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2025-03-22 08:12:41

无论非人还是人类, 众生都有欲望。

于是五月进一步诱惑云水心。

变成有钱人?入朝为官?或者是嫁人?五月了解人类的习俗,人类与雨师妾不同,雨师妾是天生地养, 人类则要依靠男女交合才能繁衍后代。

五月观察过人类,他们热衷繁衍一事, 它不大能理解, 因为雨师妾是从水中诞生的。

云水心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趣。

她从不相信天上会掉下意外之财,而无悲女人几乎不可能入朝为官,至于嫁人, 父亲早早就把她的婚事定下来,亲家是在城北卖豆腐的刘家。

她的人生, 就是这样被确定下来了。

五月没有报上恩, 但她相信云水心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干脆留了下来。

云水心见一条小蛇那么惨,心一软就同意了, 反正它吃的也不多, 万万没想到五月竟然控制不住布雨的能力。

因此五月在泾阳城待了多久, 城里的雨就下了多久。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真的没有什么愿望么?桃楚道。

五月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水心。

云水心扭着手, 认真道:没有。

其实,我不需要五月报恩。

云水心曾提过两次这件事,她不想把五月困在身边,也不希望泾阳城遭水涝。

这恐怕不行, 先开口的是桃楚,这是雨师妾的祖先流传下来的约定, 随着时间流逝, 这约定已经刻印在雨师妾的血脉中, 但凡是不报恩,那雨师妾就会倒霉。

五月诧异道:你怎么晓得?桃楚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因为,你们的祖先一开始要报恩的对象,正是我。

五月吐出红信子:怎么可能!你骗我,大家都说是你杀掉了我们的王,我们的祖先怎么会向你报恩?桃楚不搭理它,提议道:你干脆随便许个它能实现的愿望好了,这样它就能离开这里了。

五月急道:别听她的,你好好想想你缺什么?千万不要浪费这个愿望。

云水心若有所思,想了想,她忐忑地道:五月,你能帮我倒水么?五月疑惑地道:你渴了?桃楚笑道:你的愿望,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不然就不算愿望了。

五月随即明白过来,云水心叫它倒水,就算是让它实现愿望了。

云水心咬着嘴巴:可是……她真的想不出来要五月去做什么事。

桃楚轻轻叹口气,包裹五月的圆球忽然消失,五月轻轻落在云水心的手上。

她走到窗边,一手伸出了窗外,雨水滂沱,毫不客气地打在她手上。

只见她一挥手,大雨变小,小雨渐渐停息。

云水心趴在窗前,吃惊地看着一切。

雨停了?云水心也伸出手,只见屋檐上的水滴落下来,一滴两滴,滴进她的手中。

桃楚道:你一定要留下来的话,我有个法子。

五月神情警惕:什么法子?桃楚道:我可以封印你的部分能力,直到你有足够的力量,也就是你能控制布雨时,封印便会解开,如何?五月沉吟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我愿意。

云水心紧张地道:五月!万一她是坏人呢?一直镇定的云水心终于慌乱起来,一听什么封印,她便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不希望五月因此冒险。

我相信她。

毕竟她是……五月摇摇脑袋,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只是道,反正我迟早有一天也要学会真正布雨,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啦。

桃楚微微一笑,这条小灰蛇为了不让恩人担心,没有说如果被封印,它就不能再施展布雨的能力了。

桃楚道:这座城连续下雨,有人请我来看看,你一直在降雨,因此很容易找到你。

若是不封印布雨的能力,这座城迟早会成为水城,你们希望变成那样么?云水心自然不会希望变成那样。

五月也不希望,普通人类也许对它无可奈何,但如果遇到多管闲事又真有本事的大师,说不定结果会怎样,只不过现在这位也不怎么友好就是了。

桃楚道:抬起脑袋,闭上眼睛。

五月乖乖照做了。

桃楚轻轻点住五月的额头,只见一道金光瞬间没入五月的体内,在它的额头上留下一点金色的痣。

如果你后悔了,可以在心里呼喊我的名字。

桃楚说完这句话,才把手挪开。

云水心道:五月,你没事吧?五月转了一圈,摇摇脑袋,又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桃楚仍旧笑眯眯的,她摆摆手:你跟人类在一起生活,要注意自己的行踪,小心别被人抓住。

