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得近了, 颜路清注意到他上身穿着短袖，露出的脖颈和手臂都线条干净美观，极富少年感。
她迷迷糊糊地想：都十一月了, 这么冷的天，得多抗冻才会穿短袖？不过这个房间确实暖和, 她都睡得要出汗了。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报警？颜路清迟钝的脑细胞终于再次活动起来，努力眨了眨眼, 转了转眼珠，确认这是自己刚才睡下的比客厅都大的神仙卧室。
可这里怎么会出现别人？？？她迅速清醒, 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也是从这个角度才发现，以大美人的身高, 她得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颜路清觉得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她抱着被子略带警惕地看向床边：你说, 报什么警？大美人慢条斯理道：我也没想好。
随后, 他抬手指了指床正对着的门，毁坏房屋？或者……他视线又轻飘飘扫到她身上：私闯民宅？……？颜路清听得满脑袋问号, 毁坏房屋？我毁坏什么了？我也很好奇, 大美人语声微顿，你是怎么在一天之内躲过所有人的耳目——凿出一扇门来？颜路清被问傻眼了。
大美人是不是因为长得太美所以精神不好啊？怎么能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我没有凿门，她万分诚恳地解释道，我是今天才刚住进来。
……房间内突然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沉默。
三秒后。
像是她讲了什么惊天笑话一样, 站在床边的少年突然低头笑了起来。
他肩膀微抖，笑起来的样子分外勾人，眼睛和嘴唇都弯着漂亮的弧度。
颜路清确实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可尽管如此，她自认为自己的内心还是很理智的——她清晰地把自己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在遵循人的好色本能夸赞美人。
另一部分提醒自己：这个美人可是在自己睡着觉的时候偷跑进来的！他笑了许久才停下来。
抓准这个时机, 颜路清立刻主动出击：私闯民宅应该我问你的才对吧！她抓紧被子瞪大眼睛，我还想问你呢，你从哪进来的？为什么来这里？……看向她的时候，少年眼角仍然带着笑意，因为这是我的卧室。
而后手随意抬起，给她往后一指。
颜路清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他的身后。
——那里竟然还有一扇门！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怎么会……颜路清掀开被子下床，直接走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那扇门前。
先不说别的，光看这门的材质质感，明显是跟这个房间配套的，反而自己打开进来的那扇门确实像是临时凿的。
……她又试探性地把门推开。
外面是一条走廊，再往外是栏杆，栏杆下明显是极为宽敞的另外一层楼。
她所打开的只是二楼的房间门。
这竟然是栋别墅。
颜路清回忆了一下今天自己进小区时对四周的印象。
算不上破烂，但总归也只是个旧小区的普通楼房。
不管是结构还是占地面积还是装潢成色，它怎么可能跟一栋别墅互相打通？悬空建造的吗？？颜路清想要爆粗了。
她似乎大概懂了身后这人见到自己的荒谬感。
就像她此时一样。
颜路清关了门，回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
想到他说的话，颜路清紧张道：等下，你先别报警——而后她迅速回身走到自己进来时的入口，打开跟这房间看起来格格不入的门。
刚打扫好的客厅完全展露在了他面前，很小的屋子，但收拾的很干净，所有形貌一览无余。
少年蓦地一怔。
-今年是2018年吗？嗯。
我叫颜路清，你叫什么？顾词。
原本想问他是哪个ci，但还是先搞清楚状况比较要紧，颜路清说：怀榆今天地震，我们学校宿舍不能住，所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确实是我搬进来的第一天。
怀榆？顾词看着她，眼尾微挑，没听过这个城市。
……两人简短地交换了一下信息，最后发现他们各自所在的地名完全对不上，是拿手机用搜索引擎也搜不到的存在。
可能是年轻人接受能力太强，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方式实在太悄无声息、太过生活化，让人生不出太多的惊疑。
也可能是单纯的心大。
颜路清心里感慨了几番后，已然接受了这个房间门疑似变成了任意门的魔幻现实。
她抬头看着面前名叫顾词的少年。
对方比她高，跟她对视的时候微微低着头，这让他的脸一半被灯照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直直看过去，五官秀美得像幅画一样。
他们距离不到一米。
颜路清很少和一个男生这样不说话地对视，所以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总觉得看他眼睛越久，越像是被什么给吸住了一样，挪不开目光。
她率先打破沉默，也结束了对视。
这门真的不是我凿的，颜路清带了点小心翼翼，声音很轻地问，你现在不会报警了吧？……其实把凿门问出口时，顾词并非这样想，也没觉得面前这个睡得毫无防备的女孩子有能力做出如此壮举。
