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笑道:道长,不知我有什么难?道士支支吾吾: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谈到这个,就得收钱了。
苏辞道:多谢道长好意,不过我还是再看看吧。
道士忽然变了脸,他的一双眼睛变得通红,连嘴也是又尖又红。
他一把抓住苏辞,急道:你不能走!用了我的东西还想跑?苏辞警觉地道:你可别胡说,我没用你的东西!道士气急败坏地道:狡猾的人类!明明是你要买夜明珠,让我给你看看效果。
哦,我晓得了,你是不是没钱?没钱还出来逛夜市!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这一次,要是没钱,你也可以把其他的东西抵给我……你的手,我要你的手!苏辞可不是被养在深闺中的女人,她力气足够大,很快挣脱道士束缚,刚要逃之夭夭,却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鸡仔,你别忽悠人了。
苏辞被谁推了一把,她回头一看,便看见一个浑身雪白的骷髅架子。
苏辞汗毛立竖,她刚要躲开。
骷髅架子的颌骨一开一合,声音从里面窜出。
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果然是山主的朋友,你也来参加夜市?你白天不是见过我吗?这么快就忘了?苏辞觉得骷髅架子似乎在笑,她想了起来,磕磕绊绊地道:白骨夫人。
白骨夫人道:好姑娘,这里鱼龙混杂,山主怎么会把你一人丢在这儿?大概是她停留在道士的摊前,桃楚一不注意便走远了。
苏辞含糊地道:我在这里等桃楚。
白骨夫人道:这怎么行?小姑娘,不如你跟我来,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说话,喝一点茶。
苏辞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在这里等吧。
白骨夫人语中带笑:你怕我?我又不吃人,山主不许我们吃人,我们当然不会吃。
只是你看起来有点累,为什么不找个地方歇歇脚?我会派人去找山主,你只要等着就好。
苏辞几乎要心动了,如果她没有听到后面那句的话。
……你的皮毛这么美丽,怎么能让劳累和污秽沾染?苏辞陡然停住脚步。
白骨夫人不解地道:怎么了?嘿!干嘛打扰我的生意?这个骷髅,我可先说好,这位客人本来是要买我的东西!要是她不买,你得赔我!是我先看中的!道士不甘心猎物被抢走,鼻子越发的红了,他气呼呼的用爪子揪住白骨,大声嚷嚷道。
苏辞觉得这道士颠倒黑白的能力比起常蹲在村口谈论别人是非的男人们更强,不过白骨夫人根本不在意道士说了些什么。
白骨夫人皱起眉,语气不悦:滚开!别用你的脏爪子碰我!道士一声鸡叫:我哪里脏?你说清楚!我每年都会洗澡!白骨夫人一听,脸色一变,她急忙甩开那爪子,挥着手臂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篾笼的猪都比你干净!道士顿感受辱,他觉得必须要从哪里扳回一局,否则便是输了。
其实白骨夫人没有要和道士比较的意思,她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这种想法过于直白且容易伤害对方的心灵。
你凭什么说我!你有什么了不起?居然和一头畜牲结婚,你才是恶心!道士突然露出得意的,仿佛已经势在必得的笑容,少瞧不起别人!你有一座山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和畜牲结婚?要我说,你还是正常点,一头畜牲能给你什么?不如和我结婚,虽然你脾气暴躁,长得也不好看,可看在嫁妆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和你结婚,不过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能管我,财产也要交给我……咳咳咳!道士的话还没说话,已经被白骨夫人一巴掌扇到桌底。
白骨夫人大怒:放你爹的狗屁!她一脚踢翻摆放商品的桌子,双脚死死钳住道士,同时一手又掐住道士的脖子,使道士动弹不得。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周围的注意,许多非人窃窃私语,不断地聚集过来。
白骨夫人一点也不在意别的目光,她先扇了道士好几个大嘴巴,清脆的啪啪声在夜市中格外清晰。
