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5 章

2025-03-21 15:45:10

从京城到江城坐飞机需要两个小时。

这是弥悦来到京城后, 第二次回江城。

江城这座城市是弥悦从小到大的居所,见证了她从落地嗷嗷待哺,随着时间流逝而成长, 成为了一个坚强独立的人。

江城有许多回忆, 也有她的很多老朋友,旧同学。

但再次回来, 这次, 她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波澜。

除了父母都葬在江城之外, 江城不会再有她的任何羁绊和牵挂。

私人飞机只有她和苏怀谷两个人。

苏怀谷这次陪她回江城,把公司的事务暂时交给了林唐来处理, 他只需要过目一些文件和合同即可。

这会儿他悠哉的拿着手机回复着消息,整个人懒散的陷进沙发, 双腿曲着, 露出下方一截瘦削冷白的脚踝,手肘撑在扶手,和没骨头似的。

也没再穿正装,极少的穿了身休闲风格的衣服, 纯黑色的T恤和抽绳运动裤, 头发未经打理, 刘海软软的落在眼睫处。

不像个商务人士,倒像个到处旅游玩乐的富家小开。

颇有一种,微服私访的感觉。

弥悦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飞机刚好落地。

江城已经持续了一周的三十八度高温天气,弥悦刚下飞机, 太阳无情的灼烤她的每一寸皮肤, 她被刺的睁不开眼, 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处蒸炉。

呼吸的空气都宛如特地加热过。

苏怀谷跟在她身后,刚下一层阶梯,就见眼前的女人急匆匆的躲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她就拿了把遮阳伞出来,宽大的伞将她娇小的身躯遮挡,她看了苏怀谷一眼:哥哥,你先别下来。

话落,她就撑着伞往外走,先下了飞机,随后从一侧绕出,回到原点,替苏怀谷打伞:哥哥,这太阳太晒了,我不舍得你这一身冷白皮被晒黑。

男人勾了勾唇,伸出手指,握住伞柄,将伞往弥悦那儿偏了偏,不假思索道:哥哥不怕变黑,况且就那么一会会。

你可别小瞧江城的太阳,我以前考驾照练科二的时候,就在外面晒了一天,回家就黑了一个度,养了大半年才养回来呢。

哥哥你要是被晒黑了,就不好看了,白费了你这天生的冷白皮。

弥悦一板一眼,像是医生给病人科普疾病和注意事项,认真的很。

所以弥弥只是看中我的脸?才没有,哪怕哥哥只是一个丑小鸭,我也喜欢。

弥悦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不过哥哥还是好看一点好。

毕竟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

苏怀谷走下飞机,他接过弥悦手里的伞,替她打着。

他薄唇轻启,简单的两个字:肤浅。

虽然是指责,但语气却温柔。

弥悦朝他吐了吐舌头:略。

-M&L所涉及的产业复杂繁多,在江城也有不少旗下的酒店,他早早和酒店打过招呼,为他单独留一个顶层套间。

这会儿酒店特地派了专门的人来接应他们两人。

黑西服的人恭敬的站在车外,替弥悦和苏怀谷打开了车门:苏总,太太,请吧。

进入车内,空调打的很低,呼呼的往外吹,弥悦接触到冷气,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她就出了一身薄汗。

到达酒店,弥悦把自己的行李整理了一遍。

苏怀谷洗完澡出来,换了身简单干净,却又不失成熟雅致的纯白色衬衫和西裤,他长相偏斯文隽秀,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很沉稳的类型,不需要过多的装饰,简简单单就能凸显出自身魅力。

他洗完澡后,弥悦也刚好整理完,她一身汗,也钻进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就见苏怀谷站在套间门口,酒店的人员正大包小包的往里提。

给长辈的保健品,营养品,茶叶,以及一些金饰银饰,加起来,十几个袋子,就这么明晃晃的堆在茶几中央。

弥悦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她一边擦着湿润的头发,一边感慨:哥哥,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叔叔和婶婶根本用不到这些。

多吗?苏怀谷还觉得会不会太少了。

每个地区,每个家庭的送礼习惯都不一样,他提前让人查了一下江城这边的习俗,让人挑了挑。

他不想显得过于刻意,但也很想融入这儿。

更想给弥悦的亲戚,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送给长辈的,再多也不为过。

男人笑了笑:对了,你和我说,你叔叔有腿疾,我让人去国外找了专家,说不定有办法治疗。

听到有办法治疗,弥悦登时来了精神,她小碎步跑到了苏怀谷的身边,眨巴着明亮温顺的杏眼,满是期待:真的吗?哥哥。

当然。

那我叔叔和婶婶一定会很开心的。

弥悦笑着说:我叔叔年纪大了,一直想领养一个孩子,考虑过很多年,可惜我婶婶身体也不好,他又腿脚不便,两个人都没法干重活,犹豫了好多年了,也没个准话。

要是真能有个孩子,给他们养老送终,就太好了。

苏怀谷闻言垂眸,抬手接过了弥悦手中的毛巾,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抬手替她温柔的擦拭着湿润的发丝,弯唇浅笑笑:看来,是弥弥想要一个小侄子。