倒是她当时的回答很有意思。
不会。
他说。
得到明确回答，颜路清顿时松了口气。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她伸手比了个1，你这里是几月？五月。
顿了顿，他问，怎么了？哦……没什么。
怪不得这么暖和。
颜路清看着他的脸，再怎么说，自己刚才也是在人家的床上睡了一觉，突然莫名有种……闯进闺房当了回采花贼的感觉。
虽然她啥也没采，但仍然有些尴尬。
问完之后颜路清没有再留，干脆利落地拉上房门，隔绝了身后那神仙卧室，回到了自己的小破客厅。
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灯光也暗了下来。
她冷得打了个寒颤，不仅身体冷，心也很冷。
——原本刚打扫好了的时候，颜路清觉得这里也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至少比学校宿舍好。
可她睡完了那大美人的神仙卧室，才明白由奢入俭难是真理。
颜路清小声安慰自己：没事，本来也打算今晚睡沙发的。
她把被子铺在沙发上，躺了上去，破旧的家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仅如此，这沙发凉得像块冰，颜路清还得用体温去捂热被子和沙发垫子。
实在太冷了。
她抖得像中风。
躺了一分钟，颜路清实在受不了起身，放轻脚步走到了卧室门旁边。
门和墙的缝隙不算严密，门板也不怎么完整，她站在这里都能明显感受到温度变高。
颜路清直接把沙发给挪到了卧室门的外面，再次躺了上去，确实比刚才暖和了不少。
可她却睡不着了。
颜路清看着这扇门，想到几分钟前还在跟自己对话的少年，越想越觉得委屈。
这算什么事啊？她怎么会这么倒霉？他们两个住的房子大概阴差阳错被空间叠到一块儿了，重叠的部分是卧室，怎么就把她唯一的床给叠走了呢？那美人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一点儿也没有人道主义精神呢？她的卧室跟他的叠在一起，她的床被叠走了，他就不能看在这神奇的缘分上多问候她两句吗？哪怕借给她床被子也好啊。
简直蛇蝎美人！感受着从蛇蝎美人那边飘过来的一点点暖意，想到自己今后不知多久都要过着这种日子，颜路清顿时鼻子一酸，金豆豆滚到了沙发里。
-门关上后，卧室重归安静。
顾词走到桌子旁坐下，拉开刚才扔过来的书包，挑着作业写。
写了两道题，他听到那扇古怪的门的另一边传来一些动静，像是在搬挪大型物品，距离门很近。
但总共不到一分钟，便再也没了声响。
他无意识转了转笔，视线扫过一旁的床，上面仍然存在着刚才被人睡过的一道道痕。
顾词突然想到她最后问的问题，转笔的手指一顿。
刚才门打开时，从那边扑面传来一股冷气。
并不像是空调制冷，反而多带了点刺骨的寒意。
他把笔放下，起身走到床对面的那扇门前，拉动把手——依旧是寒意扑面而来，但跟刚才有所不同的是，原本在客厅中央的沙发被搬到了距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上面躺着一个恨不得把自己裹成蚕蛹的少女。
她的姿势像是要睡觉，可表情不是，那双眼睛睁得很大，湿漉漉的，上卷的睫毛也有些湿润，鼻尖和眼角都红红的。
莫名让人联想到可怜兮兮的小型犬，明明是娇气又漂亮的外形，却因为某种原因过得很惨。
我这里十一月。
和刚才截然不同，她的语气明显掺了情绪，带着鼻音重重道：想不到吧，还有人用这种方式取暖。
还真是巧了，刚骂完蛇蝎美人，本尊就突然在她面前出现。
本来就憋屈，他这一开门，他身后的神仙卧室再次出现在了她眼里。
颜路清更难受了，没好气地道：顾词同学，你有事吗？沉默三秒。
有。
顾词把门拉得更开了点，进来睡。
第78章 从前从前 同床共枕。
（二合一）……颜路清再次回到了这比客厅都大的神仙卧室里。
她坐在床沿的一角, 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刚才顾词说完那句T栀子整理W话之后，又冷静而条理清晰地对她说：严格来讲，这确实是他们共同的区域, 只是现在莫名折叠了，所以她进来也是应该的。
……怎么会有这么明事理的人！大美人真好！是自己刚才太狭隘了。
前后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 颜路清转进如风，心性大变, 顿时把蛇蝎一词抛到了脑后。
顾词让她进来之后便没再说话，走到桌边坐下, 拿着笔在写东西。
应该是作业。
颜路清今天学业方面倒是轻松，因为地震一事, 下午的课都取消了, 学校老师都忙得焦头烂额, 还因为搬宿舍的事情多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压根没时间布置作业。
但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她还得表达一下自己的赞美之情。
于是颜路清又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顾词身边, 最后站定在他斜后方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顾词四分之一的侧脸, 他垂着的睫毛长得过分，肤色像是有种雪一样的质感，干净清瘦的肩颈线条，修长手指转着笔, 一副并不怎么专注的模样，但平均每隔十秒左右就会在卷子上写下一个选项。
颜路清一边在心中复读大美人，一边好奇他在写什么科目。
正当她又准备往前走的时候, 顾词却突然偏头看向她。
颜路清一愣。
可这真不能怪她，这人的长相很难让人一时半会适应过来。
他淡淡扯了下唇角，语调带了点悠闲, 尾音微微上扬：怎么，着急睡觉？……不知道该说他太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怎么就听起来哪儿怪怪的呢。
