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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2025-03-22 08:14:13

是化成灰都能被她认出的号码, 用这个号码注册的微信已被她拉黑,所以只能用短信的方式出现在她视线里。

但也足够令她眼瞳地震, 心脏骤缩。

犹记得缱绻情深时, 有人在她耳边轻缓低语:在我讨厌身边所有颜色的时候,有人在我家里栽了一枝带刺的红玫瑰,我每天看着它, 被她扎到出血, 后来,我爱上了它。

那时的每一幕记忆都还清晰如昨,想起时,胸腔震荡。

情人眼中的柔波, 缠绕的呼吸, 肌肤慰贴时的体温, 窗外的夜风, 翻涌而来的深吻……差点被喉中的水呛住, 许愿仓皇向四周寻觅, 左顾右望转了数圈, 却没有见到深刻在脑海中的那张脸。

他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多久了?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肉, 当咬到疼痛, 疼到盖过心脏的那阵绞痛,才渐渐松开牙关。

明明约好不再纠缠, 为什么还是要继续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为什么要继续发这样意味不明的信息?对,她曾是他的红玫瑰,为他绽放过自己最艳丽的颜色,也为他满身带刺, 可最后, 也是他亲手将它从土壤中拔出, 插在花瓶里,等她凋零。

林季延,为什么你还不明白?你的玫瑰早就枯萎了。

今天这人也太多了吧?为了追星都不怕热的吗?摄像小吴擦了擦颈间哗哗往下淌的汗液,他是个快两百斤的胖子,这番折腾下来,背后的T恤已经洇湿大片。

许愿已经心不在焉,问唐浣到了没有,入场时间到了,唐浣说已经和陆丰南坐在内场了,位置离舞台超近,视野好得她想哭。

【老许,坐我旁边的就是你哥和她女朋友哎!你哥的长相气质真的戳我55555,刚才偷看差点被他逮到了】【完了,我心跳的好快,你哥刚才冲我笑了一下,啊!!!终于知道你哥为什么要戴眼镜了,他长了双夺命电眼啊啊啊,我死了】许愿面无表情,此时磅礴的体育场内部冲出几米高的火焰,斑斓火焰环绕体育馆一圈,点缀黑夜,远处声浪轰天,耳膜鼓震,场外没有票却流连不去的歌迷们不约而同发出一阵阵欢呼。

熟悉的舞曲前奏激烈鸣响,场内场外声浪不断,演唱会开始了——因为是电视台采访,所以演唱会组委会给了进场拍摄许可,小吴满头大汗地扛着摄像机进内场拍了一圈,演唱会现场音响轰炸耳膜,劲歌一首接着一首,观众们的情绪全部被调动,一个个都和疯了一样。