嗯——到也有点。

弥悦低头思索:父母去世那么久了,有时候也挺孤单了,要是有个调皮的小朋友逗我开心,拿倒也挺好的。

她思维飘的远了,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想到哪说到哪,直言:哥哥,我们以后的小孩,肯定会像你一样体贴吧?男人的手顿了顿,随后,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来弥弥想的那么久远。

弥悦反应了过来,耳尖微红,下意识反驳:我才没有,我瞎说的。

-弥建的病房在三楼。

苏怀谷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去楼道里接电话了,弥悦和随行的人一块儿提着大包小包往医院里走。

医院的医护人员和过往的病人看着弥悦兴师动众的十几个礼品盒,都露出了些许异样的神情,上下打量她,好像她是什么暴发户。

病房的消毒水味很重,弥建的病房原先加上他有三个人,有两个都出院了,病床都空着,只剩下了他一个,目前。

刚走进病房,婶婶就迎了上来,给她端茶递水,她见弥悦身后那么多东西,愣了愣,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小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弥建原先在看窗外湖边的风景,闻言转过头,见弥悦带了那么多东西,轻啧了一声,发自内心的不悦:你这孩子干什么呢?他忍不住指责:你父母去世的早,一个人苦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养得活自己,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浪费钱。

弥建是真心疼弥悦这孩子,他摆了摆手,没眼看:去去去,退了吧。

不能退了,叔叔,你要是不要,我只能送给别人了。

弥悦将盒子放到墙边。

弥建比去年瘦了不少,但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些。

这些年婶婶陪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给他鼓励,让他再次产生了活下去的希望,现在,他也开始盼望外面的世界。

每天饭后,都非得缠着婶婶推他出去遛弯。

叔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当年落魄的时候,也是你在帮助我。

弥悦坐在床边,握住了弥建苍白的手,说:而且啊,我现在过的可好了,你就别担心我了。

弥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挺可怜的,我哥哥和嫂嫂去世的早,留你一个人受苦,我怎么忍心?他仔细打量着弥悦,见她现在面色红润,意气风发,眼里满是自信,全然没了当初的落魄,这才放心下来,笑着问:弥弥,是不是变胖了点?弥悦闻言愣了愣,随后,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惊恐:真的吗?她看向一旁的嫂嫂,妄图求证他是在故意吓唬她。

可嫂嫂也点点头:胖了不止十斤。

啊?这半年来,弥悦自从和苏怀谷领证后,拿着他的卡,到处吃喝玩乐,也没注意体重。

没想到真的重了。

呜呜呜。

胖怎么了,你以前瘦的跟小猫一样,胖点好。

弥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他眨了两下眼,想起了什么,转移话题:对了,弥弥,你还没有男朋友吧?我已经——弥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婶婶打断:肯定没有,弥悦自己都顾不上,工作忙的。

哦——弥弥啊。

弥建语重心长的说:我有个老同学,他儿子和你差不多大,考上了公务员,他爸爸和爷爷都是地方当官的,背景还挺硬,他一个月一万左右工资,逢年过节好多补贴,一年也有个二十万左右。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关键是,那孩子我见过,相貌堂堂,还没有谈过女朋友,看着就是老实会疼老婆的人。

弥建语言暗示:弥弥,你也不小了,也有二十三四了,现在工作稳定了,也该找个男朋友,成家立业了。

弥悦哭笑不得:不是,叔叔,我——是啊弥弥,你父母去世的早,一个人孤苦伶仃那么久,该找个人疼疼你了。

那是,我们弥弥这么单纯善良,再不成家立业,可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男生给祸害了。

弥悦:叔叔,什么算乱七八糟的男生。

弥建思索了几秒,像是突然有了目标,看向了弥悦的身后,他眯起眼睛:就像门外那人,天生就长了一张不安分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啧,太多情了,这样的男人,桃花源源不断,早晚会出事。

弥悦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就见苏怀谷侧着身,他身形挺拔,单手插着兜,眼前站了个小护士,红着脸,递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硕大的一个微信二维码。

