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一鸣皱眉道:大家都是一样的。
苏辞道:大家?你说的大家里面, 有没有包括女人?彭一鸣道:读书,本就是男人的事。
苏辞笑道:你和刚才那位公子是一样的人。
彭一鸣下意识反驳道:我们怎么可能一样?!苏辞道:你认为男人可以读书,女人不该读书。
那位公子则认为, 有钱人才配读书,穷人不该读书。
哪里不一样呢?彭一鸣道:男人怎么会和女人一样?苏辞道:这句话我听过很多遍了, 究竟是哪里不同?陆子怡道:连我都知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彭一鸣刚要反驳,可又想起这两人是定北王身边的人, 干脆闭上了嘴。
陆子怡哼了一声:难怪一群又臭又酸的书生喜欢听,不会是以为自己就是那武林盟主吧?天天幻想着有娇妻美妾陪伴左右, 真是不要脸!依我说, 这小说写得也太烂了!哎哟!陆子怡捞起袖子, 只见左手腕又红又肿,乍一看像是被撞了, 但她心里明白, 有个小东西趁她不注意的时候, 狠狠咬了一口, 像是饿极了。
陆子怡对着光, 果真找到了一排均匀而细小的牙痕。
她惊道:有蛇咬我!可这茶舍中怎么会有蛇?陆子怡的惊呼引起书生们的注意,他们看见陆子怡的手,慌得手忙脚乱,各个生怕被逮住来上那么一口。
——那么肿, 不会是条毒蛇吧?!蛇?是看清样子了么?知道是什么蛇么?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苏辞忙问道,她检查了陆子怡的伤口, 想也不想就用力朝那伤口吸毒液, 吸了便吐, 直到那血的颜色变淡,她又掏出手帕,绑扎住陆子怡的伤口上方。
她在山上待久了,对于如何处理蛇毒颇有心得。
陆子怡摇摇头,她能肯定是一条蛇咬她,因为那东西滑溜溜的,动作迅速敏捷,咬完她之后便消失了,身上、地上全都找不到。
蛇在那里!一个书生猛地跳到桌子上,对着某处大喊。
这仿佛是把冷水倒进了热油锅,茶舍闹成了一团。
众人都看见一条灰色的细蛇一溜烟拐出了茶舍的大门,消失在暴雨中。
陆子怡一看那蛇,便冲上去要打死,哪知道一旁跑出来一人,死死抓住她。
姑娘,别追了,外面还下着雨呢!陆子怡一下被绊住,那蛇早不见了踪影,她回过头,便看见一张长满雀斑的脸。
云水心?抓住陆子怡的正是云水心,她的双颊通红,像是在害怕,她看一眼门外,又看向陆子怡,急道:姑娘,你没事,那蛇没有毒。
看起来是灰鼠蛇,苏辞松了口气,道,你有救了,这种蛇没有毒。
陆子怡道:咬得可真疼,茶舍怎么会有蛇?苏辞一愣,忽然觉得不对劲,灰鼠蛇在朝歌很常见,因为这种蛇喜欢温暖湿润的地方,可西北这么干燥,怎么会有灰鼠蛇?她抬头望了望天,喃喃道:这雨下得也太大了。
陆子怡眉头一皱:这茶舍里不会还有其他的蛇吧?后面一阵嗡嗡嗡般的议论。
这里怎么会有蛇?难道茶舍一直都有蛇?这也太危险了吧?是不是最近雨水太多了,连蛇都跑出来了?那条蛇跑得真快,要是被我抓住……嘶,清点!云水心边给陆子怡抹药,又忍不住笑道:姑娘,你回去后用开水清洗伤口,过个一两天便好了。
梅香茶舍的老板不在茶舍,出来安抚众人的是茶舍的二老板,即老板娘。
听到茶舍里有蛇,她承诺会派人检查茶舍,又让人免费给客人们送上点心,其他人这才勉强安静下来。
这时,朱家羊肉铺的伙计来找陆子怡,她不再追究这事,也不想继续待在茶舍,接受了道歉便回去了。
————泾阳城的县令邀请定北王参加晚宴,而定北王许春武不会带所有侍卫去赴宴。
到最后,赴宴的人只有许春武、盘牙还有桃楚和苏辞。
盘牙是许家安排给许春武的贴身侍卫。
许春武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桃楚一觉醒来,忽觉肚子饿了,一听有宴席,也要跟着去。
这次宴席原本就没有苏辞的事,何况她还吃了炕锅羊肉,早就吃饱了,哪知道桃楚要去参加宴席?正要劝她,许春武已经同意了。
苏辞咬咬牙,她实在不放心桃楚到处乱窜,厚着脸皮要跟着去。
许春武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也同意了。
县衙的后院就是奚县令的家。
虽然只是个县令,但泾阳是富饶之地,因此奚县令也是无悲之中颇为有钱的县令。
每隔几年,奚县令便命人重新修缮县衙,将后院扩大一圈。
几次下来,后院成了泾阳县里最大的地方。
许春武一进奚家,便看到一个极宽敞的庭院。
