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2025-03-22 08:12:41

女亭的动静引起了男人们的注意。

有人派小厮打听到原来是容樱晕倒, 便叫住坐在天香姑娘对面的人,嬉笑道:颜深,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晕倒了, 你不去看看,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颜深是长安城里茶商颜家的儿子, 也是唯一的儿子。

茶商颜家也算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若不是因为颜深早已被订下婚约,颜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颜深的未婚妻是容樱,她的父亲是长安城里管粮仓的小官。

颜深的母父对这门亲事不满, 可也无可奈何。

因为两人的亲事是两人的奶奶订下的,她们是闺中好友, 为了不让两人的友谊因两人分离而被消磨殆尽, 她们约定若两家的孙辈是一男一女, 便结成亲家。

后来容樱的奶奶因病去世,颜深的奶奶不顾儿孙反对, 依然坚守约定。

见事已至此, 颜深的母父无可奈何, 只能安慰自己, 容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 好歹代代为官,再小的官也是官。

颜深的母父自觉对儿子有所亏欠,因此特别纵容儿子。

他们对颜深的要求是,颜深会不会经商, 能不能为官不要紧,只要他高兴就好。

颜深本来对容樱没有意见, 反正娶谁都是娶, 但在母父的纵容和溺爱下, 他渐渐觉察出颜家和容家的差距来,由此在心中生了些许不平。

他家那么有钱,为什么他要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因此,颜深整日混迹于风月场所,母父不仅不责怪他,反而认为他这是长大了。

颜深为此洋洋得意,甚至愈加胆大,打算将最近相好的天香姑娘和风月姑娘请来月桂苑,要气一气容樱。

听到容樱晕倒,颜深得意万分,心道她一定是被气的,于是神气十足地道:管她呢!颜公子,你不去看看容小姐么?拨弄琴弦的手忽然停住,天香姑娘没有看向女亭的方向,她皮肤雪白,可又白里透红,连露出的一截香肩也是如荷花般微粉。

天香楼永远有一位天香姑娘,只是或两三年,或五六年,最多不超过十年,天香姑娘的名字还在,壳儿已经换人了。

天香姑娘十八岁,距离换人的时间还早,她年轻貌美,就是笑一笑,便会有为她牵肠挂肚、梦绕魂牵。

天香姑娘永远是天香楼里长得最美、身段最妖娆的姑娘。

她一笑,颜深的骨头都要酥了。

此时听到天香姑娘的话,颜深以为她是吃醋了,不由得心生胆大,不想在漂亮姑娘前失了面子,道:有什么好看的?她哪里比得上天香姑娘!其他人一阵哄笑,哪有人会把清清白白的女人与□□做对比?即使心里这么想,也不该这么说出来。

但说出来的人偏偏是颜深,身为男人,他们同情颜深,偌大家业大,结果却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着实叫人憋屈。

天香姑娘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掉转了个弯,她重新拨弦弹琴。

颜深,要是你奶奶听到你这么说,你就该打了。

提出反对的是个与颜深年纪相仿的公子,姓秦,名子绍。

颜深皱眉道:你少说风凉话,你堂兄的未婚妻是薛昭,你才会这么说,要是你堂兄的未婚妻是那容樱,他也要气死了。

秦子绍的堂兄是秦司,他道:呸!少咒我哥!颜公子,容小姐是您的未婚妻,您不该如此议论她。

最终,天香姑娘再也忍不住,又轻轻道。

她说话时不急不躁,让人如沐春风。

若是其他人劝阻颜深,他定会心生不悦,可劝阻之人是长安城青楼中最美的姑娘,她无限风情,又善解人意。

再说,他同一个青楼女子计较什么?颜深哼哼了两句,就道:既然你叫我不说,那我就不说了。

有一公子戏谑地道:不愧是天香姑娘,人美心善,说的话都有分量,连颜公子也愿意听你的话。

天香姑娘微微一笑,道:不是颜公子愿意听,是颜公子宅心仁厚,不会做那样的事。

颜深嘿嘿傻笑。

颜公子,你总是夸天香姐姐,怎么不见你夸夸我?我可要生气了!原来你请我们两人来,就是为了捧天香姐姐?我下次可不来了。

另一位风月姑娘不高兴地撅起嘴,她连生气了都好看。

颜深被两位美丽的姑娘追捧,十分受用,他连忙安慰风月姑娘:别生气,你也好看。

风月姑娘的眼睛滴溜地转:我问你,我和天香姐姐两人,谁最好看?秦子绍笑道:这长安城里,还有谁的腰肢能比你风月的更细?风月轻轻哼了一声。

秦子绍道:所谓杨柳细腰盈盈一握,说的正是风月姑娘,连我哥都说风月姑娘腰细。

风月姑娘嗔怪道:正因为秦司公子那么说,风月楼里的姑娘个个都腰细身软,听说好像连各家小姐们都争着要细腰,以后我可就不是长安城里腰肢最细的了,你们一定会嫌我的腰粗了。

