男女不限。
这个节目的看点就是,你以为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居然是好朋友,然后几个人在节目里嘻嘻哈哈,聊聊天,非常有梗。
由于是不限人数的,有些嘉宾也会只邀请一个人来,直接把田园综艺搞成恋综,大家疯狂磕cp。
由于大家情绪都很放松,晚上还会开开直播,聊聊天,就跟朋友一样,观众经常可以听到一些八卦,也很喜欢这个让人很放松的节目。
赵导突然说要邀请秦思蔓,大家都在想,会不会跟赵导的新电影有关。
众人都在猜测的时候,秦香这边也忙的不停,有好多综艺和节目客串的邀约都来找她,她都一个一个记下来,准备到时候交给秦思蔓来自己选。
秦思......秦香道,落雪姐,我要不还是叫你落雪姐吧。
你就叫我秦思蔓吧。
属于她的东西,只有这个名字了,要是我们再把她的名字也不用了,那她就真的白来一趟了。
她抱着腿,在看夏澜发来的电视剧剧本,对方说相信她的眼光,想让她帮忙甄选一下。
秦思蔓觉得夏澜应该就只是单纯想给她看点东西,让她分分心,不要总是盯着网上不好的言论。
但其实她是无所谓的,那些不好的言乱,她早就有了免疫力,看看也就过了,不会放在心上。
这些当然要感谢pua专家杨占,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这么强大。
就像那首歌写的一样,当你成为强者,你会感谢路上所有的障碍,谢他们让你变强。
不过夏澜既然让她帮忙选剧本,那她肯定也会好好帮着选。
秦香抿了抿唇,其实她跟自己的堂妹是亲近不起来的,总有人说基因决定一切,就算是孪生兄弟,一个人的性格也都在最开始在基因序列里就注定好了。
她的那个堂妹的性格,跟着跟她父母一样,忘恩负义,永远记不住别人对她的好。
但人已经去世了,她在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妄议死者也不是她的性格,可怜人必定有可悲之处。
思蔓啊,我这里有好多综艺的邀约,我到时候整理一下你看看?秦思蔓抬眸,眼神迷茫,这件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对我还是有些影响的,按理说节目组不会找有争议的人啊。
那是以前,节目都要上星,当然不会找,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好多是网上播的,谁最近火就找谁。
秦香解释,而且你最近又是各个平台热搜的常客,这个热搜啊,不管是黑还是红,上去一下都能提升人气,当然找你的节目多了。
那还是算了吧。
秦思蔓又换一个剧本看了起来,她有些搞不懂现在流量至上的原则,有时候她还是会还念以前的慢生活,什么都能慢慢来,慢慢接受,现在新的东西更迭太快了,不舍得她这样的老年人。
不过代言现在可以考虑考虑了,还是要多赚点小钱钱把大伯母接过来。
我妈?我妈可有钱了。
秦香有些感动对方一直想着自己的母亲,这几次做账都是让我妈做的,我可搞不来那些税,结果我妈还说亲母女明算账,还要收我钱。
现在他老板离不开她,她在那个小城市很快活,每天跳跳广场舞,看看电视,然后再打电话骂骂我。
给自家人总比给别人好。
秦思蔓回眸笑着道,眼神里全是温柔。
对,给自家人更好。
秦香点点头,然后躺倒在沙发上喃喃道,其实我家也特别穷过一段时间的,好像是因为我妈要支持我爸拍电影,那个时候家里是真没钱了,而学校又让我们买一本少儿书要我们背,里面是儿歌还是诗词什么的。
我妈妈知道了就问去问别人借了一本,花了一段时间仔仔细细给我誊抄了下来,还是彩色的,总之可漂亮了。
我那个时候就很喜欢带着我妈妈做的那本书去学校显摆,大家也都很羡慕,然后好多人缠着家里的父母也做。
秦思蔓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她喜欢听这些家庭琐事,喜欢听温情的故事,因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一连看了好几个剧本,她给夏澜打了个电话。
姐么,你咋样?那边先问她情况。
挺好的。
秦思蔓轻笑了起来,她一向善待别人对她的好意,你给我的剧本我都看了,有几个角色我感觉挺适合你的。
那边夏澜反而愣住了,她给秦思蔓发这些剧本其实就只是让她不要沉溺于网上的言论中,没想到人家真能沉下心来帮她看,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内心强大到无敌,你要是不火天理不容。
说的太夸张了。
秦思蔓笑道,网上那些,不看不就好了?它又不能变成实质打在你身上。
听了这话,夏澜更是唏嘘,谁能正真做到不看呢?对了你说给我选的角色,你觉得哪一个好?有部剧里面的女二挺好的。
