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长生药铺‘有人在吗?少女清脆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来啦!一名少年喜孜孜地迎向前,这位姑娘,请问你有什么需要?我找大夫。
没问题,要找大夫是吧,等等!少年连忙奔人后头。
少爷,快醒醒,别睡啦,有位姑娘来找你――嗯?我不认识什么姑娘,你叫她回去。
男子嗓音低沉,带著不悦。
别这么说,她看来好凶,身上穿得破烂,全身也脏兮兮的,我不敢……你去叫她离开啦!丹霏强忍著怒气,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没礼貌的臭小子,她身上的衣衫看来真的有那么破烂、肮脏吗?真正破烂又肮脏的才是这间又小又旧的药铺吧!少爷,求求你别再睡了,快醒醒,你都已经睡了两个时辰啦!在少年的拼命请求之下,那名男子总算起身,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姑娘嘛,找上门来做什么?打扰我的睡眠……一名身材高壮的男子掀开布帘,半眯著眼看著站在门口的女子。
你是谁?他平日虽然散漫惯了,但可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女子。
我叫丹霏,要在这里工作――不要。
不待她说完,男人干脆俐落地拒绝。
她的态度看来像是请求他人的模样吗?活像是土匪要强行人侵民宅,只是还有多问一声罢了!丹罪愣住,他竟毫不留情地拒绝?你不也瞧见了?这间药铺说多破烂就有多破烂,也没几个人会前来抓药,哪还有多余的银两养你?你还是去找别人收留吧!男子打了个大呵欠,搔搔发,就要转身进房,继续休憩。
我娘死前还要我千万记得,一定得前来洛阳的长生药铺为大夫效力,报答多年前的救命之恩。
多年前的救命之恩?男子高扬起眉,眼底带著一抹讶异。
没错,我娘在多年前误食毒草,所幸有名老者经过并救了她,而那名老者就是长生药铺的大夫。
她说得信誓旦旦,让人不得不信服。
一旁的少年拉了拉男子的衣衫,少爷,你觉得她口中所说的老者,该不会指的就是老爷吧?男子眯眼瞪向她,你确定救了你娘的人,真是洛阳的长生药铺大夫?错不了。
丹霏点头。
这可奇了,我爹一直待在洛阳,鲜少外出,而这里也少有人前来治病,你肯定是搞错人了。
男子的眼神极为肯定。
绝不会弄错。
我分文不取,你们就算只让我帮忙处理杂物也行!她摆明了一副定要留下的强势态度。
少年又拉了拉男子的衣袖,少爷,你不如就收留她,就当做好事嘛!她虽然看来很凶,讲话语气也差,不过挺有心的!光是收留你一个,就已经让我花费不少,再来一个,还是女人,你不怕麻烦,我怕!若每个人一来,都叫我要收留,那我岂不要将这间药铺收起来,什么生意都别做了?男子态度强硬,把她撵出去。
元华怎么也无法做出撵人走这种事,姑娘,你还有没有什么亲戚在洛阳,可以收称留你?没。
丹靠摇头。
少年听了,转过头看著男子。
男子冷哼了声,装作什么也没瞧见,那也不干我的事.快把她撵出去,要不然我连你也一块赶走。
他下逐客令。
丹霏一听,只好逞自往门外走去。
姑娘,你上哪儿去啊?少年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喊道。
你家少爷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得离去。
丹霏转身离去,走得潇洒,毫不眷恋。
少年愣住,她走得还真洒脱……刚才说的那番话好像全是骗人似地。
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唤回他的思绪。
你还不快去做事,还是想跟著她一起离开?男子睨著他。
少年不敢抗命,只得摸摸鼻,乖乖走回后院,继续先前未完成的工作。
男子眯眼瞪向她离开的背影,久久不发一语。
丹霏坐在城门的石柱旁,冷眼看著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正盘算著下一步该怎么走。
原本是打算混进去,假装报恩人府当婢女,乘机偷走那本药草经书……可是那家伙真不好对付,看来得用别的方法才行。
不如……趁夜潜人药铺里,下药迷昏那些人,翻箱倒柜找出那本经书后,就可以拍拍屁股离开这里,回去山上,取得那些宝贝。
好,就这么做!正当丹霏打算要先找个地方稍微歇息时,却瞧见有名少女被几名地痞流氓追著跑,竟然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喂,你们还不快住手!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像这种人渣,就该有人出面,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那几名流氓一见出声阻止他们的人竟是名全身脏兮兮的乡下姑娘,不由得哈哈大笑。
