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章

2025-03-22 08:13:14

快!去叫两个胆子大点的大夫进来!来不及了, 直接穿戴好,手用酒精消下毒就行了。

叶岭极力稳住神,一连串下令。

妈蛋, 人工心电监测绝对不能少。

先前只想着消毒的问题, 手术室没让其他人进来。

叶岭懊恼不已, 感染与心脏骤停比起来, 就是小巫见大巫。

唉,要是能解剖几具大体就好了,先不提认识人体构造器官,至少能锻炼一下他们的胆量,别再砸了她的草台手术班子。

六妮儿回过神, 跌跌撞撞奔出去叫人。

傅恒已经把徐大夫扶到了一边,见他幽幽睁开了眼睛,满脸的羞愧难当,来不及安慰他,拿酒精抹了手, 只说道:你歇息一会。

傅恒能理解徐大夫,他见过叶岭解剖马, 那时候血淋淋的场景, 与如今完全不同。

眼前躺着的是活生生的人, 脏器泡在血水里, 如此震撼的场面, 他亦会永世难忘。

怪不得叶岭会叫张财前来,但凡胆子稍微小一点,就会直接吓晕过去。

傅恒看向依旧冷静沉稳的叶岭, 她双手灵活翻飞, 刀剪钳子等配合着运用, 不时吩咐张财一声:冲洗,吸!张财满头大汗,看上去有点手忙脚乱,所幸没有出错,血水汩汩流入了罐子里。

六妮儿叫来了年轻力壮的林大夫与许大夫,两人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眼珠子都快飞了出去。

傅恒见状忙说道:你们一人过来给李姑娘号脉,一人在旁边等着吩咐。

林大夫先回过神,紧张地咽下了口水,鼓起勇气率先走了上前,实在是不敢直视,僵硬地转开头,手切上了李绫的脉搏。

这一切,林大夫突然楞住了,咦了一声,脉象太过迟缓,几乎把不到。

叶岭心陡然一沉,猛地抬起头,厉声斥责道:再来,换一只手试试!林大夫连忙来回走动,认认真真将李绫的双手都号过脉,紧张地说道:脉象迟缓,得仔细方能感受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叶岭骂了句,双手飞快止血打结,问张财:一共装了几罐血水?张财忙答道:先前满了一罐子,这一罐子装了八成满左右。

罐子容量是五百毫升,加上冲洗的生理盐水,也就是说李绫的失血差不多在八百毫升左右,刚到危险的警戒线。

若是失血太多,应当心率加快,怎么会心率迟缓?叶岭脑子飞速转动,只祈求李绫不是颅内出现了问题。

强行排除掉所有因疾病造成的心律迟缓,就只剩下她李绫自身的心理问题了。

想到手术前李绫的紧张,叶岭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她经解决了□□破裂出血的问题,准备切除发炎的阑尾,对傅恒说道:你与她说话,快!傅恒怔住,叶岭吼道:快啊,愣着做什么?握住她的手,说你们开心的事情,安慰她,鼓励她,给她希望!所有人都看向了傅恒,他定了定神走过去,手轻轻覆在李绫露出来的右手上,艰难地开口:阿绫,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话一开口,傅恒感到顺畅了许多,不禁看了眼叶岭,见她始终低头认真手术,跟着垂眸低笑。

虽然不懂叶岭为何要他与李绫说话,傅恒能肯定的一点就是,她是为了救李绫。

从头到尾,不管病人是什么身份,在她面前,都只是病人。

她始终将病人的性命放在首要,显得他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有多么的可笑。

李绫何其幸运遇到了叶岭,他更是何其幸运,能遇到叶岭。

叶岭一心救人,他帮不了什么忙,却不能拖她后腿。

傅恒放缓心情,努力回忆着能记起来与李绫的过往。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时的你如惊弓之鸟一样,怯生生跟在巴嬷嬷身后,紧紧拽着她的衣衫,怕巴嬷嬷不要你,怕突然有人把你带到陌生的地方关起来。

家逢巨变,你从闺阁贵小姐,变成了阶下囚,再被贬为奴婢,肯定是吓破了胆。

就好比你如今躺在这里一样,很害怕无助是不是?屋子里所有人静静听着,神色各异。

当年曹李两家的一朝覆灭,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饭后的热闹罢了。

对李绫与巴嬷嬷来说,却是家破人亡,血泪与步步艰辛,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阿绫,这些年来,你与巴嬷嬷都不容易。

如巴嬷嬷说的那样,你们好不容易活到了今日,叶大夫在竭尽全力救你的命,你也要努力,争取好生活着。

我到时候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额涅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叶岭不由得抬头斜了傅恒一眼,问呆楞着的林大夫:怎么样了?林大夫回过神,仔细再把脉,惊奇不已说道:能摸到了,只比平时快了些许!快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叶岭长长舒了口气,骂了声我草!瞧,这就是发炎的阑尾。