不是，颜路清摇头，我是想说声谢谢。
她想夸顾词自己平常总挂在嘴边夸美女的你真是人美心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他大概率不会乐意听到这种话。
于是把美去掉，颜路清又真诚夸赞道：你真是个大善人。
………顾词手里的笔蓦地不转了。
他定定盯着她好几秒，突然弯了弯眼，笑了一下。
那眼神显出了几分兴趣，只不过是那种这是什么异世界新物种的兴趣。
之后顾词停笔起身，去浴室洗澡。
不知道他是作业少还是懒得写……颜路清觉得大美人看起来没有坏学生的劲儿，但也莫名的跟循规蹈矩不沾边，所以很有可能是后者。
随后她又想，顾词让她进来睡，那他呢？颜路清知道，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产生抵触和抗拒警惕心理，但一个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太过非正常，另外，她刚和顾词近距离接触了会儿，很奇怪地一点也生不出担忧的情绪。
颜路清坐在床沿打哈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美人终于出浴。
顾词洗完澡出来，头发变得比刚才要蓬松一点儿，看起来异常柔软。
眼睛和发色都很黑，对着她撂下一句：我睡客房。
颜路清独自躺在大床上，空余的地方简直能再挤下十个她。
像是公主的闺房一样，简直是天堂。
她闭着眼，周身都陷入了那股清冽好闻的香味。
刚才顾词洗完澡出来从她身边走过时，似乎也是这个香气。
彻底陷入梦乡前，颜路清默默地祷告：谢谢美人公主把闺房让给了自己，美人一生平安。
-颜路清晚上一共睡了两觉，所以早上起得也早，但由于真没在这么舒服的床上睁开过眼睛，她赖了好久的床。
也不干什么，就纯赖着。
一直赖到开门声响起，她看到顾词走进来，似乎没往这边看，直接走到洗手间里。
洗漱的声音结束，他再度出来的时候，颜路清正巧从床上坐起来，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少年肤色是真的很白，可正因如此，他眼下的青色也显而易见。
顾词脸上有明显的困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不太爽的样子。
颜路清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是……认床吧？顾词抬步走到桌子旁，把少的可怜的两张卷子装进去，一遍装一遍说：有点。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打算离开。
这哪是有点儿，你这简直是离了床就失眠吧。
颜路清很感谢他愿意让给她卧室——在他家如此豪华，且有客房的前提下。
但如果这结果导致他睡不好，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诶，你等——颜路清想叫住他，顾词却一直没停下脚步，只在拉开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迟到了，回来再说。
……顾词回来的时间比昨天早。
他进门的时候，颜路清刚把一切组装好——她今天没课，于是大概量了量床的尺寸，出门买到了一个隔板。
是一个带着地面支架，两端可固定的隔板。
被她安装在了床的上方，隔板一竖，恰好将床分成两部分，仿佛火车卧铺一样的造型，只是这个要宽敞得多。
你看这样行么？颜路清有点儿紧张，要是你实在接受不了的话，我就回客厅继续睡好了……毕竟本来也是我自己倒霉，这是你的卧室。
她一提，顾词又想起昨天打开门，见到她把自己裹起来在沙发上还要凑到门边取暖的场景。
他视线从隔板上收回，看着颜路清：试试吧。
那个隔板是可以调节位置的，十分灵活，正因它值这个价，颜路清买的时候也没怎么肉痛。
早上顾词那副样子搞得她心里始终不得劲，于是在顾词又开始写东西的时候，颜路清默默在一旁捣鼓它，又稍微挪动了一下——顾词那边占三分之二，给自己留三分之一。
但哪怕是这样，仍然比学校里的床铺宽敞许多。
挪完隔板，颜路清回到小破客厅洗了个澡。
她洗了头发才发现卫生间的吹风机坏了，害怕在十一月冻出病来，她嘴唇打着哆嗦借用了顾词的。
等吹干了出来，颜路清有点儿困了。
她走到隔板给自己留的那一侧，视线突然一顿。
三分之二和三分之一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而此时此刻，那隔板竟然被挪了回去——摆在最中间，一人占二分之一。
颜路清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被默默挪动的隔板，突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谁挪的不言而喻。
颜路清转头去看，某人还在悠闲地写着作业。
灯光照在他头发上，给纯黑添了几抹亮色，看起来无比柔软。
晚上睡觉的时候。
颜路清突发奇想，伸手敲了两下隔板。
她说：晚安。
那边久久没有回应。
她正想着，大美人高冷懒得回也正常，刚闭上眼——耳边传来咚的一声。
在静谧而奇异的夜晚里，这个声响显得格外温柔。
-试试的结果就是相当和谐。
两人睡觉都很安静，更何况还有了个隔板挡着，连面也见不到，哪怕同床共枕，基本上也确实是跟室友一样的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或者说是颜路清单方面觉得自己获得了一个绝世好室友。
闺房闺床都分她一半不说，早上还能叫她起床。
某次她随口说了句早饭经常吃不上，之后的每一天，颜路清都是带着早饭出门的。
那晚晚上睡觉前，她突发奇想敲了敲隔板，对他说晚安。
