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采石的女沙匪们想购买这支商队里的一些东西, 不过她们身上没带什么财物,所以才会把建议商队的人跟随她们来营地。
这支商队来之前并没有想到这是个如此大的营地。
只猜着是沙匪青壮出门,家门应该都只有老弱, 靠近了才发现是误入了狼窝。
原本商队里有几十个人壮劳力, 出门在外也很有胆气。
现在看到一眼数不清数的女沙匪, 都默默做了老实的缩头鹌鹑。
女沙匪们问一句就答一句,都恨不得早点结束这笔买卖。
这支商队携带的东西的确不多,不过很实用。
他们卖的是药膏。
药膏掌心大小的木罐子里。
每个人的木罐子大小都差不多, 大概是从木匠那里定做的。
这些药膏和黑乎乎的膏药完全不同, 是药汁子和油脂混合出的膏状物, 颜色都是漂亮的乳黄色。
这支商队的故乡冬季也很冷, 不过那里每年的夏天河面都会冰雪消融, 河里会有丰富的渔产。
丰腴美味的渔产养活了那片土地的人类和猛兽。
药膏所使用的是从鱼肉上提炼出的乳白色油脂。
虽然一个夏季储存的食物可以让他们活过一整年,可是没有人愿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只吃鱼。
因为寒冷又没有什么值钱的特产,很少有商队愿意路过他们的家乡。
不过这世间总有些意外。
两年前, 这个村庄的村民意外救了一个遇难的药师。
药师为了报答救了他的淳朴又善良的村民,决定传授他毕生的技艺。
村民于是学会了用当地的特产的一种鱼油制作药膏。
药膏的销路在当地并不太好,所以趁着不能捕鱼的季节, 村里的青壮结伴一起出门换点吃用。
前来报信的小娘子说到这里含混地嘀咕了一句:还不知道那个倒霉药师现在怎么样了呢。
丹火听了心领神会。
女沙匪们为了赚取讲故事的灵石,已经在竹林外讲过了很多故事。
丹火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
不止有一位娘子讲到过,凡俗界不仅有黑店, 还有黑村。
黑店通常是歹人开的, 专门杀人越货的歇脚食铺住店, 一碗蒙汗药下去,损失到什么看个人运气。
有的时候客人不小心露了财, 做正经买卖的店家也备不住黑了心思, 转做一回黑店。
左右本地的衙门也不会对这些路过的商旅上心。
黑村的危害也不下于黑店。
有些村落还会在商队必经之路上做点小陷阱。
不管是陷了马车还是折了马腿, 都要就近找村民帮忙。
若是商队的人数少一点警惕心再弱一点,投宿一晚说不得整个商队都能人间蒸发。
黑心的村落甚至能借此家家户户发一笔横财。
如今这位小娘子是在暗示,故事里这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药师,不是没了就是被村落囚禁了。
不过商队的事,女沙匪们从不多管,所以也只是暗示仙长莫要把这些人当成良善之辈。
小娘子只是来报个信,女沙匪们看中了这个商队的冻疮膏。
不管是凿冰还是冬季里建石屋,众人的手上都少不了冻疮。
商队的人只收银子,一罐冻疮膏就要二两银子。
若放在普通人家,必是会舍不得这笔花销。
然而能拼命逃亡到沙漠里的娘子们,不仅能吃苦,也格外爱惜自己。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她们使用骆驼搬石块而不是把自己累到虚脱。
她们舍得宰割骆驼吃肉让自己强壮。
她们也舍得给自己买二两银子一罐的冻疮膏抹手。
凡俗界的人轻贱她们,可她们从未轻贱过自己。
她们不会因为日子吃饱喝足后想要吃肉而有负罪感,愿意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舒适一点。
营地里有充足的肉干不是因为她们平日里舍不得吃,而是因为她们尽可能和过路的商队交换骆驼,营地里每隔个两三天就要宰割骆驼取肉。
营地里的老媪们从不教捡来的女娃娃们享受苦难。
自从营地有了足够的粮食之后,她们以身作则教给营地的女娃娃们饿了要吃病痛了要找医女。
她们努力疏通河道建设石屋都是为了为了活得更好,而不是为了牺牲掉现在。
老媪们这个冬季的脸色都十分红润,女娃娃们的个头更是窜了一大截。
有了布料以后更是人人都有了换洗的衣服。
沙漠干冷,女娃娃们纵然不用做什么辛苦的活计,因为皮肤太过幼嫩,也多有冻疮。
冻疮膏可谓营地里人人都需要的东西。
和过往商队交易了这么久,女沙匪们也有不少金银饼子的存货。
足够购置药膏。
