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2025-03-22 08:12:41

这家道观特别灵, 英子她娘去道观求子,半年之后果然生下了个大胖小子!阿辞,你也拜一拜, 万一、万一你能遇到个合心意的呢?陈小妹不敢提夫君、男人之类的字眼,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苏辞的面色, 发现对方面色如常, 这才松了口气。

苏辞道:我们不是来给苏磊祈福的么?苏磊生病了,病得不厉害,大概是入秋了, 天气转凉,小孩一个不注意就容易着凉生病。

陈小妹很担忧, 便来约苏辞一起去道观祈福。

其实为苏磊祈福不假, 但陈小妹的主要用意还是想劝苏辞嫁人。

虽说已经分家, 双方还闹得十分不愉快,甚至传出苏辞为了男人和父亲分家的话来。

苏强为此更是恼怒苏辞, 而陈小妹还是放心不下苏辞的婚事, 夜里愁来愁去, 快要失眠了。

即使本人说不嫁人, 陈小妹却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苏辞还年轻, 年轻人,最喜欢立下狂妄自大的誓言,最后惨遭打击。

陈小妹不希望苏辞后悔。

况且陈小妹只要一想到杨与真,便不自觉地希望能苏辞的一生是快乐的, 只有这样,陈小妹才觉得算是报答了杨与真的恩情。

因此趁着儿子生病, 陈小妹借口要去道观祈福, 顺便把苏辞也拉来了。

也许神仙开恩, 能给苏辞觅到一个好郎君。

已经到了道观,即使苏辞明白了陈小妹的意思,也不好直接扭头回家。

比起迎面而来的怒火,苏辞发觉自己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关心,似乎是为你好,可实际上都不是你想要的。

道观名为见雪观。

道观的名字很奇怪,哪家道观会起名见雪?一般道观都会取清风、明月、白云、紫霄一类听起来就淡泊名利的名字,再说了,朝歌很少下雪,怎么会取名见雪观呢?谁也不清楚见雪观存在多久了,但都知道见雪观存在的时间比无悲存在的时间还长,即使战火纷飞,见雪观也依然挺立在山中。

来道观祈福的人有许多,年轻的,年老的,女的,男的,他们怀着各种心事,希望神仙能帮忙解决。

据说见雪观很灵。

求子的生子了,求姻缘的婚嫁了,求官的当官了,求钱的发财了。

至于那些不灵的,自然是因为不够诚心,或是祭拜的姿势不对,或是不小心冲撞了神仙。

反正不灵的话,不是道观的问题,肯定是香客有问题。

毕竟连国主都会来见雪观呢。

传言国主私服微访时,听说见雪观香火旺盛,便暗中查看,发现道观祈福灵验,便大加赞赏,还派人修葺道观。

至于这传言真假,谁也不清楚,不过见雪观的确是由原来的地盘扩建了足足五倍大小。

陈小妹为儿子买了一道平安符,高高兴兴地揣进兜里,发现苏辞光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求姻缘的意思,不由得着急。

阿辞,这里灵,你也来拜一拜,说不定就能找到个好夫家了。

苏辞正在看的是一个被雕刻得慈眉善目的神仙,听到陈小妹的话,她摇了摇头,笑道:以前我来过这里,那时是为了我娘,看来对我来说,祈福拜神仙是没用的。

陈小妹还想再劝,听到苏辞的话,面上讪讪的。

但陈小妹还是不死心,她拉着苏辞,说是想在雪观用膳,说不定神仙见她心诚,儿子的病就好了。

见雪观不仅名字与众不同,连修行之人也是如此。

别的道观,一般会区分女道和男道,而在见雪观,女道和男道共同在这里修行,也就是说,不区分女男,且见雪观有名的道士,就是一位是道姑,名千机。

可千机道长即使在见雪观修行,也是神龙不见首尾,大家很难找到。

大家都想见千机,哪怕只是一面,因为她有真本事。

有个身患重疾的人,到处求取名医也治不好身上的病,无奈之下来了见雪观,碰巧遇上千机道长,在千机道长的指点下,那人寻得灵药,服下之后,不出半年就好了。

不过那人想要再来见雪观拜谢千机道长,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有人问过千机道长。

千机只是淡淡一笑,道:缘分已尽。

陈小妹也想碰碰运气,见一见这千机道长,求个全家平安,再为继女求个姻缘。

万一吃顿饭的功夫就能碰见千机道长呢?不是常说什么机缘的,万一这就是机缘呢?见雪观的伙食一向是四菜一荤一汤。

有钱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来见雪观吃一次午饭,便觉得还是粗茶淡饭好,穷人家平时连饭都吃不饱,能在见雪观吃一次,便觉得是人间美味,可惜见雪观的午饭不常对外人开放,且时间不定。

见雪观的厨子脾气古怪,心情不好时就不做饭,所以那厨子一旦不做饭,便是由见雪观的道士自己做饭,那就顾不上那么多人了。

不巧的是,今天见雪观的厨子心情很不好。

陈小妹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以为见雪观提供膳食,到了道观才傻眼,她们来的时候除了带钱和水,什么也没带。