五月脸一红,它当然知道要小心人类,可没想到居然会被敌人提醒,它此前从来没见过桃楚,可既然雨师妾的王被这山鬼砍成两段,那她就是雨师妾的敌人。

五月不明白桃楚为什么会出手,但要它说出感谢的话,又感觉十分别扭。

哪知还没等它纠结完毕,桃楚已经消失在房中。

五月悄悄松了口气,可又更生气了,她就这么不把它放在眼里么?云水心急着检查五月有没有受伤,注意到桃楚已经消失时,她才反应过来,忧心忡忡道:五月,她帮了你的忙,你要不要向她报恩?五月神色一滞:这才不算!我要承认才算!云水心对来去无影的桃楚产生了兴趣,五月又那么害怕它,她究竟是谁?五月道:山鬼,她是山鬼。

云水心道:山鬼?她在书中见过山鬼,它们诞生于天地,庇护山脉万物,可又不会参与万物之中,是鬼,也是神。

五月谨慎地道:非人当中,力量最强大的是鬼,神仙也要排在鬼的后面。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她和我们的王打架,我们的王被砍断,从空中掉落化成了山,山名喜桃,那些非人畏惧她,称呼她为喜桃的山鬼。

至于她的真身,没有非人知道,也许,知道了也不敢说,毕竟风会带走声音,万一传到她的耳朵里…… 五月说着,心里好受了一点,那山鬼这么强,它被封印也是理所当然。

云水心听得懵懵懂懂,但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道:那她是不是早就发现你了?可能她没有那么坏,不然为什么早上的时候不抓住你?今天早上在那座古刹时,五月就跟在云水心的身边。

它待在云水心的身上,因为控制不住布雨的能力而烦恼,哪知突然有只手要靠近它,于是便狠狠咬了一口。

那时桃楚没有出手,是不把它放在眼里还是有其他原因?五月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它还是努力修炼,冲开封印吧。

————泾阳城。

县衙。

奚家。

奚县令还在讨论这雨水泛滥的事,桃楚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奚县令是最先看到桃楚的人,他心里一惊,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

雨停了?奚县令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其他人也看到了桃楚,他们没想到这位大师看起来年纪轻轻,居然有停雨的本事,个个起来迎接。

许春武笑道:桃姑娘,这雨果真停了,你已经抓到犯人?不知是谁扰乱雨期?桃楚道:有雨师妾在泾阳城,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苏辞道:雨师妾是什么?奚县令道:是我孤陋寡闻了,请问桃姑娘何为雨师妾?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泾阳城?桃楚笑道:无论是哪里,都会有非人存在,雨师妾是非人的一种,她们天生会布雨。

奚县令紧张地道:大师已经赶跑了她们?待大师离开,若是她们再出现胡乱给泾阳下雨,我们可怎么办?大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师在泾阳城里多住几天,若是这几天都不下雨,我们才能放心。

桃楚想了想,道:我倒是没问题。

奚县令大喜过望,道:多谢大师。

奚县令的确担心泾阳城会不会水涝,但他的重点是在定北王的身上,若能伺候好定北王,他还能屈居县令?————客栈,夜深。

桃楚从床上爬起来,屋内的空气浑浊不堪,还带着丝丝血腥味。

一团血气环绕在桃楚的周围,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旁的苏辞。

桃楚闭上眼睛:我知道了。

那团血气立马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什么东西?!桃楚和血气同时看向睁开眼睛的苏辞。

苏辞在黑暗中只能看到桃楚在和一片影子说话,她忽然从梦中惊醒,一眼就看到桃楚不知在和谁说话。

桃楚手一挥,屋内就有了光,苏辞不明白光从何来,但她能看清那片影子了。

那影子原来是一团血气,此时已胆小地蜷缩在桃楚的背后。

……苏辞一时无语,难道该害怕的不是她么?桃楚道:你白天见过它。

苏辞盯着那团黑影:?清明时,奚石方随母亲回家祭拜先祖。

在泾阳城,祭拜先祖不允许女人出现。

但奚夫人与其他人不同。

作为县令之妻,她被容许参与祭拜。

奚石方身为县令之子,却无能无德,还喜欢拈花惹草。

祭祖那几日,他一眼看中了闫翠。

闫翠是那村村民的女儿,年方十四,生得清秀。

奚石方在村里待得无聊,便去逗弄闫翠,还哄骗人家有了夫妻之实。

祭祖一结束,奚石方便回城里了。

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段露水姻缘,不值得费心。

没想到的是,闫怀孕了。

奚石方一听到这个消息,最先的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他责怪闫翠不该怀孕,更不该仍由胎儿长大。

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将闫翠收为妾室即可。

男人嘛,有一两段艳史□□不算什么,甚至还能证明他风流不羁,讨人喜欢。

可奚石方偏偏与一般人不同,他恼怒闫翠悄悄瞒着他怀孕,疑心她是贪图奚家富贵。

闫翠不知情郎竟然会这么想,她一心以为找了个好郎君,结果情郎很快消失,便打算独自生下孩子,抚养孩子长大。

但她肚子一大,还有谁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消息传到奚石方的耳中,这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又突然出现,跑来质问她。