......弥建嫌弃到了极点:你看他还笑,估摸着心里高兴坏了吧?这种年轻人我见多了,不是什么好鸟。

弥悦嘴角抽了抽,突然被戳中了笑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的肩膀直颤。

苏怀谷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弥建见弥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冷下了脸:弥弥,你可得好好听叔叔婶婶过来人的话,别一时冲动,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话落,他又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照片,塞进了弥悦的手里:这是那小伙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还不错。

弥悦看了一眼。

确实还可以。

但是和苏怀谷比,差远了。

她目前还没看到过比苏怀谷还好看的男人,和他呆一起久了,眼光都变高了。

她正想出声拒绝,就见弥建满脸警惕的看着她身后。

眼前忽地落下一片阴影,淡淡的木质沉香。

脚步声在她身后驻扎。

弥建眯起眼,没好气道:小伙子,你找谁?苏怀谷懂礼的朝两位长辈颔首,声音清朗醇厚,端的是那副长辈喜欢的姿态:叔叔,婶婶,你们好,我是苏怀谷。

......弥建好歹这么多岁数了,见苏怀谷如此自然的喊他们叔叔,婶婶,他一下子猜到了什么。

又见弥悦在那儿憋笑,他心下更了然了。

他脸上僵住,嘴角的笑容渐渐消逝,捂住了自己的脸,无言片刻。

像是自闭。

满脸写着我想静静。

他侄女完蛋了。

真被这男人勾了魂了。

他这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婶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也不好让人干站着,端来一把椅子。

几人面面相觑了很久,弥建的才闷闷出声:英梅,你和——他有些咬牙切齿:弥弥的男朋友先出去,我和弥弥单独说点话。

-弥悦坐在病床边,和弥建两人面面相觑。

她像个小仓鼠,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小心的打量着眼前这位难伺候的长辈的脸色。

弥建给自己做了五分钟的思想建设,这才调整好心态,问:弥弥,和他谈了多久了?弥悦低着头,没底气,声音细如蚊虫:结婚了。

什么?!弥建弹射性的直起身子,他咳嗽了好几下,一口气没缓上来。

叔叔,你没事吧,还好吗?弥悦急忙起身,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弥弥,你这是气死我。

弥建懊恼至极:你怎么可以把自己随随便便嫁出去呢,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们九泉之下的父母。

叔叔,他人很好的。

弥悦忙着给弥建塑造苏怀谷的优秀形象:这些礼物,都是他买的,他还说会想办法治好叔叔你的腿疾,他——别和我说那么多。

弥建比了个止住的手势:他看起来挺有钱的吧?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钱吧?弥家还没落魄的时候,弥建也见过几个上流社会的富家大少,就苏怀谷这样的,文质彬彬,与生俱来的好教养,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挺有钱的。

不是一般的有钱。

弥弥,你糊涂啊,你知道他们那些有钱人背地里玩的有多花吗?我前两天还听说,不知道哪儿,应该是宋城那边,一个二十岁的小女生,硬生生的被那群人模狗样的有钱人给折磨死了。

叔叔,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要想伤害你,你有抵抗之力吗?弥建被气笑了:我看他长得那样,就不是个省心的灯,他刚来医院,就有人问他要联系方式,那以后呢?早晚给你戴绿帽。

-苏怀谷在天台抽了支烟下来。

慢条斯理的走下楼梯,就瞧见弥悦垂头丧气的坐在病房外走廊处的椅子上。

像是受了委屈,整个人都耷拉着。

要是有尾巴的话,尾巴肯定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他走上前,蹲下身,抬眸,看着眼前的女人,轻声问:怎么了,弥弥?哥哥,我没能劝好我的叔叔。

弥悦语气失落,没精打采的:我叔叔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他对金钱什么的都没追求,他就希望我能和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一起。

他不相信你有我说的那么好。

但也不是不喜欢吧。

弥悦解释:我叔叔这个人吧,思想比较古板,他一根筋,这些年在家里,看多了那些社会黑暗新闻,他就觉得你们那个圈子的人,都是乱七八糟的。

我——弥悦话还没说完,婶婶就从病房走了出来。

她面色复杂,戴着助听器,走到苏怀谷的身边,说:弥建让你,进去一下。

弥悦闻言,担忧的看向身旁的男人,她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苏怀谷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放心:别担心,哥哥有办法。

-苏怀谷走进弥建的病房,他看向病床上没好气的老人家,也不恼火,淡笑着说:叔叔,我问过医生了,你只是肺部有些积水,做个小手术就行。

你倒也不必那么讨好我。

弥建没好气道。

关心长辈,本就是后辈的职责。

他说话滴水不漏。

我就直说了吧,弥弥呢,她从小父母去世,这么多年,缺少父母的保护,她确实会单纯一些,我不知道你娶她为的是什么,反正,不要来祸害我侄女。

弥建开门见山的说。

叔叔,我知道你很在乎弥悦,但我也一样在乎她。

苏怀谷站在床边,黑眸里透着认真,一字一句的说:我娶她,不为别的,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目的。