哈,就凭你,也想阻止我们?丹霏拧起秀眉,对他们那难听的笑声很火大。
是又怎样?等一下我就让你们全跪下来向我求饶。
哈哈哈……咱们倒要瞧瞧,你怎么让我们向你求饶?其中一名带头的男子向身旁的人们比了个手势。
瞬间,那群人就将丹霏团团围住,脸上带著狞笑。
此场景让在场所有人全为她捏一把冷汗。
丹霏笑眯了眼,毫不畏惧,在那群人逼近的一瞬间,弯下身以灵巧的动作―一闪避他们的攻势,暗中取出放在衣袖里的一包粉末,顺著风势往那些人的脸上撤去。
那群人突然觉得脸上奇痒无比,伸手不停抓著,却愈抓愈痒。
臭娘们,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好痒啊……救命啊!呵,叫我声大姐.我就教你们怎么止痒。
丹霏笑眯著眼看他们又抓又哭的模样,心里可痛快极了。
像这种坏人,活该被她整。
大姐、好大姐,就求求您,大发慈悲,好心跟咱们说吧!为首那人下跪求饶,早已把自己的脸抓得又红又肿。
是啊,咱们求您啦广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求饶。
就冲著你们叫我这声大姐,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只要用狗的尿洗脸,马上就能止痒了。
丹霏眼底全是笑意。
其实只要用清水洗净脸上残留的粉末,自然就可以止痒。
不过谁教他们叫她臭娘们,所以整他们一回。
小的知道了,多谢大姐。
那群人这番叩首道谢,奔离现场,四处找寻狗尿。
等到那些人一离开后,所有人都对丹霏拍手叫好。
小姑娘,你真行,竟然能把那些人整得这么惨。
早该有人给那些家伙一个教训了!丹靠对身旁这些人的事后称赞,一点都不领情。
拎起随身的包袱,统遇人群,往人烟稀少的小巷走去。
哼,那些人怎么不早点出来救那名可怜女子?事后再来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她鄙视那些人更甚于地痞流氓。
随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
突然,肚子饿得鸣了起来。
抚著自己早已饿扁的肚子,好想吃点食物啊!偏偏身上早已没了银两,就算想吃饭,也只能看著别人吃……突然,一颗热腾腾的包子递到她眼前。
咦?包子?她该不会饿昏头,出现幻影了吧!请你吃的,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丹靠顺著声音看过去,不正是方才那名被地痞流氓追著跑的姑娘吗?仔细一瞧,她还生得真美。
你肚子饿了吧!快拿去吃啊!少女笑盈盈地将包子放在她掌心里。
一接触到那热腾腾的包子,丹靠顾不得一切,张口大吃。
晤……这包子真好吃,料多。
皮薄又有弹性……她边吃边讲话,吃得满嘴都是。
呵,姐姐,你别吃得那么急啊,我这儿还有几个包子,都给你。
哇,你人真好。
丹霏毫不客气收下她所递来的包子,大口猛吃。
等到她把包子全吃完后,舔著手指,这才问向身旁一直笑盈盈的她,你一个人在外头很危险的,还是早点回去,以免家人担心。
嗯,我知道了,那你呢?我?丹霏看著眼前的少女,搔了接头发,找哪儿也没得去,搞不好晚上得睡在大街上。
这怎么行?我带你回家住好了,做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爹爹他一定会很欢迎你来我家住。
少女眼底有著坚持。
……好吧!丹霏见她这么诚恳,也不好意思拒绝。
虽然她平常睡在野地习惯了,也不介意睡在大街上……不过有时候还是挺想睡炕床。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叫厉霜,姐姐呢?我叫丹靠,你别老*俄姐姐,叫我名字就好,要不然我会很不好意思。
呵,不如我叫你丹靠姐吧!厉霜笑眯了眼。
看见她的甜美笑容,丹霏也无法拒绝。
对了,你府上哪里?我爹是长生药铺的大夫。
啊,长生药铺?丹靠瞪大眼望著她。
不会吧,天底下竟有如此凑巧的事?是啊,怎么了吗?厉霜不解地望著她,她怎么一脸讶异?那间位于城东巷内的长生药铺,就是你家?不会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嗯,没错,不过那里只是药铺,宅第在别处。
那我可否冒昧一问,在药铺里有名少年和一名高壮男人,他们又是谁?你说的人是我大哥厉耀和他的侍从元华,那间药铺爹很早以前就交由他掌管,只是……自从大哥接手后,生意是愈来愈差。
大哥的个性真的得改一改,散漫得很,根本无心看顾药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丹霏暗自盘算名天爷可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这下子要混入药铺偷取药草经书,易如反掌。
怎么了?厉霜见她若有所思,不解地问道。
没事、没事,咱们快回你家吧!丹霏迫不及待想去窃取那本药草经书。
