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025-03-22 08:13:08

林诗蕴看也不看崔骜, 要上轿:走了。

周寅小鸡啄米般点头:哦哦好的。

崔骜暴躁地瞥林诗蕴一眼,然而林诗蕴不是妙华,对他的目光无动于衷, 矮身要进轿子。

却听他道:这个秘密与她有关。

你也不听?他一指林诗蕴挑眉问, 颇为桀骜。

林诗蕴眉头一跳, 依旧漠然地坐进轿子。

她诚然有秘密,但这个秘密若被公之于众却不是她受到伤害。

她颇为扭曲自暴自弃地想若崔骜说的是那件事, 不若不要只与周寅说, 公之于众最好。

轿外传来周寅带了隐隐怒意的绵软声音:我并不知道你以何种方式知道这些, 林女郎若想告诉我会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叫我从旁人口中得知。

林诗蕴过去只见她一直软绵绵的,从没想到她会为着自己动怒, 一时间愣在原处,脑海中乱糟糟的。

崔骜脑中的系统道:她误会你了。

也是崔骜的态度与语言叫人误会。

崔骜望着她因愤怒而变得生动的眼,一时间失语。

周寅转身要上轿, 他才回神解释:不是,与她性命有关。

正愣神的林诗蕴眼皮一颤, 将头埋低。

周寅踌躇,并不信他,迟疑地问:你不骗我?崔骜正色:我何时骗过你?周寅像是在犹豫不决。

我只同你说上一句, 绝不多话。

崔骜保证, 哄着她道, 身段放得很低。

周寅这才向他过去,脸上的警惕任谁都瞧得出来。

她在他身前三步以外的地方望着他, 示意他可以说了。

崔骜侧过头, 不看她眼, 低声道:她的车也是被人动了才会坏。

坏成那样, 那人想让她死。

他并未表现出任何有人可能被害的恐惧,反倒颇为讥诮,显然对林诗蕴没什么好感。

周寅倏忽睁大眼睛,看上去不知该不该信他。

崔骜冷笑:我和她无冤无仇,没必要在这事上骗你。

自然我同你说起这事也不是我怎么善心大发,是因为我想找个由头与你说话。

他说到最后又陡然暴露自己的真情实感,让人无言以对。

周寅惶惶,瞧起来害怕极了。

也不知她是害怕那个要杀林诗蕴的人还是害怕奇怪的崔骜。

崔骜自然以为是前者。

他微扬眉,理直气壮:你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周寅怯怯地直言:可除了你也没旁人欺负我。

崔骜哑口无言,周寅却像是自知失言,忙补救道:对不起……愈显得像是崔骜在欺负人了。

崔骜努力好声好气,却显得更加怪异:你别怕我。

周寅似是被他一下子吓得更加厉害,连声道起对不起来,大约以为他的示弱是什么恶趣味的酷刑。

崔骜心中隐隐生出焦灼,只觉得周寅油盐不进,怎么也无法安抚她。

他无奈,只得说:你走吧。

周寅瞧起来被吓得够呛,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向崔骜行了一礼便快步走了。

崔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亲眼瞧着她上了轿,才垂下眼在脑中问:她为什么怕我?便看不到我的心么?系统顿了顿才回答:你看到了,她胆子很小,慢慢来。

不好打击攻略者的积极性。

周寅到轿子前林诗蕴的轿子还未走,大约是等着她一起。

她隔着轿子柔柔问林诗蕴:阿蕴,走吗?轿子中传出林诗蕴冷淡涩然之声,只有一个字:走。

轿子启程,到玉钩宫外二人改乘玉钩宫中轿子一并回星津露缀。

下了轿子,并肩而行。

周寅不时抬起头瞧瞧林诗蕴,欲言又止,又低了头,俨然心事重重有话想说。

林诗蕴本不好奇崔骜与她说了什么,却被周寅的态度勾起好奇心。

但她依旧不是会主动开口问人的性格,只默默走着,悄悄观察纠结的周寅。

周寅几乎如此一路,最终咬咬牙鼓起勇气叫道:阿蕴。

林诗蕴骤然还是很不习惯这个称呼,但也懒得纠正,便随她去,应了一声表示回答。

周寅停下脚步,慢条斯理地措辞。

林诗蕴也不急躁,等她说话。

周寅终于起了个头:阿蕴,方才崔郎君同我说你的车是被人弄坏的。

她言辞委婉,似乎很怕惹人不快。

林诗蕴神色不变,看不出对此事的惊讶,好像早已知道。

她并不发声,默默等着周寅的下文。

周寅咬着下唇继续道:他还说,那人下手不留情面,是奔着要你的命去的。

林诗蕴无甚反应,甚至冷冷一笑,只道:狗急跳墙。

话里话外都丝毫不留情面。

周寅惊讶之余同时显得十分担忧,并将这份担忧宣之于口:阿蕴,我可以帮到你什么吗?林诗蕴神情一窒,重新变为过去不近人情的冷漠。

她不看周寅,只冷冷道:与你何干?周寅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最后笨笨地道歉:对不起,阿蕴……林诗蕴气不顺,盯着周寅瞧。

她对周寅的性格有了深刻的认知,不明白一个人的脾气怎么能好到这种程度。

明明是她刻意冷淡,周寅却将过错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并诚恳认错,真是令人头大。