在最后的争执中,奚石方杀掉了闫翠。

死婴即是闫翠腹中惨死的胎儿,它明白母亲的怨恨和愤怒,一路跟随奚石方,但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有被风吹散的趋势。

明明做错的人是奚石方,为什么死去的人是闫翠和它?它一点也不明白!好在遇上了桃楚。

它一定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不,不仅仅是那个男人,它娘已经死了,它也要让他们尝尝痛苦的滋味!苏辞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当然同情那死去的姑娘和婴儿,在无悲,贞洁的名声对女人来说是如此重要,苏辞想象不出那姑娘死前曾受过怎样的屈辱,可没想到死婴竟然要拉着奚家陪葬。

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奚石方自己造成的,既然奚石方杀害她们,难道就没想过会被报复吗?其他人又完全无辜吗?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发现奚石方在外留情?似乎是看穿了苏辞的心思,桃楚道:我已经答应了它,会完成它的心愿。

什么心愿?血气如同烟雾一般一沉一浮,苏辞却读懂了它的表情。

那是痛苦、愤怒、怨恨以及不甘。

桃楚道:看来它不想告诉你。

血气掠过桃楚的指尖,那红色更浓了,房中的腥味也更重,苏辞几乎要呕出来。

她熟悉这种味道,每次给猎物放血,飘在空气中的就是这种味道。

但现在这味道更腥臭,还伴随着死肉腐烂的味道。

离开桃楚后,血气飘出窗外,往县衙的方向逐渐消失。

苏辞道:它来找你做什么?桃楚道:它来找我借一点能复仇的力量。

苏辞道:你借给它了?桃楚道:它要借,我就借了。

苏辞只觉得此时的桃楚深不可测,她现在才意识到桃楚是非人。

在此之前,桃楚总是一副对人无害的模样,她几乎要忘了她是山鬼,是山主,还是神。

苏辞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桃楚不像神话中的神明那般辨明是非、伸张正义,可这样的桃楚,并不让她感到害怕。

苏辞道:奚石方会死么?桃楚忽然笑了,她道:谁知道,这么晚了,睡觉睡觉。

说着,桃楚一掀被子重新躺下。

苏辞差点要翻个白眼,这转移话题的模样也太明显了,明显是不想告诉她。

她的确是心软,可也懂得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奚石方自己造的杀孽,就应该想到有那么一天。

苏辞叹了口气,她隐隐约约猜到了奚石方将要面对的恶果。

那挺好,她也要睡了。

————桃楚是被苏辞叫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挤满院子了。

城里难得看到太阳,客栈的院子里晒满了衣服。

桃楚边打着哈欠,边看苏辞在一旁摆弄弓箭。

因为跟着许春武,苏辞并没有机会用到这把弓,但弓箭久不用就会很容易折断,因此她每日都会打理。

苏辞道:前面奚县令派人来,邀请我们去城里最大的酒楼喝早茶,说是为了感谢桃大师。

桃大师若是不醒,奚县令要去感谢谁呢?桃楚忽略掉苏辞话中的不满,道:你什么时候要回到朝歌?苏辞道:按这个速度,秋分之前就能回去,还能赶得上比赛。

怎么了?桃楚道:若是你想走,我们就走,反正已经解决泾阳城下雨的问题了。

原来是为了她才犹豫要不要留下来,苏辞笑了笑,又道:不妨事。

倒是这泾阳城下雨,真的是有非人作怪?桃楚说了一遍前因后果,苏辞若有所思,没想到泾阳城连绵不断的雨,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孩的一时善念,好在最后没有酿成大祸。

也明白了为何桃楚不直接告诉奚县令,若是奚县令知道了,估计那女孩没有好果子吃。

泾阳有钱,因此城里最大的酒楼也装修得气派无比。

许春武一下马车,酒楼便有人来迎接,明显是早就有人打点过了。

奚县令一早便来请桃大师去吃早茶,苏辞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奚县令订的包厢在二楼一间靠窗的包厢,每间包厢都用水墨屏风隔开。

从窗外看去,泾阳城的街道四通八达,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但仿佛一天晴就全跑出来了,好不热闹。