之后她每次都说，顾词也每次都会在隔板上敲回来给她听到。
颜路清是个很有数的人，顾词总是在小事上出现这种类似于纵容的态度，在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情况，越来越变本加厉了起来。
从那离奇的一晚开始，顾词就再也没让任何人进过他房间，包括打扫的阿姨。
颜路清见到他收拾的时候，便总是自告奋勇也帮他一起，只是最后她拾掇的地方总会有和从前不一样的摆设。
一个人的生活，闯进来另一抹截然不同的颜色。
颜路清越来越习惯于一回到这个狭小的房子就推开卧室的门，从不在别处停留。
有次，顾词突然笑着问她：你的客厅真的不要用一下吗？……温柔的阴阳怪气也是阴阳怪气，颜路清装作听不懂，我怎么没用？我明明每天都经过那里。
得到这个室友还有一个致命的好处。
——大美人真养眼啊！叫她起床的闹钟长成这样，声音好听成那样，谁还能有起床气？哪怕她写难题写得想撞墙，抬头看看不远处大美人的侧脸，心情一下子就能被治愈到。
颜路清跟人越熟悉越能叭叭，但她总觉得自己跟顾词叭叭的时候有些奇怪。
她爱叭叭，但不会叭叭琐事，可对着顾词，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顾词像是困在高塔里的公主，她像只小鸟，每天在外面飞呀飞玩呀玩，回到高塔里就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讲给公主听，献宝一样。
献宝献完了，公主点评完鸟鸟的故事，才能开始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这就是每天刚放学回家时两人的相处模式。
顾词最开始眼里写满了并不想知道你的sjb考试考了七十还是八十分。
到现在已经会问：然后呢。
这天是个周日。
颜路清周一有物理小测，担心又不及格，她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走到顾词身边，她不自觉停住，却发现他的卷子仍然是那么干干净净，几乎只写选择，且从没有花题目重点或是演算的笔迹，速度依旧是非常均匀且迅速，十几秒一个。
颜路清上次就好奇，现在跟他熟悉了点儿，便直接弯腰凑近了去看。
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你在写数学啊？不等顾词回答，颜路清忍不住提高声音：你写数学这么快？都不在旁边演算一下吗？她以为选择做这么快的只可能是英语题，实在没想到竟然是数学。
肯定是蒙的！刚这么想完，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又看到了顾词以同样的方式做了物理。
颜路清忍不住了：你要蒙就直接蒙好了，为什么还得想几秒钟。
……顾词转笔的手再次停顿，观察新物种的眼神再次上线。
但他并没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把试卷写完，而后站起来，突然把两张卷子都递到了她手里。
颜路清不解抬眼，顾词给她指了指房间一角的电脑：我去洗澡，帮我对一下答案。
看着他进浴室，颜路清便开始在网上搜题。
逐个看完，发现他全对。
颜路清：……她顿时想到了自己的物理试卷。
大神的卷面干干净净，像是抄的，巧了，我也是。
我是真抄。
顾词这边既然是五月，那他在学的是高一下半年……这证明上半年都会了呀！而且她跟顾词的星期是差了一天的，明天是顾词的周日，可以休息，所以今晚应该没什么问题。
颜路清顿时坐等他从浴室出来。
十分钟后浴室门开，头发半干的少年走出来，颜路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室友一场，能不能教教我物理？我明天得考试了。
顾词垂眸看了她半晌，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但他唇边总是挂着个好看的弧。
看见有戏，颜路清又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大美人松了口：不会的拿来。
颜路清原本在卧室的另一头写作业，而且她喜欢趴着歪着写，偶尔还在床上写。
顾词则一直在这边的桌子。
这会儿是颜路清第一次坐在他的桌子旁，她搬了另外一把椅子到了顾词身边，把题目全掏出来，然后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讲。
颜路清对于物理一直很头疼，尤其是现在的物理老师，声音非常的像是助眠声优，讲课可以说是一级催眠，搞得她看到物理相关就想睡觉，作业都写不下去。
所以顾词给她讲的时候，颜路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努力不漏掉他讲的每一个字，但对方语声有种奇异的独特感，清冷混杂着柔和，辨识度极高，如果不是在讲解题目，凑得太近听甚至会让人十分不好意思。
她也像是个学生该做的那样，一会儿看看题目，一会看看讲题老师。
然后发现一旦看了老师，很容易就再没法挪开视线，于是只好专心低头看着题。
颜路清想：这个不助眠，这个提神……太提神了。
只是时间有限，不管讲得多好，听得有多认真，颜路清前面俩月的基础完全没打好，许多地方讲着讲着她就没法跟着顾词的思路往下走。
第一次顾词什么也没说，漆黑的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给她顺便补了一下缺掉的知识。
但又很快出现了第二次。
到了第三次，再次卡在了一个位置，顾词突然对她笑了下：你没学吗？没法从头开始恶补，颜路清就只能迷茫地跟他对视：我学了……吗？室友一场，告诉我实话。
