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2025-03-22 08:12:41

眼看混混被衙役带走, 秦管家一一赔礼道歉,收拾残局。

等到学堂完全平静下来,已经日落西头。

容樱松了口气, 以后就不用担心学堂会关闭了。

盘巧道:学堂会继续开下去,各位无须担心, 对吧, 秦管家?秦管家擦擦汗,道:是是是,大家不用担心。

容樱的身影微微晃了晃, 幸好有人扶住了她。

苏辞道:容姑娘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去休息。

容樱摇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容樱一来学堂, 便看到学堂被砸, 之后又急急忙忙去找秦眠帮忙, 一路上都心急不已,到了现在才真正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 她才发觉身子不大舒服, 脑袋也有点晕。

秦眠道:你这还叫没事, 这段时间你都晕了多少次了?是不是还在节食呢?你就这么想变瘦吗, 不惜以伤害自己身体为代价?应怜青道:厨房还有一些馒头, 若容姑娘不介意,我这就去拿过来。

傅善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容樱还没有说话,她身边的侍女道:不行!眼看众人都盯着自己, 侍女生出来的勇气登时烟消云散,她小声地道:老爷知道了, 会怪罪的。

秦眠蹙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原来容老爷认为能和秦家攀上关系是好事, 因此容樱与秦眠走得近, 还很高兴。

可等到容樱订婚,容老爷便渐渐不满起来。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到处往外跑?这时又听到颜深对这门婚事不满,他觉得问题肯定是出自容樱身上,因此越看越觉得不能放任容樱在外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后来城中掀起一股细腰风,也不知是从哪里吹出来的,总之,容老爷也受到了影响,认为细腰的确更吸引男人,又听说颜深喜欢细腰,尤其是风月姑娘的细腰,还为此喜欢往勾栏里跑,便干脆将容樱关在家中,监督她要细腰,好让颜深喜欢她,不然万一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告吹,那就大大的不妙了,为此甚至不给女儿吃饭。

容樱也不想瘦身,有时候饿得狠了,她还偷偷跑去厨房拿吃的,但被发现了以后,容老爷就换了新侍女监督容樱瘦身细腰。

新侍女尽职尽责,拿走一切能填肚子的东西,等到容樱出门的时候跟随左右,若是容樱敢偷偷吃东西,便去和老爷告状。

之前容樱在月桂苑晕倒,吃了一点东西,新侍女也告诉了容老爷,容樱还为此被罚一天不许吃饭。

容樱时常吃不饱,不仅头昏眼花,力气也使不上来,看起来的确是扶风弱柳,容老爷还很满意。

傅善元道:他们怎么能那么对你!傅善元扫一眼侍女,那侍女低下脑袋,道:我、我也是按老爷的吩咐办事。

秦眠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该吃饭,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那侍女不敢说话了。

容樱道:算了,不怪她。

秦眠红了眼,道: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变了,还那么对你,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容樱叹了口气,又慢慢笑了起来,可我现在想开了,身体是我自己的,只有我知道好不好,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吃饭,管他什么瘦不瘦!若你想告状,就去告吧,既然我爹不在意我,我又何必一直维护他的脸面呢?真是可笑,我爹明明是管粮仓的,他的女儿却连饭也吃不饱。

容樱自然是想过向朋友求助,可父亲总是劝她要为家里考虑,若她能嫁个好人家,家里也会好过很多,所以容樱忍了又忍,她不忍心父亲的举动遭到非议,但现在不想忍了。

她敢!秦眠恶狠狠瞪了一眼那侍女,又道,我去跟你爹说,他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庾吏容言是如此苛刻的人,这样真的能管好长安粮仓么?不知太守大人可知道他的属下如此?盘巧幽幽地道。

一直在旁假装不存在的秦管家忙道:盘管事放心,小的会将此事告知老爷。

盘巧微笑不语。

容樱吃了一个撒糖馒头后,情况看起来好了许多。

众人渐渐散去,留秦眠、傅善元、容樱还有应怜青待在学堂,检查学堂的修缮情况。

燕流和无名早就回去了,其余的人则是陆续回许府。

盘牙、陆子怡、苏辞和桃楚待在最后。

因为苏辞不放心容樱的情况,非要桃楚检查一番,另外两人则陪着她们。

直到桃楚确认容樱只要好好吃饭就没有问题,苏辞才算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苏辞才道:这让我想起了我爹。

