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让宋则呈靠墙站着, 掏出钥匙开门,扶着对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从门口取了拖鞋,她蹲在他身侧抬头看着他, 宋则呈,能不能自己换鞋?宋则呈似乎是听到了, 睁眼看她一眼,抬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动作迟缓, 却好在把鞋脱了。
放完鞋回身,林夕看着陷在沙发中, 显得沙发过于矮小的人, 陷入沉思。
家里的沙发不大, 但也不算小,林夕平时坐着刚好,也能侧躺下来玩手机看电视。
如今一瞧,似乎连宋则呈半个身体都装不下。
她先进了厨房。
上次的蜂蜜给了宋则呈一罐, 还剩下许多。
林夕用温水冲了一杯, 喂宋则呈喝了点。
直到他推开杯沿。
放下水杯,她起身走到里面打开房门, 简单整理了下, 又让宋则呈起身,带他进入房间坐在床边。
看着他几乎是当成自己房间般理所自然地躺了下去。
他上身穿的宽松的深色短袖,下身却是略修身的牛仔面料, 这么睡一觉起来,肯定不舒服。
看着他现在的状态, 林夕也不怎么放心让宋则呈一个人洗澡。
宋则呈能听到林夕的话, 跟着去做, 但放一个醉酒的人在浴室,林夕也确定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林夕看着他微皱的眉,额间渗出汗珠,打湿了发尖,凝结成水滴缓缓往下淌。
空调进门时便打开了,房间温度降下来需要时间,他身上仍在出着汗。
明显不怎么舒服。
林夕不能帮他洗澡,却也不会任由他这么躺着,拧了块毛巾先帮他擦了脸上以及露在外面的脖子、手臂的汗液。
宋则呈,你要不要把衣服脱了?这回宋则呈没理她了。
像是睡着了。
竟然没有吐。
喝醉酒的人不是每个都会吐,林夕仍有些诧异。
有时候吐出来会比这么安静地躺着舒服许多。
等室内的温度完全降下来,林夕看着宋则呈完整穿在身上的衣物,空调打低了几度,又在他身上搭了个被角,抱着另一床毯子去了客厅。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幸好明天是周末,不然林夕也不保证自己一定起得来。
本以为第二天会很晚才醒,生物钟却到点报时。
林夕放轻动作进房间看了眼,宋则呈仍闭眼睡着,气色还不错,只是嘴唇略有些发干。
她进厨房做了两份早餐,自己的吃了,另一份放在餐桌上。
她醒得早却没有睡醒,一时无事,躺着又睡着了。
恢复意识时,察觉到身边坐了个人。
她半睁开眼,宋则呈正坐在她脚边的沙发上,似乎在看着她。
等她彻底清醒,他瞧着又只是正巧在那时将视线投落在她身上的巧合。
林夕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几乎不着寸缕的状态。
宋则呈应该是起来后洗过了澡,上身赤-裸,腰间围着她平时用的浴巾,是很可爱的浅粉色。
林夕:……她移开视线,坐起身来,我做了早餐在桌上,你吃了吗?她顺势看过去,桌上的餐盘已经空了。
宋则呈忽然勾了下唇,坦然道,姐姐,我没衣服穿。
林夕缓慢眨了下眼。
宋则呈前几天的表现让她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了,可现在的他又不像是分手的样子。
林夕又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瞥了一眼,……你没穿吗?浴巾只盖住他大腿的一部分,宋则呈自然地坐在那,完全没有一丝窘迫。
宋则呈的腿是男生中少见的漂亮 ,皮肤偏白,腿毛没有过于旺盛,也不会少得可怜,肌理流畅紧实,独有男性的性感,双腿更是修长笔直。
宋则呈手支着下颚看她,她的表情近乎是茫然的,少见的懵懂,忍不住心中好笑。
他故意问,穿什么?林夕沉默片刻,道,夏□□服干的快,家里也有烘干机,洗完过会就能穿。
宋则呈,姐姐要帮我洗衣服吗?林夕,……你介意用洗衣机吗?开玩笑的,宋则呈低头笑了下,衣服我洗了,在洗衣机里。
林夕应了声,从沙发下来,晾了吗?还没洗完。
宋则呈摊了下手。
林夕打开房门,听见了洗衣机运转的声音。