顾词看向了微微破旧的卧室门，意有所指，温声问她，你们那的，都这样吗？………虽然结尾得不太愉快，但颜路清听了那么一个多小时，感觉简直是自己学物理以来学到最多东西的时候。
但毕竟那一个小时是加班加点听的，第二天颜路清起得比平时晚了足足十分钟。
她自从搬到这里，一直都是走去学校，步行差不多十分钟，所以她一般提前二十分钟出发。
现在可好，距离打预备铃总共只剩十分钟了。
完了完了完了……颜路清飞速洗漱完，回到卧室拿书包，急得当上了复读机，迟到了迟到了迟到了……打车。
这附近打不到，有点儿偏。
顾词又问：会骑车子吗。
啊，不会……颜路清说完，几乎已经要放弃了，算了，我跑着去吧，说不定搏一搏还能——后面的话被顾词打断。
他正套了一件黑白运动外套，说：我会。
……三分钟后。
小区楼下。
颜路清看着从那扇门带下来的、顾词的纯黑色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相当帅气的山地车，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憋了半天，没想明白自己应该坐在哪：你这车子……为什么没车后座？顾词轻描淡写：因为没想过载人。
这个回答让她蓦地一愣，心跳仿佛微微滞住。
颜路清抬眼。
清晨的阳光从他的侧面照过来，秀美的轮廓有部分像是融进了光线里。
顾词长腿跨上车，单手扶着车把，露出前面的横梁。
他笑了笑，像是开玩笑一样随意道：你可以是第一个。
-车横梁并没有颜路清想象中的那么硌屁股。
颜路清侧着坐，双手把着前面的车把，一直看着前方给顾词指路，指挥他左拐右拐。
他骑车子很快，却出奇地稳，比她走路快多了，赶上了红绿灯也才最多三分钟就能到学校。
因为红灯而停下的时候。
颜路清不用再扶着车把。
她侧着坐直，没忍住朝右转头，看了他一眼。
却恰好对上他微微下垂的视线。
似乎谁都没想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对视。
原本想真心说句谢谢的颜路清卡了壳，顾词漆黑的眼睛划过一丝看不清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红灯过去，周遭的非机动车都开始缓缓前移，颜路清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再次朝前看。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顾词将她载到了学校门口。
颜路清对他道谢，从横梁跳下去，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最后将钥匙放在他手里：你回去开完门之后，就把钥匙放在门口那个垫子底下吧，反正我中午还得回去……顾词接过去看了会儿，又抬头对她道：中午别在学校吃饭。
颜路清之前也吃过他家阿姨做的好吃的，大概今天是顾词那边的周日，阿姨又要做什么，她也可以跟着沾光。
总之，学校食堂自然是完全不能跟那阿姨比，颜路清顿时开心点点头：嗯嗯。
争取及格。
顾词最后说。
颜路清：……不过，承他吉言，这次的小测难度只能算中等。
颜路清考完试之后心中大概有数，及格肯定是可以的，甚至能比及格线高个一二十分。
还真多亏了昨晚的恶补。
得知她中午不在学校吃饭，闺蜜秋暖林十分诧异：啊？还想约你今天跟我们喝奶茶？你这直接饭都不在学校吃了？秋暖林戳戳她，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住的那儿藏了什么大宝贝啊？金屋藏娇？每天一放学就着急回家看看？嗯？……闺蜜不愧是闺蜜，为什么口嗨一下都能戳破她的小心思。
颜路清顿时快要被心虚淹没。
没有……我这么穷能有什么宝贝啊。
颜路清打着哈哈开玩笑，哪个宝贝眼光这么差？再说了，我哪有金屋！而后在心里默默补充：确实住着金屋呢，但那金屋是人家娇的。
第一节 课考试后，第二节颜路清稍微走了点神。
想到他那句你可以是第一个。
想到，顾词肯定是经常骑车子才会骑得这么稳当。
可他那种家境哪还用他骑车子？不过学校里总有骑着这样车子的男生成群结队，经过校门口的时候，还会对漂亮女生吹口哨。
顾词也会吗？他在他的学校里是什么样的呢？那么耀眼的少年，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吧。
——？一直想到这里。
颜路清彻彻底底地被自己的想法震住。
怎么会延伸到这个地步啊……她瞬间有种莫名的，像是蜗牛想要缩回壳里的感觉。
——算了。
专心听课。
-中午放学。
因为已经答应了顾词，所以也不好再反悔，颜路清最终还是在秋暖林狐疑的目光下走向校门口。
中途遇到了其他班回家吃饭的女同学，跟她熟络地打了招呼。
颜路清女生缘是真好，主要她拒绝男生告白都拒绝得太过干脆，本身交友倾向也都偏向漂亮妹妹，加上性格沙雕可爱，脸还好，自然招女孩子喜欢。
颜路清见到美女开心了点儿，两人一路说笑着走向校门口。
她们方向不对，颜路清正想跟她道别，余光突然在校门口密集的人群里找到了一个格外显眼的身影。
与此同时，身边的女同学声音里满是惊艳感慨：天啊轻轻，我他妈看到什么了？这祸水是哪个学校的？不会是咱们学校的转学生吧？？？颜路清沉默三秒：……不是。
女同学卧槽了一声：他怎么在往这看？不是，他这眼神……他在看你？颜路清觉得浑身哪哪都有点儿不对劲，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先跟女同学强行道别：宝贝下次再给你讲，我先走了。
然后朝着那个身影挪动。
还是跟早上一模一样的地方。
还是早上她坐着来的那辆黑色车子。
还是……那个骑车子的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爱看的只有美女，遇到这位才发现，她爱看的是美人，与性别无关。