林诗蕴不知所措,本因为崔骜那番话要刻意冷淡周寅以免她被自己牵连,却又被她弄得没脾气。

联想到周寅身世,便是她也忍不住想要叹息。

怪可怜的。

你又没错,何须道歉?她深以为周寅这个性子需要改变,难得忍不住开口。

我惹你不高兴……周寅弱弱地解释。

我没有不高兴。

林诗蕴道,就算有,也不是因为你。

你没做错事,不必道歉。

周寅怯生生地望着她,似是还在思考她这番话。

林诗蕴恨自己说得太多,倒不是不想点醒周寅,只怕她与自己牵扯太深会同样遭人暗害。

走了。

林诗蕴逃避般结束话题。

周寅也不知是想明白没有,抬脚跟上她。

将周寅送回清光凝魄,林诗蕴才折身回自己的住处。

她转身将行,又听到周寅在她身后叫她:阿蕴。

林诗蕴没回头,只是站住。

你是好人。

周寅对着她道,好人会有好报的。

林诗蕴头也不回地离开,细看其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

周寅回房,将新点的两盏灯放在桌上,并添了灯油保持其长明不灭。

她坐在这样的灯下看书,便是手中经文读来也是平增两分趣味。

她对灯诵读,一串串经文自她口中溢出,泠泠动听。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她眉眼柔和,诵经时眉眼低垂,宛如一尊悲天悯人的菩提萨埵像。

她不忍孤魂在人间游荡,便念往生咒将之入轮回。

……翌日回太苑念书,女孩子们齐齐到了。

魏夫子倒没立刻考课,特留了今日一整日课上时间出来专门为人答疑解惑,待三日后再正式正式开考,给人留了足够的喘息余地。

没有立即考课既是幸事也是不幸。

好的是她们还能临时抱一抱佛脚,坏处则是又要多提心掉胆两日。

几乎人人都是头一次参加考课,春晖堂中充满紧张的气氛。

魏夫子往躺椅中一躺,亦是监督,亦是等人来问。

女孩们抓紧时间复习这段日子以来所学内容,堂中安安静静,偶有纸张哗哗声与笔尖沙沙声。

她们个个专心致志,很有端正的学习态度。

自修一日,今日散学难得人人都要留下多看一会儿书,便是沈兰亭也耐着性子托腮多学一会儿。

谈漪漪咬着笔杆儿愁容满面,一会儿就靠到周寅这边儿来了。

她举著书却并未直接向周寅问问题,而是小声说话:阿寅,你回去这几天过得还好吗?周寅点点头:还好,你呢?我也就那样,凑凑合合。

谈漪漪撇嘴,又偷瞄四周低声说,阿寅,你知道昨夜下雹子雷将京城西街的一户人家劈死了么?周寅像是被吓了一跳,六神无主,摇摇头道:不知。

谈漪漪感慨:听说被劈的是一家母子,也不知是怎么劈的他们家。

周寅眉头颦蹙,流露出些婉转哀愁:真可怜。

谈漪漪见引得她哀伤,后悔提及此事,忙递了书去提出疑问来转移她注意力。

周寅果真傻乎乎地被转移了注意力,抵颌思考半晌摇摇头,很是不好意思:我也不懂。

似乎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惭愧。

谈漪漪立刻安慰她:没关系没关系。

周寅很快从失落当中振作起来,对她轻声道:不过应当有人会的。

谈漪漪一怔,脑子没转过来弯:啊?周寅拉她起来,带着她向林诗蕴那里去。

谈漪漪不明所以,糊里糊涂地跟着她走。

林诗蕴余光瞥见周寅带人向她这里走了,她心无声地剧烈跳动两下。

她既盼着周寅是向着她来的,又不想周寅是向着她来的,整个人矛盾极了。

周寅拉着谈漪漪在林诗蕴身旁跪坐下来,很亲昵地叫道:阿蕴。

谈漪漪目瞪口呆,生怕林诗蕴会理也不理她们,让周寅下不来台。

然而林诗蕴却并未如她所想那样冷漠,竟破天荒地抬起眼帘看向周寅,虽未开口,却用目光询问是怎么了。

原来林女郎这样好说话啊,谈漪漪心想。

周寅便将书送过去提出问题。

其余女孩们纷纷悄悄侧目看过去,等林诗蕴的反应。

林诗蕴平常冷漠如冰,正因如此最易招惹人的好奇。

林诗蕴感受到形形色色的目光,心情倒没什么起伏。

她认真听完周寅的提问,扫了一眼谈漪漪,又瞧瞧周寅,才冷冷开口为之讲解起来。

女孩子们皆露出谈漪漪方才的神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诗蕴竟然会助人为乐。

她向来独来独往,独善其身。

谈漪漪尚在吃惊,周寅扯扯她衣袖,她才反应过来洗耳恭听。

林诗蕴态度并不亲切,却又切切实实为人讲解,且并未敷衍了事。

讲罢,她问:听懂了么?谈漪漪没太听懂,却又不敢说不懂,怕惹林诗蕴不快。

周寅只看一眼她迷茫的神情,很诚实地对林诗蕴道:没懂。

林诗蕴也没生气,不厌其烦地重新讲了一遍,直到谈漪漪听懂。

周寅冲她羞涩地笑:多谢你,阿蕴。

林诗蕴将书一竖:我看书了。

不知该如何应对下去。

周寅小声同谈漪漪道:阿蕴看书,咱们别说闲话打扰她了。

谈漪漪点头,她看到林诗蕴如见到夫子,还是有些怕的。

我们拿书过来一起看可以吗,阿蕴?她含羞带怯地看向林诗蕴问,很是期盼的模样。

谈漪漪呆若木鸡,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良久林诗蕴从书后扔出一个哦字,也没同意,也没不同意。

作者有话说: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出自《往生咒》谈漪漪:大家听我说,我一开始只是尊敬林诗蕴,才不是害怕她。

周寅:o(∩_∩)o林诗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