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七章

2025-03-22 08:13:14

叶岭让徐大夫守着老李头, 匆匆来到前面医馆,傅恒看到她走过来,问道:忙好了?里面没事了。

医馆门口围着人, 又哭又闹的, 叶岭看不清楚, 垫着脚尖往外张望, 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牛二死了?傅恒眼里寒意闪过,他知道济民堂的陈士甫心狠手辣,没曾想居然能丧心病狂至此。

眼瞧着他的举动,手段繁多,只怕早就盯上广仁堂, 一朝出手,就想要置广仁堂于死地。

不过这样也好,傅恒静等着对方的后手,省得以后再麻烦。

说是牛二上次来医馆治过之后,损坏了脏器流血而亡。

傅恒侧身挡住了叶岭, 说道:你别看,只怕这些事情污了你的眼睛。

如今出了命案, 估摸着该由步军统领的番役来处置了, 我在这里等着他们来人。

叶岭听宁琇说过京城治安分三个衙门管辖, 什么五城司坊的捕役, 顺天府尹的衙役也就是差役, 她到头来都没弄清楚每个部门具体负责的事情。

听傅恒的意思,今天的事情应该是比较严重,叶岭的眉头不由得皱起眉头, 拉着傅恒的手臂走到旁边安静的角落, 凑上去低声说道:我知道肯定是有人要找广仁堂麻烦, 在背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啊?傅恒情不自禁俯身,凑近些低声说道:任谁来都不怕,首先咱们行得正站得直,二来我相信你的医术,牛二肯定是被他们害死了,用来陷害你。

拿人命来害我,这也太看得起我!真是混账,就没有律法了么?叶岭说不出的疲倦,不是因为忙碌带来的疲倦,而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权势利益争斗。

她累得要死要活,费尽心血在治病救人,这些权贵们,却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

你别糊弄我,我不是无知小儿。

难道是祁家的竞争对手?不对啊,这些人明知道你差不多代表着广仁堂,他们还敢来,肯定是比你还要厉害。

你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官,你的差使没人要同你抢。

唔,你姐姐是皇后,莫非是太后的人?叶岭虽不擅长争斗,基本的逻辑推理还是有,她见傅恒不好意思四下张望,忙干巴巴道了歉:那个,我不是嫌弃你官小,就是瞧着你平时挺闲的,经常不去当差,那个......哎呀!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

不过我不闲。

傅恒见叶岭急了,忙着安慰她:我真的不闲,端看自己觉着什么重要了,愿意将功夫花在何处。

也是,反正你迟早得知道,济民堂的东家陈士甫,他爹去世前在太医院当差,做人的本事比医术强。

后来陈家开了家济民堂,只与祁家的广仁堂隔着一条街。

不过陈家的济民堂,陈士甫说是东家,背后的真正大东家却是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叶岭知道,太后就是这个姓,叶岭以前听过乾隆是孝子,傅恒不会有事吧?傅恒看着叶岭紧拧在一起的秀眉,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只恨不得替她抚平。

你别担心,闹大了反而好,摆在明面上来说话,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想要堵住悠悠众口可不容易。

人都只有一条命,谁都不傻,谁都想活着,得罪谁也不愿意得罪大夫。

叶岭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喜欢这样。

算了,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复杂。

那些争来斗来的东西,你去管,行医治病的这些,我来。

既然他们说牛二是我害死的,我先去看看牛二。

傅恒迟疑了下,最终没有拦着,亲自护着她一起来到了医馆外。

牛二躺在破木板上,身体都早已经硬了,隐隐出现了尸斑。

牛二的瞎眼老娘,枯瘦的双手紧紧拽着板车,形容憔悴不堪,呜呜哭得快透不过气。

叶岭一走出来,就有人指着她高声叫道:就是她,听说是那劳什子神医,是她开膛破肚害死了牛二。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儿都是神医,那老子还是华佗药王转世呢!嘘!你小声些,没看见她旁边的是国舅爷?天子脚下,就是国舅爷也不敢当街杀人!你还敢说,哎哟,你的命不值钱,可别害死了老子。

傅恒面色寻常,只淡淡扫了一圈周围。

千里见状,朝暗暗护在周围的随从们使了个眼色。

几个随从不经意混进了人群,靠近了说话的那几人。

不管周围的人叫嚣得有多欢快,或者济民堂再厉害,死人不会说谎。

叶岭旁若未闻,她忙得很,专注地查看着牛二的死状。

这时有人大声吆喝道:让开让开,步军统领番役查案!一个中年男子走在前面,朝傅恒拱手打招呼,傅恒拱手回礼:竟然劳烦高千总亲自来了。

没法子,这件事闹这么大,连尚书大人都亲自过问了。

高千总眼神在牛二尸身上转了圈,最后在叶岭身上停住:这位姑娘是?钮祜禄讷亲今年刚出任兵部尚书,虽然此钮祜禄氏讷亲来自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的曾孙,与太后的钮祜禄氏并非一家,自从乾隆登基之后,两家钮祜禄氏走动得就频繁多了。