陈小妹好说歹说,掌厨的道士才勉强同意给了陈小妹两个馒头。

陈小妹不想下山,又不敢抱怨道观,于是在吃馒头时,将馒头撕成一绺一绺的泄气。

苏辞看得好笑,正想说下山算了,忽然余光一闪,她有些疑惑地抬起脑袋。

一个身穿道袍的女人从屋外走过,奇怪的是她肩头上趴着像小猪一样的怪物,那怪物还长着短毛,全身雪白,四肢漆黑,似乎是很爱干净,不过真正奇怪的地方是它的鼻子很长,摇来摇去,像条尾巴。

长得又奇怪又可爱。

但好像没有人觉得奇怪。

不管是一旁的香客、道士,还是和那道姑打招呼的人,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阿辞,你去哪儿?苏辞已经站了起来:我内急,去趟茅厕。

……陈小妹后悔自己不该多嘴,这多影响食欲。

可苏辞刚追到门口,就和一人撞在了一起。

你没长眼睛啊?对不起!苏辞赶快道歉,又要去追那奇怪的道姑。

啊,这不是阿辞么?苏辞已经被人一把拉住,她回过头:疯子?苏辞的面前,是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人,个子与苏辞差不多,不过苏辞没结婚,头发梳成一根辫子,女人结了婚,头发全都盘了起来。

女人穿一件绿罗裙,还在肩上搭了一条纱巾,此时渐渐天凉,但大家都不像女人这么怕冷。

什么疯子,你才疯子!我有名字,叫我陈齐凤!那人白了苏辞一眼,又道,你着急忙慌干什么去呀?苏辞再向前看,那道姑已经不见了身影。

苏辞道:我看到个奇怪的人……陈齐凤循着苏辞的视线看去,纳闷道:奇怪?我没看到呀?哎,我好久不见你,你现在可成名人了。

看见苏辞疑问的目光,陈齐凤笑了笑,扬起手中的食盒。

吃了没?我今天做了糖醋里脊,红烧排骨,桂花蒸鱼,还有豆腐鲜鱼汤,你也来尝尝。

陈齐凤从小就爱吃肉,长大也是如此,无肉不欢。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你不是讨厌这种地方么?自打苏辞会走路,就和陈齐凤一起玩。

大家都说男孩调皮,但村里还没有长大的女孩,其实也野得很,常常能把男孩打哭,直到来了葵水,女孩才安静下去。

陈齐凤就是那个常常把男孩打哭的人,也因此经常被责怪,但陈齐凤依然我行我素。

谁招惹她,她就打水,所以被男孩称为疯子。

男孩将他们打不过的人都称为疯子。

陈齐凤是大疯子,苏辞就是小疯子。

因为陈齐凤是打人的那个,苏辞就是在一旁鼓动陈齐凤打人的那个,有时候还帮忙。

苏辞倒是觉得疯子称号挺好,起码那些男孩不敢招惹。

两人并肩走着,陈齐凤看到了陈小妹,恍然大悟,又上前打了招呼。

陈姨好。

陈小妹喜道:阿凤?你也在这儿?陈齐凤笑道:有事没事,拜拜神仙嘛。

你们吃了没?我准备得太多了,要是不嫌弃,你们帮我吃点。

陈齐凤将食盒的一一摆了出来,豪爽地道。

陈齐凤放下食盒,一截手腕就露了出来,她忙用手拉了拉衣袖,想要挡住什么似的。

苏辞皱眉道:你的手怎么了?陈齐凤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事,撞的。

苏辞才不信,她一把抓住陈齐凤的手腕,一拉起衣袖,便看见一道青紫色的伤痕。

苏辞沉默不语,又扯开陈齐凤围在脖子上的纱巾,果然看见一道掐痕。

苏辞道:他打你?苏辞没说他是谁,可另外两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今年夏天的时候,陈齐凤嫁人了,嫁的是个画师,屡次不中第,好在家里有些地,能靠收租过日子。

苏辞在婚礼的时候见过那男人,长得还行,五官端正,个子也高,就是瘦了些,跟竹竿似的。

那男人来陈家求亲的时候,说要对陈齐凤怎么好,还要让陈齐凤享福,说得是痛哭流涕、天花乱坠,结果这才没多久,就打人了?难道陈齐凤打不过?陈齐凤哼了一声,道:男人都一样。

苏辞道:那怎么行!你得跟他和离,别跟他过了!陈小妹吓了一跳,道:阿辞,你怎么能劝人和离?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苏辞道:什么婚不婚,那就白白挨打啊?陈齐凤拉下苏辞,翻了个白眼,道:你别急,我能是那么没用的人么?我能白白挨打?苏辞道:那怎么……陈齐凤抓住苏辞的手,在刮了一下她的手心,示意她看向陈小妹。