她钳子上夹着切下来的阑尾,笑着说道。

呃!呕!林大夫看到眼前血淋淋的一块,条件反射想吐。

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已经缓过劲过来的徐大夫,嫌弃地瞥着林大夫,在旁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洗刷先前被吓晕的耻辱。

许大夫急了,抢着说道:我来,我来,我也行!林大夫赶紧深吸了口气,紧紧护着了李绫的手腕,寸步不让:我怎么不行了,叶大夫都没发话呢,你们都别跟我抢!叶岭失笑,马上要缝合了,等下给你们仔细看发炎的阑尾。

没见过好的阑尾,无法对比啊!叶岭沮丧地扔下阑尾,说道:林大夫,你继续把好脉,傅恒你不要停啊!成亲的事情就别说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人小姑娘会害羞。

傅恒笑着瞪了叶岭一眼,她明明比李绫还小几岁,居然叫李绫小姑娘。

可是,就算平时傅恒再能说会道,此时都找不到话与李绫说了。

以前他们真只是主仆关系,不过看在李家的变故,以及感念自身的份上,对李绫多了些同情罢了。

傅恒挖空心思,干巴巴对李绫说道:阿绫,你再坚持一阵,叶大夫在给你缝合了,勇敢些!叶岭白了傅恒一眼,他冲着她灿然一笑。

缝好最后一针,叶岭呼出口气,说道:好了,等着她醒来吧。

屋内众人再也忍不住,齐声欢呼大笑。

叶岭也笑,走到墙边脱下手套口罩,转身去耳房里洗手,闲闲说道:别高兴得太早,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众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们都以为,动刀之后就能万事大吉了,谁知动刀只是开始。

徐大夫一个箭步冲到耳房,迫不及待问道:叶大夫,既然出血已经止住,肠痈.....起了炎症的阑尾已经切除,李姑娘脉象平稳,为何还有危险?叶岭重重叹息,什么都没有,只能靠李绫自己扛了:伤口感染,没有止痛药,麻药一过,那才是真正受罪的时候。

等到李绫醒过来,看她的身体情况而定,到时候需要下床走动,不然器官会粘在一起。

你们去收拾下,等李绫醒过来再说吧。

洗好手,叶岭走出屋,凉风袭来,她顿时清醒不少。

先前手术时太过紧张,这时一松弛,方发现全身酸痛难忍。

门外早就守着一堆人,祁老太爷别看年纪最大,身手却比谁都灵活,嗖地窜上前,脸上堆满了笑,眼巴巴问道:叶大夫,刀子可动好了?好了,在等李绫醒来。

叶岭随口答了句,抬头看去,被眼前齐刷刷紧张期盼兴奋等眼神,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干笑着说道:哎,你们这是做什么?太吓人了。

巴嬷嬷捂住嘴,从嗓子里挤出声哀鸣,双腿跪下,给叶岭重重磕了个头,想说什么,却泣不成声。

祁老太爷笑呵呵扎着手,哎哟连连:快起来快起来,叶大夫虽说当得起你的下跪磕头,可叶大夫是世外高人,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

叶岭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抬头望天。

哪有他这样劝人的,瞧他笑得跟老狐狸似的,双手往后拦,好像要挡住其他人,不要去拉巴嬷嬷一样。

一翻扰攘热闹中,张财大声吆喝让人退远些,祁老太爷亲自上阵赶走众人,护送张财推着李绫到隔壁的屋子。

徐大夫自告奋勇前去守着,叶岭飞快塞了几块点心,喝了几口茶,洗簌收拾了下,就进屋去看李绫了。

傅恒跟着走了进屋,仔细打量着叶岭的神色,心疼地说道:你太累了,回屋睡一阵吧,我替你守着,有事马上来叫你。

叶岭笑着说道:我没事,接下来的一天才是关键,我不能离开,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我陪着你。

傅恒笑笑,走过去站在叶岭身后,我会推拿,手法还不错,得罪了啊。

说完,傅恒的手搭在了叶岭的肩上,不轻不重捏了下去。

哎哟!叶岭舒服长叹,惊喜地说道:你居然还会这一手,手法不错啊!别乱动,重了轻了你开口。

傅恒一手抵着叶岭的头,一手按向了叶岭的后颈,手下是细腻温软,他却紧皱起眉,心疼不已。

叶岭从缝合好李绫之后,就不断转动着脖子,手臂,只怕是早已累到极点。

她要守着李绫,傅恒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他会陪着她,尽量照顾好她。

这里这里,重一点,对,哎哟,真爽!叶岭不客气指挥起傅恒,头靠在傅恒的手上,闭着眼惬意得直哼哼。

徐大夫老脸涨红,悄悄偷看过去,被傅恒一记冷眼杀过来,慌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隐形人。

叶岭浑身轻松不少,睁开眼正准备让傅恒不用按了,对上李绫好奇看着他们的目光,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嗨,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