桃楚:?苏辞道:我从小就长得好看……桃楚:哈。

苏辞翻了个白眼,道:所以我爹一直强烈反对我打扮,每次我娘打扮时……小孩嘛,就是好奇,我喜欢在一旁看我娘化妆,看久了,偶尔会学我娘,涂点胭脂在脸上。

有一次不小心被我爹撞见,他大发雷霆,认为我打扮是花枝招展勾引人,不正派。

那时候我喜欢和他对着干,我爹不让我打扮,我偏打扮,后来才腻了。

因为每次出门的时候,有些人总是不怀好意地盯着我,那时候我才八九岁吧,我以为是我打扮了,那些人才盯着我,所以我就没心思打扮了。

再后来大了一点,我跟我爹学打猎,在野外打猎已经够累了,也就不再花心思在打扮上。

桃楚道:我还没有见过你打扮。

苏辞道:我是刚才想到的,无论是容老爷逼容樱节食化妆,还是我爹不准我梳妆打扮,其实都是一件事。

陆子怡道:我不懂。

苏辞道:他们的标准各不相同,但都是在规定我们,我们要做这,要做那,不许做这,不许做那。

不管是能做还是不能做,都要听他们的才行。

盘牙摇头叹道:苏姑娘看得透彻。

桃楚道:那你们干嘛非要听呢?苏辞:……陆子怡:……还是听不懂。

盘牙叹了口气。

桃楚道: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有一次我想让喜桃山上都开满朱槿花,漫山遍野的的朱槿多好看,可谁也不搭理我,看来还是要强硬一点,他们才会听我的。

苏辞:……这鬼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啊。

————平康坊。

一个干净整洁的院子。

许春武来看望师尊,哪知师尊突然决定要走。

燕流本来就是说走就走的性子,她觉得自己待在长安的时间够长了,再不走都快发霉了。

当下叫许春武收拾了衣物和盘缠,再和学堂打了声招呼后,燕流就要备马离开。

许春武看着全程没有一丝废话的师尊,一时无言。

她忘了自己是要来做什么的了。

燕流和许春武打了招呼后,牵着匹马正要走,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朝许春武招招手。

许春武疑惑地走过去。

阿武,若你要完成你的事,你得找桃姑娘,她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许春武不解地道:师尊?燕流淡淡地道: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故事么?许春武低头不语。

燕流道:你的太姥姥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建立无悲时,有许多传言,有的真,有的假,传说有麒麟现世,帮助太|祖夺得王位……实际上是有阴阳师帮忙,阿武,你想做的事太大,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许春武道:师尊,你已经帮了我太多,若不是你帮忙请她们出来……燕流制止了她:我要去看雪了,若是你不想继续,可以跟我走。

许春武笑了笑,道:我已经不能回头,师尊要去多久?燕流满不在乎地道:谁知道呢,也许一去不复返也说不定。

许春武笑道:师尊又孩子气了。

燕流摆摆手,道:听桃楚说,昆仑山才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我决定要去那里。

许春武一怔:不去神女峰了?燕流道:要去看雪,还是得去最高地方看,人要有追求。

待燕流渐渐走远,许春武才想起一件事。

师兄人呢?无名是入夜的时候来找许春武的。

一看见许春武,无名便垂头丧气。

师尊又不见了。

今天她说要吃冰豆糕,我去排了很久队才买到冰豆糕,结果一回去,发现师尊不见了,不仅如此,她的行李也不见了!她又要跑哪里去了?许春武惊讶地挑起眉:她没跟你说?无名忿忿道:师尊就是这么任性,动不动就突然消失,真是受不了。

许春武道:她不会是想甩开你吧?无名一愣,随即跳起来:师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许春武道:毕竟你又啰嗦又没用,实在是很像个累赘。

无名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听话、更好用的徒弟了。

许春武幽幽地道:要是你再不抓紧时间,估计师尊这会儿已经到了昆仑山山脚下了。

无名跳起来:我不跟你啰嗦了!许春武眨眨眼,无名已经消失了。

可她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无名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许春武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无名道:昆仑山在哪儿?许春武:……————你们还没睡吧?说话的是陆子怡,她拿着几碟小菜,是牛肉干、炒花生、酸豆角之类的下酒菜。