她不太能接受和几乎没穿的宋则呈待在一个房间,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
洗衣机结束工作的提示音一响,林夕便走了过去。
她取出里面的衣服,纠结成一团。
他甚至把内裤也扔在了里面。
林夕:……所以洁癖只是对其他人的吗。
晒在大太阳底下的衣服干的果然很快,甚至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穿了。
宋则呈完全没有醉酒留宿的客套,自然地询问,姐姐,中午吃什么?林夕是想着等他醒了就把他送走,谁知一磨蹭就到了午餐时间。
林夕,家里没菜。
宋则呈,姐姐平时在哪买菜,我帮你提东西。
小区的阿姨们有时候听到超市打折活动,会坐着公交地铁出门抢购,林夕只会下班顺路去超市,一般都是在这边的菜市场买。
中午菜市场的摊位比早晚间少,但用来做顿饭也足够了。
出门时碰上脸熟的邻居,一个个看着宋则呈,问林夕,小林,这你男朋友啊?是。
林夕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
小伙子长得帅嘞,高高大大的。
宋则呈在长辈面前还是挺有架势的,没有露出他惯常吊儿郎当的笑。
待离开小区,宋则呈道,我还以为姐姐不会说我是你男朋友。
林夕不愿意在公司暴露两人的来往,推理下自然也是不愿意邻里好友知晓。
林夕,没有,公司不方便。
公司牵扯着工作,而邻里跟自己的生活总归隔了一层,她本身也不是那种谈恋爱会瞒着所有人的性格,不过是宋则呈的身份与公司之间过于微妙。
上午的太阳同样很大,好在菜市场不远,就在小区外,两人买完菜没在外面多待便回去了。
只这么一小会,身上就出了不少汗。
宋则呈拎着菜兴致盎然道,我给你打下手。
林夕就把一部分洗菜处理的工作交给了他。
她经常做饭,处理切菜的动作很熟练。
宋则呈看着她的侧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择菜。
他突然开口道,昨天是我生日。
林夕顿住,看向他,抱歉,我不知道。
林夕,中午给你做碗面,可以吗?宋则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说出了这句许久不曾说过的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着应道,好啊。
平时一个人吃饭,林夕一般只做一两道菜。
今天她本打算做三道菜,最后做了三菜一汤,加一个凉拌的皮蛋豆腐。
量都不算大,吃不完也能放冰箱留着晚上吃。
额上微微出了汗,她将做好的菜端出去,又给宋则呈下了碗面。
放下面碗,正准备去厨房拿筷子,宋则呈拉住她,抬手抹去她额上多余的汗珠,道了句,辛苦我的女朋友了。
她退开两步,避开了宋则呈的亲近,转身回房间取了个盒子出来。
这是她前几天和夏意逛街时买的,看到时觉得很适合宋则呈,只是之后没机会送出去。
林夕,没准备礼物,这个送给你。
宋则呈拿到盒子没有当场打开,把玩了会,下颚微抬,问她,这是什么?手镯。
宋则呈挑了下眉,看向林夕的手腕。
她没有带他送的玉镯。
宋则呈,姐姐怎么没带我送的镯子?干活不方便,她坐下道,快吃吧,过会面该坨了。
宋则呈挑起面条吃了口,说好吃。
宋则呈,等下次再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料子,我多给姐姐打几个镯子换着戴。
林夕只道不用,单是这个她就还不起了。
宋则呈边吃边拆了盒子,里面是一个仿古的男士手镯,有种摇滚风的感觉。
宋则呈不玩摇滚,但瞧着确实很适合他,他身上有着摇滚的自由不羁。
他当场戴上了,道,谢谢姐姐。
林夕嗯了声。
宋则呈配着菜吃下一小碗面,面条分量不多,煮多了吃到最后难免口感不好,宋则呈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吃面。
这一小碗就刚刚好。
昨天碰到我母亲了, 宋则呈突然开口道,他们是在我生日那天离的婚。
林夕顿住,虽然不清楚宋则呈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但还是决定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宋总和他前妻的事公司大部分人其实都清楚,只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讲。