嗯,往这走吧!厉霜带领她往城南的一栋豪宅走去。
看著眼前的豪宅,丹霏久久合不拢嘴。
从没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大宅第,回廊上尽是画工细致的壁画、华丽精密的石柱雕工,每一处摆设和装饰皆让丹霏看傻了眼,花园内种满未曾见过的奇花异草,芬芳香气扑鼻而来。
你先在大厅等候一会见,我去叫爹来。
呢……好。
丹霏站在富丽堂皇的厅堂内,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新鲜。
正当她准备伸手触碰放在一旁的一只青色瓷壶时,冷不防地,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
最好别碰。
丹霏连忙缩回手,不敢乱碰。
只是这声音挺耳熟的,转头一看,站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先前在长生药铺内所见的高壮男人,也正是厉霜的大哥――厉耀。
厉耀眯起眼瞪向她,你怎么会在这里?敢情她是偷跑进来的?丹霏一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可不是偷趴进来,而是你的亲妹子带我进来的。
是厉霜带你进来的?厉耀眼底净是不信,小妹怎么会带来历不明的她进来?没错,是她带我进来的,若不信,你可以亲自问她。
丹霏耸耸肩,要信不信随他。
反正她说的是事实,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他大眼瞪小眼。
厉耀对于她那坦然的态度不得不信服。
此时,厉霜带领身后的历堂进到大厅内。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才,是你带她进来的?厉耀伸手指向丹霏。
嗯,要不是有丹霏姐的帮忙,我可能会被一些地痞流氓给欺负去了。
厉霜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不禁红了眼眶。
丹姑娘,真是多谢你的帮忙,老夫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
厉堂深深向她一鞠躬,借以表达谢意。
丹霏以眼角余光瞧见厉耀正瞅向她,连忙向厉堂开口,不不不,我才应该要感谢您在多年前救了我母亲一命。
啊?厉堂不解地望向她。
大夫,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忘了多年前,曾在洛阳城外不远处的村庄,救了一名误食毒草的村姑?丹霏煞有其事般,滔滔不绝说著,当时所有村民都将你奉为天神,要不是有你救了我母亲一命,也不会有今日的我。
啊,真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厉堂抚著白须,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肯定有!所以我娘在死前,还叫我一定要前来报恩,所以你们非得让我在这里工作,无论什么事我都肯做。
丹霏态度强硬,一副非要留下不可的模样。
厉堂与厉霜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望向一旁的厉耀,希望他能给点意见。
厉耀不发一语,逞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呵欠,交由他们自己决定。
厉堂也只好答允,老夫知道了,你就留在这里帮佣吧!要是有你陪伴,相信霜儿也不会觉得无聊。
一谢谢爹!厉霜笑著来到她身旁,丹霏姐,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谢谢,真是谢谢你们!丹霏连声道谢。
哈,总算让她混进来了!霜儿,你就先带她去那间空厢房内歇息。
厉堂对丹霏的强势甘拜下风,以后你就在那里住下吧!厉霜轻笑出声,丹霏姐,快随我过来,我带你去房里歇息。
丹靠尾随在厉霜身后,在经过厉耀身旁时,却瞧见他那双带著不悦的眼,暗自窃笑。
哼,就算他早上不让她入府,她还是有办法混进来,看他能拿她怎么办!唇瓣勾起一抹浅笑,跟著厉霜到后方的一间厢房内。
丹霏姐,以后这里就让你住下了,要是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我马上帮你准备。
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是来这里担任婢女的工作,如果要什么,自己准备就好。
厉霜对她这么客气,让她很不好意思。
毕竟她可是别有目的才会混进她家,她要是一直待她这么好,教她怎么承受得起?会很心虚啊!呵……你可是我的大恩人,不待你好,还待谁好?对了,丹霏姐,你要不要先洗把脸,换套衣服呢?厉霜伸手往她脸上抹去,指尖立即染上一抹黄泥,你瞧,你的脸这么脏,还是梳洗一下比较好。