陆子怡身后是盘牙,她抱着一壶酒,看起来很是高兴。

苏辞好酒,她看见女儿红,眼睛一亮。

桃楚也嘻嘻一笑:多少年的?陆子怡扬起了下巴:整整九十年!是盘牙姐她姥姥的小姨的女儿红,她姥姥的小姨没有结过婚,女儿红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苏辞道:那怎么拿出来了?盘牙笑道:姥姥说了,这女儿红要用来招待殿下的朋友,但殿下不宜喝酒,就差我送来给你们,我和子怡是沾光的。

陆子怡道:正好殿下这会儿该休息了,只要我们收拾干净,她不会知道。

哎,桃楚你别站着不动,快帮忙一起收拾桌子。

院中有一石桌,大小刚好够几个人坐下,苏辞又点上熏香驱赶蚊虫。

但桃楚还是一动不动。

陆子怡还催道:怎么还杵着呢?你们都在干什么?陆子怡猛地停住动作,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脑袋恨不得藏到石桌底下去:殿下!站在院门口的是许春武,她一身便装,没有带仆从。

苏辞不自觉地抓抓头发,虽说她不是许春武的部下,可女儿红是人家的,地盘是人家的,酒友还是人家的部下,这让她压力挺大。

喝酒,来不?桃楚道。

许春武扬起眉:好啊。

几人一直在赶路,难得像此刻悠闲地坐在月下聊天喝酒。

几人很快便酒酣耳热,说话渐渐放开了,除了桃楚,因为她本来就无所顾忌。

都怪你,好端端的提什么昆仑山,师尊已经在去昆仑山的路上了,她都多大年纪了,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怎么办?许春武的确不宜喝酒,一喝酒,好不容易忍下的抱怨又开始了。

陆子怡插嘴道:昆仑山真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你怎么知道的?桃楚认真想了想,道:昆仑山会长高。

陆子怡惊道:山会长高?桃楚点点头:有的山还会变矮呢。

厉害,我也想去看看。

盘牙道。

陆子怡突然兴奋地道:盘牙姐,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许春武摇摇头:搞不懂你们,山有什么好看的。

盘牙撑着脑袋,似乎有点头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苏辞道:你们是不是都醉了?酒量都这么差?许春武道:我不想去看山,我想开办女子学堂,让女孩都能读书。

苏辞道:……果然喝醉了。

桃楚忽然道:当初无悲建立的时候,不是有女人当官么,她们后来呢?许春武道:你不知道么?哦对,你不知道,太|祖薨,按理是由太平公主继位,不过公主即将继位时,突发疾病去世,因此由兄弟孝王登位。

孝王登位后,这些女官被迫辞官,那以后,再没有女人入朝为官了。

我们家是例外,毕竟太|祖有令,即使我们家造反,也不得削爵贬黜,否则姜家后人便是不孝,死后不可入皇陵。

苏辞想,看来大家是真的喝醉了,竟然公开讨论皇家秘辛,还没有一人觉得不对,幸好这里是许家,不然有人偷听就完了。

桃楚皱了皱眉,苏辞看得稀奇,她从没有见过桃楚这副模样,刚要开口询问,却忽然感觉不对劲。

啊啊啊啊啊——救我桃楚——苏辞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足以惊动长安城所有人的巨大尖叫从天空坠落,院子的几人一起抬头望去,悚然一惊。

天塌了?众人定睛一看,原来不是天塌了,是一大团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且速度越来越快。

等那团东西近了,才看清是一大团橘猫。

它一边往下掉,一边像是在空中凫水那般吃力地划动四肢,最后才不至于将院子砸个稀碎。

橘猫好不容易四爪朝地,连忙朝桃楚扑去:桃楚救咱!陆子怡虽见过了妖怪,但还是惊呆在原地:妖怪?!许春武和盘牙都酒醒了,她们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齐齐惊道:这是什么东西?苏辞因为见过橘猫,比另外三人都淡定。

橘猫正是猫儿画馆的猫儿画师,可他不是去昆仑山取雪花了么,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桃楚嫌弃地躲开猫儿的拥抱,道:你怎么这么狼狈?猫儿身上的毛一坨一坨的,像是许多天没清理过了。