我扇死你这带毛的畜牲玩意!凭你也敢这么说!看来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救命咳咳咳……道士被扇得晕头转向,不分东南西北。
到底是有非人看不过去,劝了几句。
白骨,打得差不多得了,打死了可不行。
对呀,我瞧他有气出没气进了。
先饶他这一次吧?也有为白骨愤愤不平的非人。
这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那么不会说话,难怪白骨生气。
新来的,才搬到这里没多久,要我说,就应该把这些新来的都撵出去,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说话就让咱生气。
干脆全都绑了丢进河里!我记得他是从人间来的。
……咦,好像有人的味道,你闻到了吗?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你鼻子坏掉了。
真的有!苏辞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非人们看够了热闹,视线便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想偷偷溜走,却不知被谁推来推去,很快就要成为圈子的中心。
好在一只手及时拉住她,并把她往后拖。
这时,非人中一声惊呼:谁踩我了?这话仿佛是提醒了众非人。
谁也踩我了?是不是你?哎哟!小心点!……苏辞很快被拖出热闹的中心,一见准备远离非人,苏辞就要反抗,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怕,山主让我们来找你哩。
苏辞回过头,看见是一个有着毛茸茸耳朵的女人。
阿云?苏辞记得,这个女人是鼠女一族,家里有一大片玉米地。
阿云冲苏辞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你突然不见,山主便找我们来寻你,她追人去了。
幸好你就在附近,不然我们不好向山主交代。
即使夜里有风,夏热还没过去,夜市中有一种叫人觉得黏糊糊的热意。
阿云穿着清凉,一身短袖短裤。
即使同是女人,苏辞也不好意思正眼看她,并非是看不起,而是对阿云大胆的服装表示羞涩。
苏辞注意到,在夜市之中,像阿云这么穿的非人有不少,其中有女有男,他们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
尤其是女性非人,他们衣着大胆,有的大声推销货物,有的自在地关顾摊位,可男性非人对此没有异议或者是不敢有异议。
在这里,女性非人占了大多数,他们如同野蛮生长的菟丝子,要是男性非人表达任何不满,便会被他们绞杀。
苏辞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惊住,注意力重新回到阿云的身上,才发现对方正在观察自己。
他们不会吃人。
阿云突然道。
苏辞不解:什么?阿云道:山主不许喜桃的山民吃同类,同类也包括人类,这是山主在喜桃定下的唯一规定,没有山民会违背规定哩。
不过,即使不吃人,他们也有其他办法拿走你的一部分,比如寿命、你的脸,你的健康,所有你身上的一切,除了你的命。
苏辞打了个冷战。
有一种情况例外。
例外?阿云道:那就是结婚。
苏辞不解。
阿云道:一旦山民结婚,便不用遵循这条规定。
妻子可以吃掉丈夫,当然,丈夫也可以吃掉妻子,不过在喜桃,被吃掉的丈夫更多一点。
刚才你看到那个骷髅架子了吧?仿佛是怕苏辞不明白,阿云还比划了一下。
阿云继续道:那是白骨,我们都叫她白骨夫人,因为她结了十一次婚,所以叫她夫人。
你知道么,她的十位丈夫都被她吃掉了,可还是有非人想跟她结婚,我们现在都在打赌她的第十一位丈夫什么时候会被吃掉哩。
我还为此输掉了一把纯金做成的梳子!阿云语气轻快,仿佛这是一件极平常的事,苏辞却毛骨悚然。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结婚了就可以把对方吃掉!难道喜桃的山民都认同这条规则?那你……你结婚了吗?苏辞问道。
阿云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那样惊讶,她道:你在说什么呀?我们鼠女不结婚。
苏辞觉得喜桃山岭的一切都与小小的长宁村不同,她在喜桃见到的、听到的足以颠覆她的所有认知。
苏辞不想结婚,可她也知道,只有结婚才会有小孩,有小孩才能延续血脉。
在长宁村甚至是县城,没有人不想延续血脉,他们追求生孩子,更追求生男孩,否则便是断了根。
因此苏辞的吃惊大于疑惑,重复了一遍: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