顾词还穿着清晨那身薄薄的运动服，在这十一月的天气里，拉链拉到了最顶端，小部分下巴藏了进去。
原来大美人鼻尖带点红也这么好看。
颜路清走到他面前，笑了笑问：喂，你怎么还带包接包送服务的呢？接你只是顺便。
顾词语调闲散，我在这里逛了一会。
颜路清一愣：你在这……逛什么？想看看你这个世界长什么样子。
……她很久没讲话，看着他开口，眸似点漆，嘴唇淡淡的粉色，每说一个字唇齿间就呼出白雾。
快点上来，冷。
第79章 从前从前 你是谈过恋爱吗？……颜路清再次坐上了车子。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顾词说的几句话, 都没注意到有不少人往两人这边看，包括刚才分开的隔壁班好友。
她专心看着前路发呆，身后突然传来顾词的声音, 距离她很近，找个地方吃饭。
……颜路清一愣, 半回过头，你不是早上说让我……顾词嗯了声, 少年声线里带了点被冻久了的鼻音，他理所当然道：我现在又想在这吃了。
颜路清：为什么？顾词：想试试。
她不解：试……什么？试试这里的东西多另类。
他声音带了点笑, 不然怎么每次给你拿吃的，你都一副好吃到上天的样子。
颜路清顿时无语, 彻底扭过头去看他：……诶, 那是因为你家阿姨厨艺真的很好啊！！！她转头转得幅度有点儿大, 让车子微微晃了一下。
但顾词很快单手稳住车把, 另只手抬起来放在她头顶，轻轻一转——知道了, 坐稳。
……虽然他还带着鼻音, 但颜路清莫名有被这个给她转头的动作帅到。
她什么都没说，再次看着前方。
除了地名，这两个世界在细节上是如此的接近，她明显也不是外星人, 顾词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这边是个吃非正常食物的吧。
我带你去吃。
颜路清突然说，而后补充了一句：但你得先骑回去穿件外套。
-怀榆一中周围有两家颜路清很喜欢的店，看着顾词翻出他的厚外套, 而后她指挥着顾词骑车过去，让他在其中选了一家。
得出结论，这里的食物也并没有奇怪的地方。
两人吃完饭, 她再次享受了一番接送服务，顾词把她送到学校的时候，颜路清想到晚上放学校门口的胜景，害怕顾词被围堵，便说：你回家吧，下午放学之后我跟朋友去喝点东西，晚点儿我自己走回去。
顾词看了她三秒，没说话，点了点头。
颜路清到了学校才开始后悔。
她为什么要多嘴那一句呢？其实也就这一天。
就这一天，顾词那边是周日，而她这边是周一，所以他不用上学——才有机会坐他的车子。
而且她又不是每个周一都起晚，很可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坐了。
颜路清在教室里怎么想怎么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后悔也没用。
她想到秋暖林之前的抱怨，干脆趁着今天约她放了学去附近奶茶店。
秋暖林还叫了班里另外两个小姐妹，四个人放学就直奔奶茶店，一人一杯奶茶坐下聊天。
女孩子们在一起的聊天内容还算固定，有时候讲讲八卦，没八卦那就彼此询问一下，从对方身上找八卦。
再就是亘古不变的话题——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
颜路清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前面她们讨论八卦的时候没参与，到了问问题环节，被秋暖林敲了一下脑袋。
问你呢宝贝，她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颜路清上高中的第一个月也经常被问到这个问题。
军训是大家认识的开始，那会儿就有几个男生对她抛出暧昧橄榄枝，全都被颜路清很直接地掰折了。
还有一个已经看开，现在跟她成了异性好友，经常不解问她：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不管谁问，颜路清一般都回答得很敷衍。
颜路清当时觉得奇怪。
为什么非要有喜欢的呢？还非得有理想型吗？她只想爱她自己谢谢。
可现在再被问到这个问题……她发现自己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一张脸。
经常眼尾弯弯挂着笑，虽然类似桃花眼，却它更为漂亮的眼形，虽然还是少年，却已经足够惊艳的脸。
鬼使神差般，颜路清说：长得好看的。
沉默三秒。
靠！朋友们拍桌，你这不废话么！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那……颜路清顿了顿，脑子一绷，再度脱口问出，会骑车子的。
秋暖林疑惑：追你的里面，长得好看又会骑车的，不是没有吧。
朋友们也开始附和，三人开始给她数追她的哪个班的班草，最后发现全会骑车。
那……物理学的好的。
颜路清说，能把我教会的。
这话一出，秋暖林直直摆手：那没有，那确实没有，别想了奥妹妹。
……几个女孩子又聊了一会儿，一起走出了奶茶店。
奶茶店就开在校门口那条街的尽头。
颜路清和她们方向相反，这会儿走读的学生基本已经全回了家，街上很空。
现在天黑得晚，街边路灯已经亮起，她拐过街角，在下一个路灯下看到了怎么也没想过会在这出现的……熟悉的车子。
顾词靠在车子旁边看手机，他低头时脖颈拉出很好看的线条，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
颜路清站定以后，他似有所感，抬眼朝着她看过来。
颜路清呼吸一窒。
她想，这人又来给她的心脏做运动了。
还挺规律，怕她活动量不够，早中晚各一次呗。
尽管心里吐槽着，依旧摁不住活泛的情绪，颜路清一边朝他走过去，耳根逐渐泛起热意。
你等多久了？顾词收起手机：十分钟。
颜路清哦了声，几秒没说话，慢吞吞地问：那你……为什么来啊。
你不是说过么，他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道，因为我是大善人。