焰娘原本想着给每个人都买一罐冻疮膏。
这一罐日日使也不怎么经用。
可惜这支商队带的货物太少,几十个人也只凑出五百多罐的冻疮膏。
商队也没想到这东西能这么好卖,二两银子够普通的农户吃用半年,他们村子做出来后在当地都销不动,此刻商队里的人多少有些后悔做少了。
更有只带了一、两罐的汉子,妒忌又不满到眼神都藏不住,看着女沙匪的目光格外怪异,好似女沙匪们花银子是吃了他们家的肉一样。
女沙匪们根本懒得管他们是什么心思,每一个药罐都打开仔细检查过。
有些药膏看起来做得比旁人的要黑,直接被检查货物的娘子拒收退了回去。
这商队不仅有冻疮膏,还有治疗烫伤的药膏。
不过这东西女沙匪们就不怎么需要,只买了十罐备用。
卖完这笔,女沙匪们并没有劫掠的意思,还指点他们可以去黄沙城继续销货。
商队安下心来,便鬼鬼催催问女沙匪要不要冰河里产的宝贝。
这支商队之所以往沙漠里来,也是因为听闻这片沙漠有仙人降临。
要不是村落里有宝贝找不到合适的销路,这个村的人也不会结伴冒险入沙漠。
焰娘挑了挑眉梢,并没有直接把这群人带到竹林旁,而是冷着脸问这些人想换些什么。
当然是仙药啦!一个年轻的汉子脱口而出。
女沙匪们的嘲笑声此起彼伏。
就你们这破东西也想换仙药!?我看是猪油蒙了心吧!见过绣满金线的锦缎吗?人家大布商几千匹上供的锦缎,都没能换到一粒仙药。
你们在这大白天的发梦呢!?几百两一两的上等茶叶喝过没?在仙长这里一万斤才听个响。
你们穷乡僻壤的能出什么不得了的大宝贝?呵。
…………在场的娘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整个商队的汉子臊得满脸通红。
他们只有几十个人,也不敢和几百人的女沙匪们动手,也只能咬牙羞恼地听着。
你们要是抱着这个心思,也别指望我们把你们引荐给仙长了,免得反倒连累了我们。
焰娘绷着严肃的表情敲打。
这些人心里也自打鼓,因为他们也不确定手里的到底是不是宝贝,万一只是长的奇特点的寻常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恼仙人。
焰娘带着面色踌躇的众人到了茶棚,不准他们全部靠近竹屋,只挑了几个看起来干净伶俐一点的准备带往窗户边。
茶棚到窗户的石台通道尽头就是他们可以靠得最近的距离。
莫怪我们没有提醒过,越了线变成沙地下的肥料,可不关我们的事。
正在煮肉汤的小娘子们嫌弃地看了这些人一眼,把还没煮完的肉汤合力抬到了营地里,免得不讲究的口水落进锅里。
这些大冬天出来冒险的汉子,在当地穷的媳妇都娶不上,看到这么多的年轻又活泼的小娘子,眼睛都快看直了。
这些照看茶棚的小娘子因为年幼娇嫩看起来并不凶悍。
一个糙老汉,趁着娘子们给要去竹屋前的人讲规矩,慢慢磨蹭到灶台旁,假意说要买碗热茶,黝黑粗糙的手就暗搓搓摸上小娘子。
营地里的女沙匪不管是什么年纪,都少不了一两把属于自己的武器。
小娘子哪里受过这个委屈!眉毛直接竖了起来,短刃出鞘直接断了老汉的一条手臂。
老东西!敢乱摸!娘子们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双方直接都亮了冰刃。
其他商人都心里暗骂晦气。
他们可不想给人陪葬。
这么点人和女沙匪动手岂不是以卵击石?娘子们息怒!他一个老光棍没见过世面!老汉即使被废了手臂也不敢还手,嘴里却在小声骂骂咧咧。
他身旁两三个年轻汉子对视一眼,心知再让他骂下去,所有人都走不出这地。
直接几个人上前,有人抱住他让他不得动弹,有人捂住他嘴。
老汉老实下来,女沙匪们的脸色却是似笑非笑。
捂住老汉嘴的汉子和周边同乡交换一个颜色,直接拧断了老汉的脖子。
老汉怀里的那份宝贝,直接被赔偿给了被骚扰的小娘子。
女沙匪们的脸色终于缓和。
商队自己处理了人,又低声下气陪了罪。
便是再桀骜不驯的汉子也只能安慰自己为了活命低个头也不丢人。
几位小娘子依旧满脸不高兴:好好的一锅热茶都被污了。
拖走老汉的几个年轻汉子摸出老汉身上的刚得的银子,赔给女沙匪当茶钱。
女沙匪们便也暂时收了武器。
焰娘出声吩咐,得到赔偿的小娘子把得到的赔偿拿去给仙长看,顺便问下价钱。
这个小插曲之后,焰娘已经不准备再带这群人到竹屋外。
这支商队见焰娘的态度,反倒不敢自己上前去见仙长了。
一群汉子眼巴巴看着小娘子拿着小包袱轻快跑到竹林前。
一时间既盼望宝物值钱,又怕宝物值钱失了性命,心里焦躁地如同油煎一般。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