奚县令早已经带众人在门前迎接,他身边是儿子奚石方,接着是夫人,再后面是一些与他亲近的泾阳县官员。
一看见许春武,奚县令便带着众人作揖,许春武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在大门寒暄几句就进去了。
正在众人寒暄时,桃楚突然道:你的脚怎么了?桃楚是对着奚县令的儿子奚石方说的,他微微一愣,不明白桃楚的意思。
桃楚指着他的腿:你不累么?奚石方莫名其妙,他摇摇头道:不知姑娘是什么意思?桃楚道:也许过几天你就会累了。
众人不明所以,哪有赴宴的客人好端端说什么累不累的话?不仅让人疑惑,还十分不礼貌。
一旁的苏辞扯着哈哈道:别理她,她就是与一般人不同。
她是非人,苏辞默默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桃楚道:没什么。
这一段就被大家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笑笑便过去了。
苏辞拉住走在前面的桃楚,悄声道:你也看到了?桃楚点点头。
苏辞道:那是个孩子吧?!不对,那……根本就是个婴儿!苏辞一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奚石方的脚边跟着一个婴孩,但谁都看不见似的。
婴孩小小的一团,比一只三四个月的小狗大不了多少,它浑身裹着血气。
血气像是一张网,缠住奚石方的脚,奚石方每走一步,那血气便凝结成血印,在地上留下痕迹,不过那痕迹很快被土地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辞毛骨悚然,刚要开口大叫引起大家的注意。
似乎对两人的视线有所察觉,血肉模糊的婴孩突然冲他们微微一笑。
桃楚看着那婴孩,也微微一笑,道:府上最近有未出世的孩子么?此话一出,众人一惊。
奚石方脸色一变,道:姑娘何出此言?奚县令的夫人紧紧盯住桃楚,笑中带怒地道:这位姑娘是在开玩笑么?我们家杰儿成亲几年还没有一孩,哪知他命不好,那进门的媳妇没多久就病去了,我都要急死了,为何姑娘会这么说?奚石方一时间有些尴尬:娘……桃楚的视线从婴孩身上移开,道:没什么,就是问问罢了。
许春武笑道:桃姑娘不是一般人,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许是府上将新添人丁。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解释虽然让人觉得怪怪的,但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是在祝福他们,而赴宴的客人也是他们招惹不起的人。
除了道谢,奚县令带头将话题扯到一边,此事就算过去了。
苏辞已经确认的确是没有人看到那个死婴,否则他们不会如此淡定。
她道:怎么会有死婴跟着他?!桃楚道:一般来说,未出世的孩子,都喜欢跟着父母,他们无法拒绝血脉相连。
不过除了父母,这些孩子还会一直跟着杀掉它的凶手,直到怨气散尽。
苏辞浑身发冷,无论从哪个方面解释,奚石方都与死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还是那种不好的关系。
桃楚不解地道:你怎么了?苏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一看到那死婴,除了害怕,还有深深的愤怒。
我去告诉许姑娘!苏辞不傻,奚石方做出这种事,背后肯定有奚县令的支持,又或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告诉许春武,由她做主查明真相,那死婴才能得到解脱。
你不能去。
苏辞的脚步停住,她皱眉道:为什么?桃楚道:不告诉你。
苏辞急道:为什么?总之,你不能插手。
苏辞一时无语。
桃楚突然道:知道为什么你能看到么?苏辞一愣,她摇摇头,在进喜桃之前,她从来没见过非人,那些只在故事、话本、流言中出现。
因为那婴儿觉得我能救他?桃楚道:……是因为你戴了我的东西,你与非人的世界有了联系,因此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们,摘下项链就可以了。
苏辞摸着脖子上的金色贝壳项链,一时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