毕竟是总公司的决策者,妄加非议不妥,但同样的,如果能知道上司的禁忌,就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错误与麻烦。
林夕自然也是知道的。
宋则呈用讲笑话的口吻简单说了下当年的事,问林夕,如果是你,你会原谅自己的母亲吗?林夕沉默片刻,道,原不原谅都是当事人的权利。
她没有感同身受,每个人的性格也不同,有人会有人不会,不管结果是与否都算不上错。
宋则呈若有所思。
这样的话不是没有人对他说过,或参详或玩笑,只是从林夕口中说出来的,似乎格外的认真。
宋则呈几乎没有提起过当年的事,他一直以为他是看开了,直到昨晚。
他一直都介意,所以才会碰也不去碰,连生日都不允许旁人提起。
宋则呈近些年来常不常地会在一些地点碰见他那位母亲,当年家中破落后,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女人已然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在那时的宋则呈眼中,她跟父亲感情极好,因此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让他深觉现实荒诞,曾经美好的过往如同一戳即破的泡沫,连同自己也像是活在虚幻中。
宋则呈不喜欢这个日期,然而他不喜欢的,却偏偏像是非要他难忘一般记得最深。
他已经过了渴求母爱的年龄,并不想见到这位曾经疼爱过他的母亲。
甚至特意拦着不让对方见他。
可难免有一两次的疏忽。
那个女人不是第一次找他,开始是要求他帮她和他父亲复合,之后得知复合无望,开始找他要钱。
她的开销一向不小,尤其财务缩水后仍不加收敛,只能找他这个血缘上的亲身儿子要钱。
宋则呈身上的钱不少,几乎能调动宋宇民户头上大半的财务,想来她应该是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消息。
当年宋宇民破产后并未一蹶不振,而是利用过往的人脉与资源,一点点东山再起。
有人落井下石,同样有人愿意雪中送炭。
那时的宋宇民只是一个身家尚且算中上的商人,不若现在长成了庞然大物,每一次举措都有搜刮市场的威胁。
谁能料到宋宇民能做到今天这个程度?!在他日渐声名鹊起后,张玉茹的生活却不尽人意。
再婚的丈夫家里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婚后生意也渐渐没落,仿佛是翻转的两极,她仍是那个失去财富的贵夫人。
张玉茹很快又离了婚,回头来找宋宇民。
然而宋宇民不复当初的情深,这些年多的是人讨好他,于是游戏花丛逢场作戏,对于送上门来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没多看一眼。
如果张玉茹只是抛弃他,他可能还会原谅她,然而那时她抛弃的是他们整个家。
宋宇民是爱儿子的,不仅仅因为那是张玉茹所生。
他清楚那时张玉茹的决定对宋则呈的打击,从未想过两人有复合的一天。
何况那时的他,心中并不确定能做到如今的一切。
但他成功了。
一个有魅力又有钱的男人,多的是年轻女人往上扑。
只是他再未兴起过结婚的念头。
宋宇民在宋则呈出生不久后做过结扎手术,那是他爱着张玉茹的证明,却也同样是往后为她背叛增加痛苦的砝码。
宋宇民事业再起后没有再手术,他只需要宋则呈一个儿子。
也许宋则呈在张玉茹开始找上来后会有一点心软,然而她之后目的明确要钱的举措,却明白了她不过是想要再次过上优渥的生活。
他在张玉茹眼中,甚至不如那些虚假的数字重要。
张玉茹这个名字,那张脸,早失去了令宋则呈动容的筹码。
当年他和同学们过完生日后兴冲冲回家,得到的只有一句话。
——宋宇民,我们离婚。
分崩离析。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忘记设定发布时间了,抱歉啊明天应该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