苏辞明白了,有些话是不能对外说的。

陈齐凤道:那天我不小心摔了个碗,他大呼小叫,我当然不高兴了,本来就是我做饭洗碗,他屁事不做还嚷来嚷去,就和他吵起来了,可能是喝多了,他上手来打我。

陈小妹担忧地道:夫妻之间就应该包容,你也是,他说他的,你就当他在放屁,别听他胡话就好了。

嗯。

陈齐凤点头应了。

陈小妹生怕陈齐凤想不开,回去就跟她家那口子和离,万一后悔了,还要怪罪到苏辞的头上,又道:女人不结婚哪成?不管什么时候,女人都要找男人当靠山的,不然人家看你好欺负。

再说了,阿凤你家那口子挺好的,不愁吃不愁喝,平时对你也好,就是喝醉了打人不好,但那也比大多数男人好了,你和离再找,还能找到这么个好的人来?陈齐凤笑道:我也这么想,我还是打算和他好好过呢。

陈小妹赞同地点点头。

看着陈小妹放下心来,陈齐凤压低了声音,但难掩兴奋,转头对苏辞道:那天他喝多了,胆子还挺大,力气也大,我一时还真打不过他,不过等他睡觉了,我就把他那儿去了,后来他醒了,乖得跟狗一样。

苏辞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又重复了一遍:那里?嗯,陈齐凤坦然地点点头,她夹起一块排骨,放进苏辞的碗里,现在可听话了,我说东,他不敢往西。

看来这人跟狗一样,去势了之后都老实。

原来不是陈齐凤怕了,而是更加凶残,苏辞艰难地道:没出人命就好。

陈小妹没有听到陈齐凤的嘀咕,只捕捉到了没出人命几个字,她忧心忡忡,道:阿凤,等会儿多拜拜神仙,神仙保佑你们夫妻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陈齐凤嘴一撇,道:保佑那个干嘛,我今天来,是想求神仙让我发财呢。

陈小妹面露复杂:夫妻和睦,才能兴旺生财。

陈齐凤道:我攒了些钱,打算开一家面食店,所以想来拜拜神仙,保佑我开店顺利。

苏辞道:你手艺好,生意肯定也好。

陈齐凤喜道:借你吉言,你放心,看在咱俩从小一起打架的交情上,万一以后你落魄了,我可以收留你,你为我打工,我管你吃住,还给你工钱。

苏辞:……能不能盼我点好?陈齐凤道:外面都说,你是运气好,进山遇见了麒麟,送你麒麟角,还说你克夫,被家里赶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前段时间忙,没来得及看你,原先也是想这两日去找你的,正好就碰见你了,省事。

苏辞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陈齐凤听完之后目瞪口呆,甚至拍了一下桌子。

苏辞莫名其妙:你做什么?陈齐凤道:好家伙,你的经历简直比那天桥底下说书的还厉害,这下该轮到你收留我,而不是我收留你了。

苏辞一时哭笑不得。

三人一起吃过了饭,又拜过了神仙,陈齐凤就要回家去了,让苏辞和陈小妹吃惊的是,来接陈齐凤的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是一个长相颇有书生气的男人。

那男人动作熟练地接过陈齐凤的食盒和包裹,殷勤地冲她笑着,看见陈小妹和苏辞,还问了声好。

陈小妹惊道:阿凤,他这是?陈齐凤笑道:陈姨,他是住我们家隔壁的,我今早来道观拜神,正巧出门时碰见他,他去城外收租,我们俩刚好顺路,他有马车,就捎上我来道观,还说回去时也带上我,省得我走路了。

陈小妹道:哦,你们……路上小心。

有些话挤在陈小妹的嘴边,怎么也钻不出来。

陈齐风是看着陈齐凤长大的,知道这孩子除了脾气暴躁,心地不坏,可别人看见这幅情景,会怎么想她呢?可阿凤到底不是她女儿,陈小妹不能对她说这些话,不然便是陈小妹多管闲事,看人龌蹉了。

陈小妹又担忧起来。

另外两人不知道陈小妹的心事,还在一旁小声闲聊。

苏辞挑眉道:他是谁?陈齐凤白她一眼,道:都跟你说是我们家的邻居。

苏辞道:少来。

陈齐凤轻轻哼了一声,最后还是忍不住笑道:他长得还算不错,对吧?苏辞道:还行吧。

她拍了一下陈齐凤,这代表着两人都明白了某种不可明说的秘密,谁也不会说出去,也不会有谁为此感到愧疚。

陈齐凤抿了抿嘴,扬起了嘴角,道:我走了。

与陈齐凤道别,苏辞和陈小妹也准备离开了,不过陈小妹还是不放心,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去找道士求个姻缘符,即使苏辞不在意,她可不能不上心,谁让她也算半个娘呢。

苏辞已经想开了,因此对陈小妹不死心的举动只是觉得有趣,也不阻拦她,就是在门外待在。

门外就是院子,院子中有个大香炉,香客们先是在香炉前拜了又拜,才鱼贯而入,走进大殿,也有不进大殿,而是朝左右两边的院子走去。

大多数香客焚香时虔诚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觉得若是神仙还不实现他们的心愿,那实在太不应该了。

苏辞正看着,忽然一愣。

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道姑出现在侧门,身影一闪而过。

她的肩上有一只像小猪的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