酒楼上的早茶完全是桃楚的口味,她不喜荤腥,桌上便没有一道沾荤腥的菜。

但酒楼的大厨厨艺了得,糕点与斋菜的味道也很不错。

苏辞作为桃楚的朋友,自然是要跟着来酒楼,至于许春武……她偷偷看一眼许春武,对方也来了,因为奚县令肯定会邀请她。

眼下许春武正有一下没一下的与奚县令聊天,神色与言辞中没有一丝不耐,不过还是能看得出她无心搭理对方。

苏辞有点不好意思,她隐约明白奚县令的目的不是感谢桃楚,而在于许春武。

也许权势就是如此耀眼迷人,只要身处高位,便会有一堆人追捧。

她又看看几乎闷不做声埋头吃点心的桃楚,开始后悔应该直接拒绝奚县令的邀请,何况一想到那个婴儿与奚县令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她更是坐立不安。

桃楚说奚家会受到报复,可那死婴会怎么报复奚家?苏辞仔细盯着奚县令,企图从里面找出一丝端倪,但除了奚县令脸色发白,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包厢里的谈话渐渐息弱,就在这时,楼下突然出现一阵喧哗。

有几个书生一边上楼一边说话。

今日的说书你听了吗?听了听了,没想到武林盟主竟然死了!他怎么能死?!是啊,那魔女居然还妄想得到武林盟主之位,简直是痴心妄想!那武林盟主一定会活过来,到那时候,那魔女死定了!真是不知道这作者是怎么想?一听就知道书生们在讨论小说剧情,他们气愤地谈论着,似乎死的人是他们。

呵,我倒是觉得,这剧情才有点意思,之前的剧情平淡老套,没有看点。

出言反驳那些书生的是一个年纪三十左右的妇人,她不施粉黛,可身上的绫罗绸缎为她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艳丽,身后还跟着婢女和侍卫。

其他人一看到她,想到的便是她一定出身富贵。

那些书生们看见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有钱的女人,不敢出言放肆,但面上也没有多少尊重。

他们之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书生出口道:夫人,您也看《武林盟主记》?妇人道:这本小说最近在城里很火,我还买了全套呢。

夫人,恕我直言,也许您不懂小说。

那妇人微微一笑,道:是么?我以为,小说有趣就行了,还需要懂什么呢?那书生正色道:夫人,您肤浅了,小说光是有趣还不够的,还要有礼义廉耻。

那魔女心思恶毒,杀了武林盟主,还妄想盟主之位。

妇人道:看小说还需要礼义廉耻么?那不如去看四书五经,不过即使是书经中,也有不少弑父杀子、谋权篡位的事呢。

女人果然不适合读书,书生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眼看妇人旁边的护卫就要不客气,他赶忙改口,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想,也许女工针线更适合您。

妇人打算要走,听到这句话,她停住脚步,眼中颇有深意:不知这位书生如何称呼?家住哪里?书生脸一红,平心而论,这妇人年纪还轻,虽不描眉化妆,但在金银的衬托下,倒也显得美丽异常。

同行的书生又向他挤眉弄眼,还有出口嘲笑他的,书生不以为意,心已经飘飘然,难道这女人为他的言辞所折服,看上他了?这女人是寡妇,还是独居在家?夫人称我为蓝明即可,不知我该如何称呼夫人?妇人淡淡地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我只是好奇,哪一方水土能养出这么狂妄自大的人来。

蓝明被妇人塞了一句,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又加上同行之人的揶揄,便恶狠狠地小声道:妇人多水性!他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因此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话,否则他一点也不怀疑会被这妇人的护卫殴打。

但一说出口,书生便觉得好受了些,他可是骂了她,好歹找回点面子。

这时候,陆续有人从包厢中走出,跟在妇人身后,他们一点也不关心那些书生,而是恭恭敬敬向妇人行礼。

但书生认识他们,那都是城里的有钱人,米商、茶商、果商……他们向妇人恭维,还纷纷邀请妇人赴约。

那妇人到底是谁?红夫人,今夜城里有烟火会,是泾阳难得一见的夜景,我家有几张画舫,能完全看到烟火会,若您肯赏光,一定能令寒舍蓬荜生辉。

红夫人,我家里最近又入了几箱西坪铁观音,香气淡雅,韵味十足,您一定要收下,不要客气。

红夫人,小女有一片牡丹园,还有一株豆绿牡丹,正巧这几日盛开,若您不嫌弃,务必光临。

被称作红夫人的妇人一一回绝了他们,言语之间没有傲慢,反而温和友善。

正巧他们互相打招呼时,奚县令推门而出。

红夫人停在门口,一眼看到奚县令身后的人,眼睛一亮。

不知您在这里,真是凑巧。

那些商人看到奚县令,自然知道能跟本县县令一起吃饭的,地位身份肯定不差,眼下又看红夫人特意向那女人搭话,言语恭敬,心中一时疑惑。

许春武笑道:原来是你,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红夫人微微笑道:我要去漠北,正想着说不定会遇上殿下,结果还真遇上了您,也许这就是缘分。