整个城市的小年轻都跑来炸街了吧?小吴抹着脑门的汗跑出来,实在热得不行,跟许愿说去买冰可乐续命,撂下沉重的摄像机就没了人影。

附近都是一些没有票的零星粉丝在徘徊,许愿其实也累,找了个人不多的水泥地一屁股坐下来,就累得再也起不来了。

人太多了,耳朵嗡嗡的不舒服,还是家里清净舒服。

她环顾一周,发现自己跟附近游荡漾着笑的年轻人比起来,自己其实是置身事外的。

所有的热闹都和她没关系,除了未竟的职业理想,她好像,真的没什么热爱了。

这是一种寂寞的感觉,很孤独,好像除了自己,她就没有再拥有什么。

是真正的穷人。

她在喧嚣的体育场一角顾影自怜了几秒,自嘲地拍了几下脸,掏出手机打简单的小游戏。

睡一觉就好,她对自己说。

小吴也不知道跑哪里买可乐去了,迟迟不归,她投入在眼前的这方小屏幕里,切水果切得欢,连有人静悄悄站在她身后都未察觉。

地面上,高大身影如山一般覆在她背上,像往日没有间隙的拥抱,他总喜欢在背后覆上她,将小小的她圈在他的臂弯之间。

饶有兴味的深邃目光先是锁定在她手机屏幕,流连往下,被天鹅颈上那一片细白吸引,那上面趴着一只蚊子,正准备下嘴。

别动!他轻喝。

男声熟悉到骨子里,许愿果然僵住不动,只听后颈清脆的啪一声,温热掌心和她的后劲肌肤密切接触,随即又故弄玄虚地离开。

她回过头,怒目瞪视。

林季延把手掌上黑乎乎的蚊子尸体摊开在她眼前,表情无辜:你看,正吸你血呢。

许愿挠了挠后颈,还真的有点小痒,凸起了疙瘩。

她今天为了上镜漂亮,穿了一件鹅黄色法式短袖衬衣,快要入夏的时节,自然给了蚊子可乘之机。

林季延动作自然地将随身的薄西装披在她肩上,盖住了脖子那片裸在外面的肌肤。

我不要。

许愿扭动着绵软腰肢,想拽下覆在肩上的西服,被他一手沉沉按住肩膀:偶尔接受一下我的好意,死不了。

他愠怒时,嗓音便会惯性下沉,不容人拒绝的威严便隐约透出来。

许愿不动,行吧,是死不了,她跟他的关系,也不需要依靠一件西装来撇清。

那便勉为其难接受他好意。

怎么出来了?她生硬转移话题,视线执拗往前,不肯看他。

其实还想知道他半途溜出来,武子昕会怎么想?但忍了忍,到底还是闭嘴不问,这两人好不好,是不是已经在一起,其实跟她没关系,问了就是在意,他一定会这么想她的。

林季延没回答,把手掌上的蚊子尸体搓了搓,拍走,在她身边安然坐下,许愿知道他有点洁癖,面无表情地递过一瓶矿泉水,两人有默契,他便接过去,拧开将水倒在手心,洗干净了手。

他们背后的体育场音浪此起彼伏,音乐传递快乐,以致关系剑拔弩张的两人,坐在这一方无人打搅的角落,也能平心静气说上几句。

地上凉不凉?他用掌心试了试地面的温度。

许愿继续打游戏:太阳晒了一天了,现在还是烫的。

然后发现他一直没回答那个问题,又不死心再问:怎么出来了?吵得耳朵疼,好像世界末日。

林季延眉眼松弛地抽出一根香烟,手指散漫夹着,触到她看过来的漂亮眼睛,愣了愣,介不介意?许愿其实很少见他抽烟,抿着唇:随便。

最近烟瘾有点大。

林季延似乎察觉到她目光里的不赞同,话不自觉多起来,听说女人喜欢男人身上的烟草味?许愿眼睛在手机屏幕上,唇角却讥讽弯了弯:大约武子昕喜欢?你还可以多抽点。

你呢?喜欢吗?许愿打游戏的手指一顿,面色冷着:我讨厌,抽烟的人都很自私。

自己抽烟不说,还害别人吸二手烟,害人害己。

愿愿讨厌的事,我都很有热情做。

恨我,总比忘了我要好。

林季延静静坐在她身边,斜叼着烟,半眯着眼,有一股不羁雅痞味,许愿情不自禁看他一眼,想起两人热恋时,他花样百出折腾完她,事后会餍足来一根烟,靠坐床头吞云吐雾,低眉时瞥见她猫一样依赖痴迷的脸,他兴起,沉沉低笑,俯身贴上她的唇,将口中的烟渡给她。

那时他们都是瘾君子,对爱和sex上瘾。

许愿强迫自己拉回视线,也不许自己沉溺过去。

这是他想让她看到的画面,他是多么聪明的男人,比任何人都深知自己的魅力。

不然,也不会令他的女同事,还有高茗武子昕之流,迷他迷得要死要活,想尽办法接近他。

察觉到她在下意识咬唇,打游戏的手指已有十秒不动,林季延眼尾溢出淡淡笑意。

硬朗脸颊陷进去,烟气在喉腔滚了一个来回,随即舒畅吁一口,吐口,看它在空气中散开到无形,这是一段平静的时光,需要一根烟来庆祝。

许愿想起不久之前两人在律所的独处,她所有的不堪被他残忍揭开,他要她长记性,但这对她又何其残酷。

原来你也知道我恨你。

她扯着唇角,林季延,让我越来越恨你,这有意思吗?林季延清楚她在记恨什么,神情淡然:从你15岁开始我做你的哥哥,有些习惯已经成为本能。

比如,总是看不下去你撞得头破血流,想教你点东西。

还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吗?我教过你要时刻头脑清醒,提醒过你识人不清遇人不淑的后果,你既然能看懂我,邢绪林那样的男人,真面目为什么就看不清?竟然想跟这种人结婚?他配吗?许愿唇间发苦,发不出声音。