秦思蔓道,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但我看戏份,好像跟女一也差不了多少。
女二?你该不会说的是那个仙侠剧里面的小魔女吧?夏澜问道。
嗯,疯批。
说到这,秦思蔓点了静音,她看向秦香,那个词是叫疯批吧?秦香赶紧点头,秦思蔓就像是个非要追赶潮流的老年人一般,有些流行词记不清楚了,但还是想用。
别的角色都很正常,就这个角色亮点很足,我觉得演起来应该会很爽,而且是个亦正亦邪的悲情角色,仙侠剧最容易出经典,你可以考虑考虑。
秦思蔓对夏澜道。
那边夏澜微微犹豫了一下,毕竟她以前是拍电影的,现在回归电视剧了不演女主总觉得好像降位了,但确实是,这些女主跟她以前演的电影里面的角色都大同小异,而秦思蔓帮她选的这个,确实比较带劲儿。
其实你更适合御姐角色,那样更能凸显你的气质。
秦思蔓道,蛇蝎美人也适合你,可惜现在不能有这样的主角。
好!我就听你的!夏澜一拍大腿,反正我没演过这样的角色,而且这个周期也快,就去演了爽一下。
挂了电话,秦思蔓又看了一会儿秦香给她准备的代言,现在多数都是一些生活用品,代言费自然不算太高。
但她选的还是很认真,等把所有资料都看完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天黑了,还下着大雨。
闪电划过天际,秦思蔓这才觉得现在有了点夏天的样子。
就这个国风的雨伞代言吧。
秦思蔓将视线收了回来,也算应景。
她淋过雨,希望自己能给更多的人撑伞,咱们刚才直播的收益,不管多少,咱们都补个整数都捐出去吧。
嗯,我这就去联系。
秦香道。
累了一天,秦香去洗澡,这时,秦思蔓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邬蕴打来的。
我找到丁亿了。
眸光微敛,她看向窗外的闪电,直到轰鸣声响起,她才道:地址发我。
我在你楼下,来。
微微勾唇,她道:好。
秦香我出去一趟,你早点睡!秦思蔓道,你今天太累了,剩下的事情我去解决!拿着大伞,秦思蔓看见了那辆越野车,她跳上车,对上了一双眼神通红的眸子,眉梢颦蹙,你多久没睡了?没事。
邬蕴见她面色还好,摇摇头。
下车,我来开。
秦思蔓道。
你会?邬蕴挑眉。
为什么不会。
等邬蕴坐到副驾驶,说了地点之后,才发现秦思蔓不仅是会开车,而且很会,车技很好,速度很快又很稳,他这个车是手动挡的,但对方没有任何不适,开起来非常顺畅,就像是开过多年车的老司机。
以前没看出来。
邬蕴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你没看出来的东西,还很多呢。
秦思蔓微微挑眉,一语双关,然后专注开车。
她以前是没有机会去考驾照的,但是机缘巧合拍了一个关于赛车手的电影,那是必须得会开车,于是她就把驾照考了,之前她以为秦思蔓是没有驾照,但后来查了一下,发现对方是有的,这可是省下她不少事情。
雷雨下,邬蕴转眸看着她的侧脸,有一瞬间恍惚。
他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得了肠胃炎,也是落雪姐开车带着他去的医院,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阑尾炎,落雪姐还说,如果是真的阑尾炎,就要联系他父亲,因为她没有办法给他签字。
那个时候他问,除了他爸,还有什么人能给他签字。
她说,配偶,父母,子女。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落雪姐当他后妈他肯定是不愿意的,那落雪姐是他的配偶就好了,以后他什么大手术对方都能给他签字。
他那时说出来了,被她掐着脸笑了好久,说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就开始想这些。
他说,那等我一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就立马娶你。
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他觉得她肯定是不愿的,她那么漂亮,又那么优秀,他除了家里有点儿钱,而那些钱还是他爸的。
回忆过去,他许多人生的重大事件几乎都有她的身影,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他这一辈子几乎都在被她影响着。
是她带他走出阴霾,也是她给他指出了未来的方向,现在的他比同龄人优秀的多。
他用尽力气变得强大,但能做的也就只是每年的二三月份去海边祭奠她。
现在他早就过了法定结婚年龄好多年了,但也就只是过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