奚县令一脸疑惑:这位是?许春武道:奚县令,也许你还不知道,这位夫人可是无悲最有钱的商人,红颜鹿。

红夫人,这位是本县县令。

红夫人?奚县令有点疑惑,这个女人是无悲最有钱的商人?他灵光一闪,难道这位夫人是红家的女儿?无悲红家太有钱了,有钱到远在西北的奚县令也听说过不少红家的事。

无悲国泰民安将近百年,国内有不少有钱人,但能有钱到富可敌国的人,除了国主,大概就是红家。

红家家主是个女人,名叫红雷。

在还没有成为家主前,红雷看上了另一个有钱人,那人姓颜,当时红家家主强烈反对,但她一意孤行,好在那颜姓愿意伏低做小,入赘红家。

一年后,红颜鹿出生。

红家有了继承人,从此安定了许久。

在红颜鹿十六岁那年,她的父亲因醉酒睡了贴身丫鬟。

那丫鬟产下一子,好在红雷心慈,没有赶走夫君,还留下了夫君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

奚县令对此嗤之以鼻,不抚养又能怎样?那到底是唯一的血脉,自己不能生育儿子,便是要断了夫家的根。

朝歌距离奚县令太远,他对此事就是当成个茶余饭后的消遣来听,但当八卦中的当事人之一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奚县令才知道何谓有钱。

无悲不允许普通人腰间佩玉,但没有禁止百姓穿戴金银。

红夫人像是不要钱似的把金银戴在身上,却不显得俗气,反而衬得旁边的人颇为穷酸,连奚县令也被比了下去。

奚县令忍不住酸溜溜地想,再有钱也没用,终归是要嫁人。

许春武又依次介绍了苏辞、桃楚,众人对苏辞的经历连连称奇。

苏辞长得很漂亮,即使她当猎人当了三年,但日晒雨淋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甚至显现出一种充满活力的美丽。

这种美丽野蛮又生机勃勃,当苏辞回望众人时,甚至有人因承受不住这样的生机而不自觉地低下头。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桃楚的身上,听说她是居住在喜桃的大师,不管是认同还是不认同的,都纷纷佩服她年纪轻轻,便懂阴阳之术。

不过最让众人惊奇的,还是红夫人如何认识定北王。

红颜鹿家在朝歌,但要常年往各地跑。

还年幼时,红颜鹿就随着母亲到处熟悉自家的铺子、账簿、田地,之后红雷渐渐放手,红颜鹿还是坚持每年亲自去查看红家分布在各地的生意,此次来泾阳城除了有事要办,主要还是查看生意。

红颜鹿自知四处奔波很容易被人盯上,便雇了许多护卫。

但再怎么小心,该出事的时候还是会出事。

那次她与众人在林中过夜,很快被一群土匪强盗包围,侍卫们奋力反抗,但对方来势汹汹,铁了心要杀人越货。

幸好定北王许春武及时出现,她带人毫不留情斩杀他们,活捉首领,事后还查出是有人在暗中指使。

红颜鹿便是从这时候与许春武结识。

红夫人道:我在来的途中,听说泾阳城通往长安城的路上有一伙强盗,他们总是夜间出现,会将过路的人洗劫一空,若是遇上反抗的人,还会将人杀死。

我没有看到那伙强盗,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的原因,若是殿下去长安,一定要小心。

奚县令对这含糊其辞的话很不高兴,他是县令,偏偏这方土地冒出一伙强盗,自然会影响他的形象。

我从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土匪强盗,想必是这些人大惊小怪,又或是开的玩笑,不过既然担心,我自然会去派人查明原因,请殿下和夫人放心。

红夫人笑道:若没有此事自然是最好不过,务必请大人原谅我的草率。

奚县令道:女子出门在外,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奚县令答应派人去城外查明情况,本想听到定北王的一句赞赏,但她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奚县令有点郁闷,那他这不是白白派人了么?许春武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一看见红颜鹿,两人聊了许久。

奚县令几次插不上话,心里便对红夫人恼怒起来,不过是一介女流,凭什么与定北王这么亲近?不过这若有若无的怒气在红夫人派人送来一对羊脂玉手镯时烟消云散,奚县令细细对着阳光欣赏玉手镯的美丽,大手一挥,便同意了红夫人的要求。

其实红夫人不用经过县令同意,也能买下那些田地和铺子,但有了他的应允,情况则不太一样了。

红夫人有钱,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是有官府照拂一二,做事时就会顺利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