他蹙眉吸一口烟,你的顽固刻在基因里,总是惯性往最坏的方面揣测我,气我揭你伤疤给你不痛快?气我挫你的骄傲?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做过你哥哥,我参与过你的人生,我最大的心愿是要你一生幸福。

我了解男人,所以我不信任任何男人,他们都给不了你幸福。

他扭过脸来,眼神坚毅透着不妥协,愿愿,我只信任我自己。

一声声振聋发聩的誓言就在耳边,震得她脑子里嗡嗡的,许愿脸颊发烫,触电般逃开他的眼。

我今天不想吵架。

她小声投降,很累,聊点别的吧。

好,聊别的。

他平静望着前方热闹,闲适自得地任由烟丝燃着,烟灰掉下,像那些灰败心情,因为她一句今天不想吵架,全被烧得没影。

以前的我很少有怕的事情,不过我最近开始怕了,比如,我有时候很怕死在你前面。

许愿注意力早就不在游戏上,绷着秀气的脸庞:干什么这么说?很无聊。

嘴上挂那个字眼,哪怕是随便一说,也是多不吉利就有多不吉利。

清清冷冷的很无聊三字,听在林季延耳里,比这舞台上的女团女声还要曼妙,吸烟后的口腔发苦发涩,于是她给了他一颗小小的糖。

但也足够他甜很久。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很无聊,但不瞒你,我经常会想起,如果不是你,我应该已经死在那年亚特兰大的夏天了。

明明是这样万众开心的场合,他却非要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许愿没法不生气:活着就是活着,哪有那么多如果。

带着武子昕来听演唱会,半途却撂下人家,跑到这里跟她聊死不死这种晦气话题。

身边有别的女人,却给发那种语气暧昧的短信。

每次搞得都像在偷情,想到这里,气闷的感觉在加剧,许愿真想站起来一走了之。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听这种吵死人的演唱会?他好像知道她在不爽什么,因为年轻人多,阳气盛,让人觉得还能活很久,离死还太远太远。

许愿秀眉微皱,总感觉这人今天不太正常,戾气没有了,语调过分平静,没了林季延式的尖锐强势。

侧耳听见他说:上周刚参加完一个同行的葬礼。

高速上碰到连环车追尾,他被夹在中间,才40岁,二胎才五个月大。

许愿惊愕不已地看向他,终于明白他今晚为什么不对劲。

以前在一起吃饭,他也开过玩笑,说搞不好哪一天会过劳死,谁知道是这样的死法。

林季延转过脸来,往日自信的眉眼难得饱含困惑,愿愿,其实我们离死很近,对吧?许愿怔了一会儿,才勉强找到答案:每天,总有一些小概率事件在发生。

职业关系,她之前跑社会新闻,亲眼见过太多悲观离合,许多事,离普通人好像遥不可及,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小概率事件的分子。

论她自己,她爸的坠楼就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两个人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几米外,有三五个女孩穿着时下流行的低腰款背心,大声哼唱爱豆们的主打歌,唱到后面开始动作一致地跳起女团舞蹈,也有肚上有游泳圈的胖女孩,动作同样灵活可爱。

这是最好的年纪,也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刻,让人艳羡。

确实没必要为一些小概率事件困扰。

林季延洒脱扔掉燃了一半的烟,用皮鞋碾灭后说,至少现在,我们坐在一起。

背后演唱会音响轰鸣,都抵不过他这几句话带给她的心灵震荡,许愿陷入沉默,他们确实很少能够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只是,她心知,这是偷来的平静。