哇,我的脸真有这么脏啊?丹霏伸手往自己脸上抹去,再一看自己的掌心,布满黄泥。
只是怪了,她的脸怎么会弄得这么脏?啊,她想起来了,在前来的途中,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整个身子就这么埋进泥水中,才会变成这样。
真是……丢脸啊!好姐姐,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马上为你准备清水洗脸。
不必麻烦,你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打水,我自个儿去那里洗脸就好。
’可不愿厉霜来服侍她。
这……也好,就先让你习惯一下这里好了,在大哥的厢房旁有口井,你可以在那里打水洗脸。
厉霜带领她走出厢房,指向前方的一条回廊,你先往那儿走去,再往右拐,再向左直走,下了阶梯,就可瞧见。
先往右,再往左……好,我记住了。
天色已暗,你先回房休息,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丹靠朝她挥了挥手,逞自往她所说的方向走去。
往右拐,再向左直走,下阶梯……呵,瞧见了,井不就在那儿嘛!将木桶往井内一扔,再提起水来,掬起清澈的井水,往脸上拍去,彻底洗净脸上的污泥。
……清爽多了。
再往自己的手与脚看去,一样脏得吓人。
索性挽起衣袖。
拉起裙摆、褪去鞋袜,仔仔细细将四肢洗净。
你在做什么?突然,一道男声自身后传来。
丹靠不必转过头就知道又是那位身材高壮似熊的厉耀,不过就只是在洗手、洗脚嘛!他没长眼睛吗?看不就知道。
厉耀对于她的不以为意,不由得皱紧眉,你是个女人,怎么能随便在男人面前露出小脚?丹霏耸了耸肩,我又没叫你来看,是你自己要看的,要不然你大可转过头不看啊!搞清楚,谁知道他会突然出现?她对世俗的眼光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她也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一拿到东西,随时可一走了之。
厉耀看丹靠不以为然,背对著他继续梳洗的举动,以及那一贯的率性回答……开始对她起了极大的兴趣。
既然她不觉得怎样,那他就继续待在这里。
女人通常只要被男人瞧见赤裸的脚,就得嫁予那人为妻,这道理不晓得你明不明白?厉耀好意告知。
喔,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丹霏解开束起的发,任由长发直泄而下,你只要别跟别人说,你瞧过我的脚就好啦!拜托,被看到脚就得嫁给那人,是谁规定的?莫名其妙!还有……她的头发怎么也全沾满污泥?不洗净不行。
坐于井边,以清水洗净自己的长发,再以手为杭,仔细梳理一番。
厉耀双臂环胸,看著她赤裸双脚,坐于井边梳洗的模样。
她究竟是打哪儿来的?而他很清楚,爹以前肯定没救过她娘。
从小到大,爹出城的次数,他光用五根手指头就可以数完,若是爹真有救人,也不可能没告知他们。
所以说……她在撒谎!虽然不晓得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他绝不会让她有机可乘,将会好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丹霏洗净自己的手脚与长发后,甩了甩发,将发稍上的水珠甩去,这才穿上鞋,步离位于树荫下的井。
透过皎洁月光,厉耀总算清楚瞧见她隐藏在污泥下的姣好容颜。
似可掐出水般柔嫩的白皙肌肤、双颊透著淡粉色、长及腰际的乌黑秀发,以及那双透著狡点光芒的漂亮双眸……想不到原来她生得如此美。
你在看什么?是没看过女人吗?丹霏忍不住朝他抛了个大白眼。
他之前不是对她很不屑一顾,怎么现在一直猛盯著她瞧?瞧什么瞧啊?真是莫名其妙。
见他没答腔,索性统遇他,迳自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今天她想早点上炕床休憩,没空理他。
却怎么也没料到,她的手被他给一把握住。
你做什么?丹霏转过头,恶狠狠瞪向他。
要是他想对她做什么,她可不会对他客气,定会赏他几包五毒粉。
以后你就当我一人的婢女。
厉耀笑逐颜开。
啊?丹霏愣住!刚刚他说什么来著?要她当他一人专属的婢女,有没有搞错啊?就这么决定了,晚安。
厉耀放开她的手,步人井旁的厢房内,只留下她一人站在原地不动。
丹霏见他当著她的面把门关上,脑海里直冒问号,虽然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反正她也不会听他的。
甩了甩发,打了个大呵欠,迳自往厢房走去。
不必在野外夜宿,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老早就把厉耀所说的话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