有人笑道:她们哪里比得上风月姑娘。

风月姑娘声调微抬,像是故意带着一点挑衅,她扬起眉道:天香,他们都说我的腰更细呢。

天香姑娘没有说话,默默地弹拨手中的琴弦。

男人们却误以为两人之间是在争风吃醋,当下有追捧风月姑娘的,也有安慰天香姑娘的。

风月姑娘听得高兴,笑得更开心了,男人们也心情愉悦。

比起温柔的天香姑娘,男人们更喜欢会表现出醋意的风月姑娘,这让他们感觉到他们备受重视和喜爱。

男人喜欢并想象女人之间为了他们斗来斗去,谁都喜看宠物们为了主人的宠爱而斗争。

大概是有点无聊,有人扯起了话头,道:子绍,你哥的婚期订在什么时候?到时候可要记得都请我们喝一杯喜酒。

秦子绍道:那是自然。

有人感叹道:子绍,还是你哥命好,谁能像秦司娶到兰丞相的侄女?听说薛家的嫁妆光是金银珠宝就装了十八箱,真真是大户人家!我要是也能娶到像薛家姑娘那样的媳妇就好了。

你小子别做梦了,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

哈哈,秦司可是太守之子,你算什么东西?一旁斗嘴的男人见身边的同伴一直沉默不语,笑道:哎,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娶了傅员外之女,得了不少的良田和铺子么?易大人,听我家小厮说你夫人最近总往外跑,是不是真的啊?被称作易原的男人看了四周一眼,道:怎么?有人笑道:小心别被带了绿帽!女人啊,就该待在家里才安分。

有人拍了下那笑的人,道:待在家里也防不住,你们没听说么,西市街坊有个人家,那家的男人常年在外行商,他女人不安分,抛头露面在街上卖东西,谁知道是真卖还是假卖?易原听到四周对夫人的怀疑和戏谑,将茶杯轻轻一放:我夫人不是那样的人!那提起来的男人一脸尴尬: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

有时候男人的恶意便是躲藏在这样的玩笑话中,仿佛藏在衣服里的东西,你摸不着,却又膈得人难受。

不过也是因那男人的身份地位,其他人也不敢说得太过火,很快有人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那主簿姚大人的女儿是不是快到十六岁了?不知是姚大人会看上谁家?听说姚家要求高着呢,要在朝歌找个三品大官。

有人不屑地道:真是白日做梦,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样。

三品大官凭什么看上他姚家?众人中突然一阵诡异的沉默。

很快有人道:哎,子绍,你姐秦眠呢?秦眠,是秦子绍的堂姐,也是秦司的胞妹,即太守之女。

还没等秦子绍回答,角落里响起意味不明的笑声。

她是太守之女,肯定看不上一般人吧?听说她已经有了夫家,是大理寺卿赵大人之子,对吧,子绍?怎么可能,即使是太守之女,人家能看上她?那猜测之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听说是端午的时候,秦家大小姐去庙会烧香拜佛,正巧碰到了赵公子,两人一见钟情,订下了婚约。

呵,少扯淡了,不是我多嘴,我要是赵公子,怎么会看上秦家大小姐,你们都知道,就那样的女人,也能算是女人么?怕不是有其他原因……闫敏,嘴巴放干净点,秦子绍不满地转向那笑得猥琐的人,怒斥道,要是我叔叔知道了……闫敏听到太守之名,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嘀咕道:你不是也说你姐姐不像个女人么?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还当真了?都是男人,秦子绍怎么可能不知道闫敏话中对姐姐的恶意揣测,他冷笑道:是不是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男亭之中一时分成了几拨人,一拨劝阻的,一拨指责闫敏不该开玩笑的,一拨指责秦子绍不该斤斤计较的,还有一拨看热闹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