您也说了,她无父无母,这么多年没有依靠,我也只是,想给她一个可以肆意撒泼的避风塘罢了。

你们有钱人的心思,我能猜不透吗?弥建的态度有所好转:你们一时的兴趣,真的会害了像弥弥这样单纯的小女孩的心。

你如果不能保证一辈子爱她,呵护她,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

叔叔,你放心,我可以保证。

弥建冷笑了一声,正想说,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要以后和一辈子吗,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就听见他说——我喜欢弥悦,不是一时的兴趣,我喜欢了她很多年。

苏怀谷垂眸:算下来,有十年。

......弥建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狐疑的看着苏怀谷,不吭声,显然不信。

苏怀谷慢条斯理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那些尘封已久的成年往事,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的揭开:我见过您一次,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弥弥在培训班学钢琴,您来接她回家。

弥建眸光敛起,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怀念,似乎在顺着他的话杆子,在脑海中寻找这方面的记忆。

他好像确实记得有那么个人,但没见过。

弥悦小的时候和他提起过。

说——有个大哥哥,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会变着花样的给她带礼物,那个人就是你?弥建有些意外。

是我。

苏怀谷淡声说:小的时候,因为家庭原因,我来江城读过两年高中。

-苏怀谷小的时候,性子不像现在这般沉稳,对人对事都游刃有余,彬彬有礼。

那会儿的他叛逆,反社会,整个人就好像一个刺头,碰到谁就扎那么两下。

他为了逃避原生家庭,才来的江城。

这儿没人束傅他,他潇洒肆意,随意惹事生非,发泄着心底那些长久以来的颓丧和怒意。

十六岁那年,抽烟,打架,喝酒是常有的事情。

但一个人如果过于融入不了人群,就很容易被人针对。

苏怀谷一次放学,被学校里的一群混混盯上了。

他们早就听闻他在学校嚣张了很久,特地来治治他。

他被人堵在阴暗的墙角。

那儿湿润,空气里到处都是霉味,堆积的雨水因为常年得不到光照,逐渐长出了好一片的青苔。

就像那时候的他一样,像个飘无定所的孤魂野鬼,如那角落里的青苔,肆意生长,却也只是任人踩踏。

你小子最近很嚣张啊。

那群人的头目拎起苏怀谷的衣领,居高临下,眼神轻蔑:小子,你见过我吗?道上听过我的名字吗?苏怀谷缓缓撩起眼皮,眼里满是不屑与孤傲,他扯唇,嗤笑了一声:没听过,是哪里来的野东西。

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说一遍!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阴暗的巷子里,传出了打斗的声音。

记得那时候下了场暴雨,雨点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劈里啪啦,掩盖了巷子里的嘈杂。

雨幕遮挡一切,来往的行人都没注意到巷子里的动静。

有几滴雨水,顺着猩红的血液往外流出。

那几个混混吊儿郎当的从巷子里走出来,心情颇好,勾肩搭背的讨论着晚上去哪儿组局喝酒。

天色昏昧,云层厚重不堪。

将唯一的光线遮挡。

看起来,像是世界要毁灭了似的。

少年捂着腹部,剧烈咳嗽了几声,从巷子里踉跄着走了出来。

衣衫尽湿,染着血迹,他冷白的皮肤上,满是创伤,嘴角渗出了血。

才走了两步,他就体力不支,顺着墙壁蹲坐在了地上。

任由雨丝冲刷他。

像是要洗脱他身上的罪恶,洗脱那些,让他早已忍受不了,却无能为力的现实。

他怔怔的看着天空,眼前茫然,像是一个无助的旅人。

过了约莫五分钟。

雨似乎停了。

他身上没再滴到雨。

下意识抬头看天空,却见雨幕如丝,还在劈里啪啦的下着。

他转眸,注意到了身旁站着的人。

淡淡的栀子花香。

入目的是一双干净的白袜,和一双纯白色的布鞋。

即使身染泥土,却已经干净。

女孩替他打着伞,她有些胆怯,被他身上的戾气吓到,缩了缩身子。

圆润的大眼睛却带着对他的好奇。

她单纯的好像一朵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的娇花。

弥弥,走了!回家吃火锅了!远处车上的人呼唤着她。

她叫——弥弥?女孩应了一声,犹豫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

她犹豫了片刻,将手中的伞递到了少年的手里。

大哥哥,你早点回家,爸妈会担心的。

再抬头时,他只能看到女孩离去的那一抹白色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谷子小时候为什么会这样,后面几章俺会解释一下的,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