………颜路清第三次坐上了大善人的车子。
早上那趟是车速最快的，中午她没注意，但晚上，顾词骑得很慢，很悠闲。
好像不是放学回家，更像是他们在散心一样。
我没跟你说我要来哪吧……颜路清吹着晚风，突然想到了关键一点，你怎么会在这里等？你说了喝东西，顾词的语速和他车速一样悠闲，缓缓道，这一条街我看了，女生最爱去的，百分之九十是奶茶店。
颜路清眨眨眼：哦。
这声哦不是很正常的哦。
顾词没说话。
果然，随后没多久，前面又传来一声：你好懂哦。
……恰好前面是红灯，车子停下。
颜路清回过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对顾词说：你这么懂——她声音顿了顿，变小了点，……你是谈过恋爱吗？他扶着车把时要往前倾，两人此时凑得很近。
比睡觉时还近。
说话几乎都像是贴着耳朵说的。
那请问你，我为什么这么懂物理呢？顾词垂眼看她，笑：我是跟物理谈过恋爱吗？………-确认过眼神，大家都是母胎单身的人。
尽管被小小地损了一次，但颜路清知道这件事之后，还是觉得超乎寻常地开心，洗澡的时候都没忍住哼了两首歌。
还是在借用顾词吹风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收敛了表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面对着顾词那头，咚咚敲了两下隔板。
晚安。
那边也咚地敲了一下，随后是顾词的声音：嗯。
谁都看不见，隔着隔板，他们是面朝着对方入睡的。
自那天之后，颜路清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太一样了。
虽然时间很短，但她觉得顾词对自己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来自其他世界的大美人室友。
高塔里的公主词跟讲故事的颜小鸟仍然在延续。
以前颜小鸟放学回来，见到公主词就开始叽叽喳喳，现在如果她不叽叽喳喳，被锁在高塔里的公主还会揪着小鸟的羽毛让它叽叽喳喳。
过了五天，周六是颜路清兼职家教的时间。
秋暖林家境不错，她也知道颜路清总想用空闲时间赚钱，她姑妈家的孩子读小学四年级，成绩不太理想，秋暖林没耐心教小孩子，她姑妈便想让秋暖林帮忙找个温柔的姐姐当家教，她立刻推荐了颜路清。
颜路清从暑假就开始教，开了学后也每周或者每两周去一次，时间正好是周六。
11月12号那天也是周六，颜路清去玩小孩家回来，已经到了顾词平时放学的时间。
他房间里没人，但书包在桌子上摆着，蓝白色的校服外套也搭在了椅子上。
之后又过了两个小时，到了九点，他还是没回来。
颜路清习惯性一回来就见到他，或者两人前后脚一起进到这间卧室。
乍一出现这种情况，非常不适应。
神仙卧室突然不香了。
颜路清又开始剖析自己。
一开始明明觉得卧室最香的吧？现在……竟然变成了人香？她一边震惊于这个转变，耳边突然传来咔哒的开门声。
进来的正是很香的大美人。
只是跟平常不同，他身上穿着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子，手里拿着一件纯黑色西装外套，跟平时的简约舒适风完全不同。
可这身穿在他身上，并没有那种不适合这个年龄的感觉，反而白衬衫和他出奇地搭，浑身都是干干净净的少年气。
颜路清以前从没有get到白衬衫的好看，她觉得就是非常大众的款式，穿上也不能给人添什么亮点。
看到顾词，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白衬衫竟然能被穿得这么好看。
顾词朝着她走过来，颜路清敏锐地嗅到和平时不一样的味道。
……你喝酒了？嗯，顾词随手放下外套，坐在床边，长辈生日。
11月12号。
颜路清想了想，天蝎座啊。
顾词突然动作一顿，转头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有些奇妙。
颜路清这才反应过来——她算的是自己这边的时间，他那儿明明是五月。
哦，我忘了，应该……她正想修正说法，顾词突然打断她：你那边是12号？嗯。
颜路清点头，11月12号，怎么了？没怎么，他勾了勾唇，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如果在你那边，今天是我的生日。
……！颜路清顿时睁大眼。
生日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十分特殊的一天，一般对待朋友，想生日礼物也是最用心的。
如果提前知道，她还有时间想想送他什么。
但这也太突然了。
你有想要的礼物吗？颜路清干脆直接问，我改天补给你。
顾词好像就在等这句话一样，悠哉悠哉地说：没想好。
你先欠着吧。
-颜路清这边越来越冷，顾词那边越来越热。
这样矛盾的天气交叉越来越大，温差越来越明显——明显程度，就像是室友两人间的关系一样。
不知不觉，室友当了一个月整。
十二月的第一天是个星期六，颜路清结束了家教之后发了上个月工资，她算了算存款，第二天去给自己买了部手机。
她以前的手机已经用到彻底完蛋了，又因为上学许久都没掏出来用，这会儿颜路清得把数据都迁移到新手机里，在卧室捣鼓了一下午。
等终于完工，她看到一旁在看试卷的顾词，突发奇想，走过去道：你们那也有微信吗？嗯。
颜路清兴奋：要不要试试，看我们能不能加上好友？顾词对此似乎没什么兴趣，他直接把一旁的手机递给她：自己加。
你不解锁我怎么……颜路清正嘀咕着，屏幕一亮，轻轻一划就进入到了主界面，没有想象中输密码的环节。
她忍不住咂舌：你不设密码，不怕被人看吗？没人拿得到我的手机。
……颜路清拿着他的手机，动作顿住。
抬头看他的时候，顾词侧脸神情却稀松平常，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的含义。
