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千总实在是太高调, 吹吹打打绕城而来,喜欢看热闹的百姓跟在后面,将医馆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叶岭出去看到这个阵仗, 忍不住哇哦了声。
高千总看到叶岭, 上前一步噗通跪下来磕了个头, 推了下身边怯生生, 约莫十来岁的清秀小姑娘:快跪下,这以后就是你的师父叶大夫。
小姑娘赶紧跟着跪下来,与高千总那样磕头,叶岭比小姑娘还要懵。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关思柏,忍笑提醒叶岭:快扶他们起来, 当不起高千总的大礼。
叶岭忙伸手去拉小姑娘,快起来,我不是在收徒弟,不对,算是学生吧, 没有师门的那一套。
唉,我说不清楚, 反正你们都快起来。
高千总见状灵活站起身, 拉过小姑娘介绍道:叶大夫, 这是我的五闺女五丫, 在家里最机灵, 读书好,我特意选了个好苗子来跟着叶大夫学习,免得学不好, 坠了师门名声。
叶大夫, 以后她就交给您了, 若是五丫不听话,随您打骂教她,我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叶岭很想翻白眼,高千总也算是官身,女儿取名字也太随便了。
看来纳兰府上对女儿真是好,至少她们姐妹们从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这些全靠关思柏书读得多,性格开明。
当然估计也与纳兰府上人丁凋零,纳兰永寿过世得早有关系。
能有女儿就已经很好了,哪由得挑挑拣拣。
高千总指挥着随从,把大包小包的谢礼提了进来,亲随则将礼单交给了姚掌柜。
高千总笑着大声说道:叶大夫没日没夜辛苦操劳,本来我要送到纳兰府上去,只叶大夫不在,念着医馆的大夫也辛苦,就分做了两份,一份送到了府上,一份送到了医馆来。
先前医馆救治那些穷苦百姓,不嫌脏不嫌累,还分文不取,为衙门分了忧,衙门很是感激,广仁堂绝对当得起一个仁字。
广仁堂前那场热闹,闹得京城无人不知,迄今还有人津津乐道。
最近来医馆看病的病人多了许多,不过大多都是周围的穷苦百姓,真正的富贵人家,生病之后,还是会请太医院的太医。
至于有钱人得了病,依旧会请熟悉的大夫。
如同叶岭先前所预料的那样,伤科病患极少。
而且现今很多病,比如阑尾炎,根本没有人敢想要动刀切除。
再加上妇人生产,都是请产婆,生不下来一尸两命,那是再正常不过,根本算不得大事。
叶岭打出去的那点名声,他们还在观望之中,并不敢轻易相信。
高千总虽然高调得过了头,叶岭想了想还是没有多加阻拦。
毕竟他是管着京城治安的官,虽说是因为私人事情来感谢医馆,到底是给了医馆官方盖章认证。
如今医馆外看热闹的百姓,不比上次那样,都是济民堂请来闹事的,此时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能起死人肉白骨,开膛破肚都能活下来。
先前有个妇人有身孕难产,叶大夫就把妇人肚子破开,把孩子取了出来,妇人孩子都好生着呢。
还是有人不肯相信:那般年轻貌美,医术却如此高明,只怕是吹嘘的吧?你没瞧见高千总亲自前来谢恩了,还把自己的闺女送来当徒弟学医?那先前的牛二,不是被她医死了?牛二可是被人害死,为的就是要诬陷叶大夫,先前那场热闹你没瞧着,我可是亲眼从头看到了尾。
济民堂里面的大夫污蔑叶大夫医死了人,说是那个收夜香的老李头被开膛破肚医死了,老李头当场就站了出来,人被叶大夫不费吹飞之力就医好了。
老李头如今好好的呢,还在附近一带收夜香,你若是不信,自己去问老李头。
还有呐,有个姑娘得了肠痈,被叶大夫切了一刀,人被治好了,如今还好生生的。
肠痈,那可是要命的病,哪家医馆能打包票能治,就是太医院都不敢!肠痈都能治好?!那可真是神医转世了!周围的百姓越说越兴奋,原本还淡定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陈士甫,此时再绷不住,神色逐渐阴沉了下去。
