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岭快速洗漱换了身衣衫出来, 因为重男轻女带来的负面情绪消散不少。
前去看过不断吆喝的妇人,安抚了她一会,出来准备吃点东西时, 发现傅恒还在。
天气越发阴沉了, 云层悬在头顶, 好似随时要将人笼罩在里面。
叶岭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站在廊檐下眺望远处,皱眉说道:屋里本来就黑,以后就是在白天动手术,估计都难。
傅恒侧头望着叶岭,眼里是止不住的疼惜, 劝道:你先去用些饭菜,等你吃完之后,我们再聊。
叶岭转身往屋里走,问道:你用过没有?傅恒摇头,微笑着说道:我等你一起用饭。
叶岭看了他一眼, 满脸的不同意,我忙起来很难准时, 以后你不用等我, 先管好自己。
傅恒沉默了下, 答了声好, 我不会让你担心。
伙计很快提来了食盒摆饭, 叶岭说道:你去把祁大夫叫来,我有些事情要跟他商量。
伙计应下离开,傅恒无法, 走过去给叶岭盛了汤, 说道:你先喝些暖暖身子。
叶岭吃饭向来快, 也不用勺子,鸡汤不冷不热刚好,她一口气喝了半碗,胃里总算没那么空荡荡难受。
祁宏源来了,叶岭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你用过饭没有?祁宏源坐下来,答道:我已经用过了,叶大夫您用,无需管我。
叶岭哦了声,说道:现在后院的地方不够,还有屋子设置很不合理,而且天气不好,屋里黑漆漆的,动手术的时候本来就需要光源好,一定要改进。
祁宏源知道屋子不够的问题,不过要如何改,他一时也拿不出主意。
傅恒沉吟片刻,说道:医馆后面有几座宅子,那几座宅子都老了,等与祁老太爷商量后,去谈一谈买下来。
原本内城房屋不能买卖,不过这些问题你无需担心,我会去解决。
买下宅子之后,将所有屋子推倒重新修建。
说到这里,傅恒看向叶岭:如何修建方合理,得叶大夫你拿意见。
叶岭吞下饭菜,点头说道:好,既然要全部重修,就要尽量修得合理一些,我抽空先画出简单的分布图来。
傅恒忙说道:不急,你先歇歇再说。
我看你最缺少的就是帮手,什么事情都要你亲力亲为,不如先缓一缓,着重教他们。
等教出了帮手,你不至于太过辛苦。
叶岭一想也是,对祁宏源说道:以后非紧急病症,还是由你们接手。
我先整理一下解剖与人体的知识,把这几个手术的病例弄出来。
对了,还有要抓紧练习插导尿管,等晚上闲了,把人都召集起来学习。
祁宏源脸色微变,下意识夹紧了腿,既想要学习,又着实有点害怕,吭哧着应了。
傅恒看了叶岭一眼,低头忍笑吃着饭,片刻后抬起头说道:对了,先前高千总说要感谢你搭救韩姨娘与他女儿,要准备谢礼送上门。
照着他的做派,我估计得吹吹打打,绕城一周再送上来。
不过我没有拦着,广仁堂也该扬眉吐气一翻,你也受得起。
叶岭翻了好几个白眼,说道:随便他吧,反正医馆里亏大了。
他送礼上门,正好补贴一些。
傅恒失笑,觑着叶岭的神色,犹疑了下说道:高千总还说,想要家里的几个姑娘跟着你来学医。
叶岭眼神一亮,笑着说道:来吧,只要他愿意,还有他的姑娘愿意,我正巴不得呢。
他家的姑娘应该识字,能有姑娘走出后宅来学习,我觉得这样很好。
对了祁大夫,你家中的姐妹呢?她们有没有想学习的?一个是教,一群也是教,喜欢的都来,一并从头教起学起,正好省事。
祁宏源神色一喜,转而犹豫了起来,说道:我家里的姐妹都嫁了人,出嫁了的可能学?能啊,为什么不能?叶岭想到叶峤,笑着说道:医馆的大夫与她们都一样,都是从最基础的学起,说不定医馆大夫还没她们学得好呢,你们可要努力了。
祁宏源一听,马上有了危机感。
叶岭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他们所学的医术,在叶岭这里完全用不上。
跟所有前来学医的一样,大家都是从头开始。
比如解剖尸身,他们甚至比不过屠户出身的张财。
不行,既然这样,我要规划一下,编撰简单的学习教材。
叶岭想到教学比动手术还要辛苦,嘴里的饭菜顿时不香了,再喝了小半碗汤就放下了筷子。
我先去准备一下,谁的字写得快,工整?我想口述,找个人帮着我写字。
叶岭问。
傅恒微笑着说道:我来吧。
叶岭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要做你的事情,忙得很,只需要帮着我找一个写字好的就行。
嘿嘿,不用你,我去找我额涅,她的字写得好,还有宫伯母也一样,她们可以换着来。
傅恒见自己被嫌弃,悻悻不已,却又无法辩驳。
他要圆明园京城来回跑,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是分身乏术。
到了晚上,医馆大门关闭了起来,大堂里却灯火通明。