今晚他是带着武子昕来听演唱会的。

林季延偏过脸,定定看着她:后悔吗?许愿糊涂:后悔什么?后悔那时救我。

后悔我就不叫许愿。

许愿看着他灿亮的眼睛,知道他在提哪件事,那确实是他们共有的独一无二的经历,某种程度上,她和这个男人,曾患难与共,是生死之交。

她在漫天的烟花里弯着唇角郎朗回答他,我爸外号许大侠,我是他女儿,所以我许愿也是要做女侠的。

林季延。

在漫天的烟花之下,她突然涌起一种交流的渴望,想抛去那些无穷无尽的交锋对峙,和他平静说些心里话,我许愿,做了错事会认错,但那一天,我为你冒险,是我一生做过最正确的事。

不需要试探我,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没错,在我眼里现在的你很卑鄙,甚至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是,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

她眼眶中有莹润水光,倒映着他和他头顶的璀璨烟火,那份快乐,那份回忆,都是你给我的,你说你要我幸福,可是在我心里,我永远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晚风拂面,背后的体育场音浪滚滚,可她身边的人却沉默如山。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许愿却清晰无比地听到男人喟叹着:我怎么会没药可救呢?你一直是我的药啊。

她说这番话的重点是希望他过得好,但林季延的关注点显然在别的地方,许愿正要纠正,突然听到演唱会出口传来喧哗尖叫,这尖叫声并不像是因为情绪过于欢乐亢奋而发出来的,更像是出于极大的恐惧。

两人视线同时看过去,就见出口处稀稀拉拉跑出几个人,紧接着几秒功夫,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跑出来后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四散在周围,表情甚至是惊恐的。

发生什么了?许愿新闻嗅觉敏锐,直觉有事,站起来就往那边人群跑去。

西装还你。

她将肩上的西装利落扯下来,没了累赘,她跑动更加积极。

林季延跟随在她身后,接住了他的西装,寸步不离她左右。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许愿逮住了人群中一个正在喘气的小姑娘。

有人——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指着演唱会门口,有人纵火,大家都很害怕,我们都跑出来了——踩死人啦,快报警!突然背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尖锐喊叫将所有人的视线拉过去,然后有更多的观众从出口涌出来,黑压压白晃晃一片,人家都似吓破了胆,不顾一切往外冲。

许愿已经看傻,这种场面,她只在灾难电影里见过。

林季延比她冷静许多,当听到纵火二字时,就迅速掏出手机报警,冷静跟接线员报出地址事件,挂了电话他正要说什么,就见背对他的许愿突然一个激灵,疯跑着冲向他们刚才坐的位置那里有摄像机话筒录音设备——他们今天携带的采访设备。

她扛起沉重的设备,正要转身,林季延已经有所预感,山一样堵在她身前,视线沉沉落在她身上,神情凝重至极,带着就不许她涉险的决心。

你让开。

昨日重现,她显然快要发火。

不让。

他斩钉截铁地亮明态度,里面已经发生踩踏,人在危险关头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你这个时候冲进去,不但拍不到什么,还有可能有危险。

但我是记者,今天现场唯一的记者。

许愿眼睛很亮,仿如天边的那颗孤星,拿到一手新闻,是记者的使命,也是我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

这曾经是我爸的信念,现在,也是我的。

她眼里有深深的执拗,青涩却又热烈蓬勃,这蓬勃的执拗来自于她坚如磐石的信念,林季延,三年前有些话我没找到机会说,今天我必须告诉你,谢谢你想着我的安危,但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自己的理想,请你,尊重我。

林季延抿唇,双眸深沉似海,最后问:如果我阻拦你,像三年前那样,你会恨我,对吗?对,我会恨你。

许愿凛然对上他的眼睛,哪怕我知道你根本没错,你做的选择永远都是出于为我好,我也不会领情。

我不可能待在你给我设定好的条条框框里。

她说,林季延,我是许昱清的女儿,冒险刻在我血液里。

我,是要做女侠的。

好。

林季延眉峰不动,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