傅恒这竖子,让他被责骂不说,心腹陈管事还交待在了里面,济民堂颜面尽失。
短时日之内尚看不出来,如果再这般下去,京城就没了济民堂一席之地。
没了济民堂,他陈士甫什么都不是。
至于他依靠的贵人,可不会管既不能赚银子,又没了用处之人。
陈士甫寒着脸,对身边的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迅速换了张笑脸,大步走上前,眼神在叶岭身上来回打量,拱手说道:恭喜叶大夫,听说叶大夫医术过人,这都是大清百姓的福气,实在是可喜可贺!叶岭很不喜欢陈士甫的目光,像是被阴冷的毒蛇缠上了一样,她哦了声,问道:你是谁啊?陈士甫的脸僵了僵,他好歹也是济民堂的东家,在京城算得上有头有脸。
虽说两家医馆暗地里不对付,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岭实在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纳兰一族早在康熙朝后期就已经没落,如今不过是空有架子,借着与富察氏定亲才抖了起来。
叶岭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闺阁姑娘,突然变成了神医,哪怕她从在娘胎里开始学医,也不过区区十多年,岂能与行医几十年的积年老大夫相比。
傅恒野心人尽皆知,靠着是皇帝的小舅子,拼命往上爬不说,还要将未过门的妻子吹嘘成神。
既然如此,就休得怪他了。
何况,身后贵人说了,最好趁机将富察氏一并打落下去。
叶岭是神是草包,自然会显现出原形。
陈士甫眼里阴毒闪过,面色不显,虚拍了自己脸一下,歉意说道:实在是在下的错,姑娘平时在闺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突然出来走动,虽说一鸣惊人,不认识在下倒也不足为奇。
都怪在下没先自我介绍,在下姓陈名士甫,字直山,乃是济民堂的东家。
叶岭又哦了声,神色淡了下来,你就是陈士甫啊?关思柏站在一旁,想要说什么,略微沉吟之后,到底没有做声,由着叶岭去了。
其他人见叶岭丝毫不给陈士甫面子,不称字而直呼其名,神色各异。
高千总装作欣赏医馆里的诊台,姚总管本想上前招呼,被沉着脸的祁宏源挡住了。
陈士甫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冷声说道:我就是陈士甫,实属在下眼拙,看不出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了得。
听说姑娘还开馆收徒,广仁堂里所有大夫都跟着姑娘学习,这等奇事,我真是大开眼界。
不过大夫治病不比其他,有那沽名钓誉之人.....叶岭不耐烦了,径直打断陈士甫:你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直接说吧,你来做什么?你!陈士甫气得脸抽搐着,直恨不得将叶岭撕碎。
叶岭实在是太过嚣张,瞧她长得如花似玉,等到富察氏倒下去之后,纳兰氏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还能横到几时 。
呵呵,待到那时候,她落入了他手里,定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姑娘的医术能上天入地,不知姑娘可敢出来比试一场?陈士甫亦不再客气,昂首不屑问道。
先前桂皮说济民堂想要比试时,叶岭就特别好奇。
以前也有技能大赛,比如比心肺复苏,气道管理电击除颤等,不过都是采用的仿真医用机器人。
陈士甫不会是要用真正的病人拿来比试吧?果然,陈士甫说道:当然是比试治病救人了。
你与济民堂的大夫,各选几名病人,诊断开药治疗,谁能治好,就谁胜出。
陈士甫朝屋外看热闹之人一拱手,扬声说道:还请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作假亦难。
届时我还会还请太医院的太医,官府的大人们前来观看监督。