屋中央摆着一张床,叶岭站在床边,看向前面站着神色各异的大夫,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挺感慨。
大夫们都上了年纪,加上蓄须,与以前医学院年轻的医学生看上去真是两个世界。
再加上除了叶岭与六妮儿,以及傅恒这个一定要留下来凑热闹的之外,所有的大夫全部是男性,叶岭更是唏嘘了。
若是能培养出女性大夫,比简单的治病救人还更有成就感,更有长远的意义。
你们谁先来?尿道损伤的除外,因为不能导尿插管。
叶岭扫了一圈,看向众人说道。
祁宏源看向了姚大夫,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先前抽签抽到了你,瞧你一个大男人,怎地还磨磨蹭蹭!姚大夫暗自叫了声晦气,这些时日他看着叶岭治病救人,先前的那点轻视早就无影无踪。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宽衣解带让人在那里插管,羞愧加上忐忑,让他实在是迈不开步。
叶岭抬眉,原来是姚大夫这个倒霉鬼第一个,见他脸跟着了火一样,叶岭还是没笑话他,温声说道:去换身手术时穿的衣袍吧。
姚大夫垂头丧气,走到屏风后换了身衣袍,下面空荡荡冷飕飕,既不舒服又不适应。
双手压着袍子下摆,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到床前,心一横倒了下去,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了。
眼前有阴影覆上,姚大夫听到叶岭轻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不要害怕,我拿布巾给你挡些光。
这都是为了治病,你亲身体会之后,会更快学会如何拿捏好力道。
姚大夫头脸上身被蒙住,人隐在暗处,加上叶岭的宽慰,感到安全轻松了不少。
叶岭说道:先备皮,就是把毛发剃掉,这个简单,祁大夫你来做。
祁宏源怔楞在了那里,徐大夫知道备皮,见祁宏源犹豫,马上积极说道:叶大夫,还是我来吧。
祁宏源哪肯让徐大夫抢了先,立刻奔了上前,撸起袖子戴好口罩手套,说道:叶大夫放心,我保管剃得干干净净。
叶岭点头不置可否,见祁宏源拿起了锋利的剃刀就要直接上手,赶紧提醒道:先消毒。
唔,唉,还是用生理盐水吧,聊胜于无。
用酒精的话,我怕他等下会跳脚。
祁宏源忙放下剃刀,拿棉纱浸湿生理盐水,掀开了姚大夫的外袍露出下面,屏住呼吸心一横,拿起棉纱开始擦拭。
姚大夫已经麻木,感受到下面阵阵凉意与湿意,心里泪流成河,哭都快哭不出来。
可是到底年轻,身下还是不由自主有了反应,这下他更想哭了。
祁宏源擦拭了好几次,叶岭看着时辰,说道:好了,开始吧。
祁宏源马上换上了剃刀,提着姚大夫的子孙根,冰凉的刀锋一靠近,姚大夫被刺激得冲动立了起来,他下意识试图夹紧下身,一下哭了出来:祁大夫,你可要手下留情,不要割坏了!原本怪异紧张的气氛,因为姚大夫这一哭,不知谁先噗呲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其他人跟着笑起来,屋里一下轻松起来。
徐大夫笑着说道:祁大夫你尽管放心,有叶大夫在呢,割坏了也可以治好。
有人跟着附和笑道:是啊是啊,你小子可别怕,平时不是胆子很大吗?叶岭瞥着姚大夫的下面,说道:我的天,这么长的皮,都这样了,还只露出了尖尖角。
不行,祁大夫,重新把他皮里的污垢洗一洗。
哎,我说姚大夫,你的包茎要割掉,实在是太脏了,否则,你的妻子会因为你染上妇科病。
傅恒飞快看了叶岭一眼,憋着笑佯装欣赏屋顶的藻井。
屋里的笑声停了下来,有大夫结结巴巴问道:这里割掉的话,是否会影响男人的雄风?叶岭想翻白眼,说道:不会,什么雄风不雄风,露不出来没有刺激,才难施展雄风。
这里就是藏污纳垢之处,自己得病发炎不说,还会害了你的妻子。
祁宏源还茫然提着姚大夫的子孙根,问道:叶大夫,剃还是不剃?剃。
叶岭笑了起来,至于割不割,得看姚大夫。
姚大夫生无可恋躺在床上,想着家里的妻子如叶岭所说那样,长期各种不适,他偷偷开了无数的药方,总是治疗不好,一咬牙说道:我割!叶岭干脆地说道:好,你割的话,今天就不拿你练习了。
祁大夫,备完皮之后,换你来吧。
这下轮到祁宏源想哭了,不过他知道迟早逃不过,只得强忍着悲伤,哭唧唧答应了。
不过想到能学习割包茎,祁宏源又不那么难受了,若是姚大夫能割好无恙,他正好也能顺便割掉。
偷瞄了满脸淡定的叶岭一眼,祁宏源心里百感交集。
这只怕真是神仙转世的药王圣手吧,只有神仙,医术方能出神入化,从未将俗世的男女规矩大防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