猫儿得意地大笑:你一定不知道咱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咱此次昆仑之行有重大收获,正要和你分享呢。

桃楚打断他的话,道:你是被鸟啄了?你耳朵没了一块,毛也没了,还是得了斑秃?橘猫道:什么斑秃!咱这是被破鸟追的,不过被那破鸟追不算什么,咱跟你说,咱找到昆仑镜啦!哈哈哈哈哈——桃楚眉头一皱。

有非人从遥远之地传来了声音,那声音如同水波荡漾,在场的人类没有发现,猫儿也没有发现。

一只野猫,竟然敢上昆仑偷东西,好大的胆子。

等到人类听到那声音时,院子中已经出现一只三足青鸟。

青鸟站在屋顶上,圆月在她身后,发出清冷的幽光。

什么叫偷东西?猫儿看见青鸟,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不高兴地道,咱明明是光明正大地抢。

青鸟一听,不再与他废话,当即展翅一挥。

月光落在青鸟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银光,那银光像雾,又像雪。

只见霎时间,无数晶莹洁白的雪花悄悄降临长安城,雪花带走了白天的灼热,带来了严寒,有人在寒冷中瑟瑟发抖,有人在寒冷中减弱了呼吸。

长安城变得安静。

桃楚手一扬,雪花还未落入泥土中便消融成水,滴滴嗒嗒打在屋檐上、树上、地上。

桃楚不高兴地道:这里不是昆仑,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青鸟口吐人言:他抢走主人的东西,既然山鬼不愿人类死去,就劳烦山鬼帮忙取回昆仑镜,主人必有重谢。

桃楚看向猫儿。

猫儿警惕地抱住胸口,道:你别过来啊,她叫你拿你就拿,你是她的狗啊?桃楚眉心一跳:你交不交出来?猫儿叫道:不要!你知不知道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这昆仑镜?你别抢走,大不了咱分你一半。

桃楚毫不客气地一拳拍中猫儿的后背:把昆仑镜给我!猫儿道:这关乎到咱的梦想,你怎么能把咱的梦想抢走?不许再打咱了啊,再打咱跟你不客气了。

桃楚一手拍中猫儿的脑袋,一手要去猫儿怀里掏昆仑镜,猫儿不甘示弱,连忙和她扭打起来。

场面之混乱和幼稚,令人惊叹。

你一画画的,你要昆仑镜干嘛?那不是你要咱去拿的么?我让你去收集雪花,没让你抢昆仑镜,再说了,我让你吃屎你就去啊?那倒不会去。

给我!不给!在场的人和非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一人一猫真的打了起来,这个揪住那个的脸,那个扯住这个的胳膊,毫无形象,没有道理。

谁也没有注意到猫儿的胸口有一东西露了出来,等到一人一猫扭打在地上的时候,那东西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月光落在那东西的身上,那东西便发出耀眼的光,不过光芒转瞬即逝,而院中有两人不见了。

咱的昆仑镜!猫儿惊呼一声,正要去捡掉在地上的镜子,可已经有人更快地捡了起来。

青鸟收了羽翅,冷冷地看向猫儿。

猫儿不怕,但一只耳朵被拧着,它看起来着实没有什么气势。

疼疼疼——桃楚你别拦着咱,今天咱非要这只鸟知道到底谁更厉害。

有人被昆仑镜吞了。

猫儿回过头,便看到桃楚的眼睛,犹如金色太阳,它当下有些心虚,这是桃楚发怒的迹象。

咱不是故意的……猫儿弱弱地道。

桃楚看向青鸟,道:你有办法吗?青鸟:昆仑镜有神力,可穿越时空,不知那两位人类会被昆仑镜带到何处,吾也无能为力。

猫儿小声嘀咕道:垃圾。

猫儿同时收到桃楚和青鸟的瞪视,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陆子怡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乎要跳起来:那殿下和苏姑娘怎么办!桃楚,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青鸟道:请山鬼稍安勿躁,吾会禀告主人,说不定主人有办法找到她们。

桃楚冷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

青鸟吃惊道:即使是您,也不一定能找到她们。

但桃楚没有听她的劝告。

夜色下,只见桃楚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没入昆仑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