屋外的百姓见到有热闹可看,顿时高兴不已,有人大声问道:什么时候比试,在何处比试?陈士甫嘴角下撇,然后笑了起来,说道:济民堂随时可以奉陪,至于贵人姑娘什么时候可以迎战.....姑娘家向来事情多,总要准备准备,胭脂水粉得要挑好,衣衫头面可否搭配.....啊!突然,陈士甫失声尖叫起来,原本还在等着叶岭应下看好戏的百姓,甚至是广仁堂医馆里的众人,一并傻了眼。
叶岭突然发难,随手拿起了根药杵对着陈士甫的脊椎捅了下去。
作为曾经的神外大神,叶岭随时能让陈士甫终身瘫痪,不过她到底没有下死手。
她是医生,不能把医学知识用于杀人。
又实在是气不过,不让陈士甫吃点苦头,不足以泄愤。
骂你是畜生,还抬举了你!叶岭手里的药杵杵在陈士甫腰上,他躺在那里哀嚎,动弹不得。
拿人命来比试,你是不是杀人杀顺手了?叶岭想到牛二,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手下加大了些力气,你杀了牛二,仗着你背后的权贵,你没有杀人偿命,还敢上门来挑衅,实在是找死!陈士甫倒地不起,跟着他一起前来的小厮见状,赶紧想上前帮忙。
叶岭眼神凌厉,怒斥道:滚开,不然老子要他这辈子都瘫痪在床!小厮见陈士甫吆喝个不停,犹豫着停下了脚步,扎着手害怕地说道:姑娘,东家上门来提出比试,你不答应就算了,怎能随便伤人。
小的知道姑娘是贵人,大庭广众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高千总,高千总您快救命啊,小的要报官!高千总也是一头雾水,干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钻进去当做隐形。
关思柏神色一凛,走上前挡在了叶岭面前,轻蔑地说道:你休得说那般好听,就凭你们也好意思讲王法!牛二死在你们手上,推出个替死鬼出来,就是有王法了?如今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儿乃是闺阁姑娘,医术都是装神弄鬼沽名钓誉,你当谁傻听不出来?别说打你,就是你死在这里,我儿乃是为民除害!周围百姓一下回过了神,有那聪明的,琢磨着先前陈士甫的话,可不是如关思柏所言,他纯粹是里里外外都在怀疑叶岭的医术。
不过,既然有人怀疑,叶岭出来比试一翻,岂不是马上能打消人的疑虑?有人劝说道:这位夫人,既然叶大夫有真本事,不如与他们比试一场,马上就能见分晓。
是啊是啊,比试赢了他们,不是能更好证明自己?这般直接揍人,反倒显得心虚了。
陈士甫心里恨意滔天,想要说话,腰间实在是太痛,什么都说不出来,拼命朝小厮使眼色。
叶岭只当没看见,缓缓站起身,见陈士甫跟着要起来,她脚尖点上去,陈士甫顿时惨叫一声,重又倒了下去。
你不配站着,因为你就是那阴沟里的臭老鼠,歹毒,恶心,简直不配为人。
叶岭毫不客气骂,她面色严肃,眼神在众人面上扫过。
你们说,拿谁来比试,拿谁的命来比?是--------------/依一y?华/你们自己,还是你们的亲人?原本闹哄哄的人群,叶岭清冷的声音一落下,顿时鸦雀无声。
对啊,选谁去比试?如果比输了,输掉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命!陈士甫,我没有杀你,是因为我记得自己是大夫。
而你不是,你不是人,拿人命当儿戏,为了银子,为了荣华富贵,坏事做尽,先前我还说错了,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你好十倍百倍。
你活着,对这个世界就是祸害,死了只能污染土地!叶岭眼神冰冷,说道:要比,可以啊。
停顿了一瞬,叶岭缓缓说道:你不是不相信我能开膛破肚治人吗?不如我开给你看,反正肠痈没多大用处,全部切除还省得以后发炎。
不过,不能用别人来试,要拿你,你爹,你的儿子们来。
众人哗然,听得目瞪口呆。
听叶岭话里的意思,这是要灭陈士甫全家的节奏啊!叶岭踢了陈士甫一脚,朗声问道:草履虫,还敢不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