步兵统领衙门名义上是隶属兵部,最终替皇上守着皇城,兵部尚书只敢过问些偷鸡摸狗等芝麻蒜皮小事。

不过顶头上峰既然开了口,步兵统领衙门重要给几分薄面。

高千总点出讷亲亲自过问,就是在提点傅恒。

步兵统领衙门接到案子,拖了这些时辰才来,肯定早就弄得一清二楚,哪能不认识叶岭。

既然高千总装傻,傅恒知道步兵统领衙门是不打算参与进来,双方都不要得罪了。

傅恒走上前,想要不动声色挡住叶岭,见她抬起头,面色沉重肃然,稍微沉吟之后便让开了身。

叶岭看向高千总,不卑不亢答道:我是广仁堂的叶大夫,就是先前他们喊的庸医。

高千总被叶岭干脆直接的回答弄得楞在当场,傅恒的眼里却渐渐溢出了笑意。

叶岭指着牛二,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是被人害死的,可以解.....要不,你们叫个仵作来验尸吧。

要快点,不然这种天气,尸身就这么躺着,很快就腐烂了。

高千总脸颊抽搐了下,说道:叶大夫不用操心这些事,衙门判案自有自己的方式,需要仵作的地方,一定会传仵作来验尸。

叶岭说道:此事与我有关,我算是当事人,所以我要问清楚。

请问仵作怎么验尸?还有苦主是谁,是这位大娘告我害死了人吗?牛二的娘嘴唇哆嗦了半天,只喊了几声我的命苦,还我儿子的命后,就呜呜咽咽哭得说不出话来,令围观众人同情不已。

此时有个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拱手作揖说道:我乃先前雇用牛二修缮屋子的善图,牛二是因帮着我修缮屋子方摔伤,在下赔了牛二看伤吃药的银子。

谁知牛二不过受了些皮肉伤,最后却被害死,只剩下孤苦无依的瞎眼老娘,我实在于心不忍,愿意出来作证,只求大人一定严查此事,还给牛二一个公道。

叶岭看都未看善图,她只看着高千总问道:请问这种案子一般是如何断?既然涉及到了医疗纠纷,是不是该有专业的人士来判断牛二的死因?仵作不验尸,没有大夫在场,官府怎么判案?靠着他们随口喊冤吗?高千总从没有面对过如此场面,叶岭的话听起来咄咄逼人,却有理有据。

既然说她医死了人,衙门判案总得要证据,证据从哪里来,一定得要仵作验尸,还有大夫的判断。

人群前的一个瘦削男子,早已静静观望了许久,此时冷笑一声,站出来说道:我乃济民堂的钟大夫,在济民堂行医治病几十年,托父老乡亲抬爱,还算小有薄名,既然这位姑娘要仵作验尸,还得有大夫在场,我愿意出来佐证一二。

这一个个的证人,此时都逐渐走了出来,看来对方安排得还真是妥帖周到。

叶岭哦了声,上下打量着钟大夫,眉毛抬了抬,问道:你就是钟大夫啊?钟大夫眼神阴鸷,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在下就是,敢问姑娘自称大夫行医,师从何家何门?叶岭笑了起来,不客气说道:我说了估计你也不知道,我不是自称大夫,我真是大夫。

还有,你要当证人,不行。

高千总彻底晕了,甭管这叶岭是不是大夫,至少这份神态自若的气度,还有不按照章程规矩来的方式,就让人不可小觑。

步兵统领衙门办案,都是把苦主,被告一并带到公堂审案。

现在叶岭要求无关人等介入,更是直接拒绝了济民堂的人。

再看默默立在她身后的傅恒,只怕广仁堂早就有了准备。

高千总只感到头疼得很,满脑门儿的官司,他就不该接这个烫手山芋。

钟大夫眼神阴毒闪过,厉声质问道:敢问姑娘为何不让我来当证人?莫非是姑娘怕了?我先前听说,姑娘收治了一个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那人虽说必须无疑,只不过不会立刻就死。

还是说,那人也被姑娘拿去开膛破腹闹着玩,如今人没了,所以姑娘心虚害怕了?众人一听,立刻七嘴八舌说了起来,这哪是治病,这就是心狠手辣直接杀人!竟然有如此歹毒的女人,怪不得说天下最毒妇人心。

官爷,快把她抓起来,为民除害!围着的人群激动起来,高呼着要高千总将叶岭抓起来,杀人偿命。

谁说我死了?一道沙哑却有力的声音响起,老李头从医馆内走了出来,稳稳站在在人前,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嚎道:谁说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