可她一下子想起之前骑车子他说的话。
—没想过载人。
—没人拿得到我的手机。
车子载了她。
手机也给了她。
……两分钟后，微信成功加上了好友。
颜路清发消息试了试，完全无障碍，打电话也能打通，非常神奇，就仿佛两人同处一个世界一样。
顾词头像是和默认聊天背景一样的颜色，名字不知道怎么设置的，竟然是空白。
这样一来，跟他的聊天界面就仿佛bug了一样，在和空白内容聊天。
颜路清本身就有时候很善于察言观色，且非常能够在得知对方对自己纵容的时候，适时得寸进尺。
她灵光一闪，走到顾词身边轻声说：诶，你这个微信名用多久了？不记得了。
都不记得，那肯定是很久了，你估计也看腻了吧！不等他答，颜路清积极道，我想给你改个微信名，行吗？顾词笔尖微顿，懒懒抬眼看过来，嗯？放心，改的一定很适合你。
她在屏幕上戳了两下，而后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自己的昵称显示了一个英文单词：【word】顾词：......顾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给自己改名的人，神情认真地询问：哪里适合我？因为‘词’啊，颜路清说，不就是‘word’吗？哪里不合适？大美人神情还是不太爽。
接下来，颜小鸟便发挥自己叽叽喳喳的功力，叽喳了快半小时才终于把公主说得接受了这个名字。
可她不知道，顾词又花了好多天来适应。
每次戳到微信，就看到自己顶着那个单词，说不出的别扭。
但想要下手改，耳边又传来某人的魔音。
......就这样，一周后他才硬生生看习惯了这个单词。
一周后是颜路清的月考。
她周一下午就要考物理，周日那天是顾词的周六，两人每周唯一重合的一天休息日，颜路清抱大腿学了一下午物理。
前半段，她总觉得两人间的感情都快学崩了。
所以面对顾词的阴阳怪气她也虚心受教，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还拍他马屁。
后半段倒是渐入佳境，进度明显快了很多。
这次不同上一次，上次时间紧迫，一个小时不到，这次是整整一下午。
颜路清最后复习完，简直觉得自己能冲刺九十分。
再次响亮地吹了一波彩虹屁，颜楼清随口道：我觉得你可以当个物理学家，探索世界，你看，咱们经历了这么神奇的事情，你要是能用物理研究出来这个，那世界大奖岂不是妥妥被你拿下！顾词像是看染色体缺了一条的人一样看着她。
我开玩笑的嘛......颜路清略微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转移话题，你物理学得这么好，那你学校没让你参加竞赛什么的吗？参加。
颜路清有些惊讶：可是我们班去参加竞赛的每天回家特别晚，都是放了学还得去专门做竞赛集训......顾词突然看了她一眼。
他眼睛太黑，黑得纯粹，除非从表情上观察，否则很难让人一眼识别出他的情绪。
顾词开口道：因为我想早放学。
只可惜，颜路清的雷达对这样迂回的句子完全无感，她觉得哪个学生都想早放学，这是十分正常的。
于是这也导致她好奇的点非常偏，不解地问道：可那不是强制的吗？放学难道是你想早就能早的？顾词眯了眯眼。
颜路清觉得他又像是在看染色体缺了一条的人一样看着她。
但他还是选择回答了她的疑问。
我放学早，作业也可以挑着写。
颜路清眼睛睁得更大，写满了我很好奇。
因为......顾词给她讲完课就是一副身心解脱了的样子，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靠背上，语调也显得慵懒。
跟任课老师说，在忙着准备竞赛。
跟竞赛老师说，最近因为刷太多竞赛题，落下课程挺多的，得稍微花点时间在其他科目上。
颜路清：............五·体·投·地。
她彻底服气了。
这智商，这脑子简直绝了。
两人没聊太久，因为第二天的月考，颜路清比平时更早的上床睡觉。
可是一闭上眼，她却莫名想到了上个月。
也是恶补完物理的那一晚，她因为复习的久了点儿，第二天睡过头，万分害怕自己迟到。
然后她就坐上了顾词的车子。
还在一天内坐了三次。
他说他没想过载人，她是第一个。
颜路清也想说，其实她从没坐过谁的车子，坐上他的，是第一次。
他那天穿得特别少，又因为高挑，显得异常单薄却很可靠。
坐在车子上，他们会离得特别近，有时因为风向，她会闻到少年身上清冽无比，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香气。
他们会偶尔说话，他的胳膊会撑在她两侧，稍微一回头就能看到清晰漂亮的下颌线条。
脑海里全部是那时的画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想念那种感觉。
很想很想。
颜路清心脏怦怦跳，她知道顾词没有睡着，干脆在床上跪坐起来，直起上身，正好能把胳膊趴在隔板上——她就那么趴上去，往下望。
现在这里是很暖的天，房间内甚至开了恒温空调，顾词的被子只是随意搭在腰间，一条长腿曲起。
他似乎本来就睁着眼，颜路清一往下看，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颜路清轻声叫他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扬。
顾词。
他嗯了声。
明天我会迟到。
女孩子声音小，但吐字清楚分明，在静谧的房间里，那道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少年一愣，瞳色如同化不开墨，过了几秒，他眼底泛起很浅的笑意。
明明是清清冷冷的嗓音，语调却异常温柔。
知道了。
我会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