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夺爱 > 第 46 章

第 46 章

2025-03-22 08:14:13

他深陷在梦境里, 意识在漫长的时光隧道里漂泊,记忆的碎片是凌乱无序的, 然后画面掠过, 他们又回到那个亚特兰大的夜里,静夜无声,他站在她门口对她说:那盆含羞草还活着吗?他出国前把那盆含羞草交给她养, 现在几年过去, 他不太相信那盆小东西还活着。

谁知她的眼睛腾地亮了,还活着呢,现在是好大一盆。

她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果然照片里原来小小一盆的植物, 现在郁郁葱葱一大簇, 很有生命力的感觉。

林季延见她那急欲献宝的兴奋样, 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拘谨小心翼翼, 大约没有姜思韵随时随刻的耳提面命, 她又敢放心跟他接触了。

也对, 她其实胆子不小, 生来就有上一辈遗传下来的冒险基因, 只是习惯了循规蹈矩, 轻易不肯展示真面目。

他开玩笑:确定不是又买了一盆糊弄我?才没有!许愿鼓起腮帮子,表示她有点小生气, 我养它养的可认真了,定时给它浇水除虫,晚上跟它说话,天气不好就给它听音乐, 它可是我用爱灌溉长大的。

用爱灌溉。

这四个字林季延听着极顺耳, 不过也从她这一大段话中听出了一点寂寞的味道。

又禁不住调侃, 跟我的含羞草都说了点什么?现在说来我听听。

他特地腔调,是他的含羞草。

许愿果然红脸,忸怩说: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

那么让我来猜猜。

他摩挲下巴状似在思考,告诉那株草,你有喜欢的男孩了?才,才没有呢!许愿面红耳赤起来,面色明显是被猜中心事的窘态。

结巴了。

林季延将小姑娘羞赧的神态看在眼里,眼神沉了几分,情绪并没有因为猜中她的心事而高兴。

很晚了,回去睡吧。

这个夜晚开始索然无味,他凭着极佳的耐心,继续充当和颜悦色的好兄长:周末带你去唐人街,顺便跟我说说,是个怎么样的男孩儿。

许愿没有再否认,很甜地嗯一声,关了门。

却不知道门外的男人,在门紧闭的那一刻就沉下了脸,强烈的占有欲,令他差点撕碎了好哥哥的面具。

周末来临,他果然挪开所有事情,带她去唐人街转转。

唐人街熙熙攘攘,东方面孔居多,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身边有漂亮纯净的东方女孩,林季延揽着她的肩膀,警觉的视线扫过街对面几个明显东南亚血统的混子,对她嘱咐:亚特兰大治安不算好,这条街上,华人□□械斗占地盘的事件时常有,警察也不常管。

跟着我,眼睛别乱瞧,我们吃完饭就走。

许愿还有着这个年纪的天真:警察为什么不管?正在选择餐厅的林季延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你不知道美国的警察最怕死?许愿红唇张大,不谙世事的模样有点小可爱。

林季延又想尝尝她口红的味道了。

一定是甜的吧?他们选了其中一家人气颇高的川菜馆,许愿明明不能吃辣,却偏偏想吃,最后娇嫩的唇被辣得红肿,那嫣红的两片,好似刚被男人采-撷蹂-躏过,林季延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迭声喊辣、手掌为自己扇风的娇气样,嘴角含笑,靠着冰水压下心头腾起的那片火。

但下一秒,旖旎的心思荡然无存。

扭过脸,看向过道那一桌的三人,他目光一凛。

是三个长着华人面孔的年轻男人,都是人高马大的混混模样,看过来的表情阴恻恻不怀好意,尤其是中间那个,个子最矮,最壮也最危险,几乎是赤-裸-裸盯着他和许愿。

很少有人会对陌生人释放出恶意,但坏人除外。

林季延记忆力好,很快想起来,他跟这伙人间接打过交道,他们应该是本地一个华人□□的马仔,□□头目名下的公司最近与人有经济纠纷,林季延是原告方的助理律师,原告方的企业主是个白人,他为了这案子数次与对方律师打过交道,当日胜诉后从法院出来,就遇到了这伙人。

他们毫不掩饰凶恶的表情,在法庭外聚集,公然将法律踩在脚下。

没想到又在今天狭路相逢。

这是一群成天刀口舔血的人形渣滓,跟那天一样,今天见到他,目露凶恶,不掩饰要报复他的企图。

他对潜在的危险,向来有与生俱来的直觉,若无其事地擦嘴,对浑然不觉危险已至的小姑娘说:吃完了吗?许愿不傻,通常这种问题背后潜台词是,我们该走了。

好了。

她乖巧放下了筷子。

我们走。

他拉着她,目不斜视地与这伙人擦肩,希望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唐人街。

不想,在他们经过时,矮个子男人恶形恶状地吹了个口哨,许愿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他的视线,被吓得缩到林季延身边,心惊胆战地说:这人好可怕,像坏人。

他们身上有纹身!林季延心说纹身算什么,这几个,哪一个手上不沾着血。

他头一次拉着她的手,快步离开。

身边跟着两个老人一个女孩,林季延不得不提防可能发生的危险,眼下他在律所的实习正如鱼得水,暂时不能离开亚特兰大,他权衡过后,决定换住处。

目前这栋独立小别墅坐落于治安相对良好的白人住宅区,虽然在郊区,但离市区近,当初林季延选择住这里,也是图这里上班近,安保相对健全。

但并不是百分百安全。

最近这个住宅区就出了一起谋杀案,无业青年找到了安保的漏洞混进来了,枪杀了一个独自在家的老妪,警察效率低微,过了五天才抓到人。

这令林季延不得不担心家人的安全。

既然住所不安全,那就再找,钱对他不是问题,他找到一处远离市区,安保极其严格的高档住宅区,高价租下了一栋房子,别墅内部有人工智能安保设施,当然价格也是之前的好几倍。

他很愿意花这个钱。

碰巧这时,爷爷奶奶住在洛杉矶的老友邀两位老人过去小住,两老刚飞走,林季延便准备当天动手搬家。

不想,许愿却不是很积极的样子。

可不可以,明天搬?她小心翼翼地问,有些不情愿。

为什么今天不行?林季延其实有些烦躁,最近下班,他总怀疑有人跟踪,但这些潜在的危险不能跟她实说,虽然她不是一般女孩,但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害怕。

她是来美国躲麻烦的,他根本不想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如今两老不在,和他孤男寡女相处,许愿反而更加自在,漾着甜笑指着窗外的花园说:哥你看,昙花今晚会开。

林季延其实心肠很硬,但再冷漠的心,也会遇到软肋。

他的软肋,是许愿的甜笑。

一旦她那样对他笑,漂亮的双眸里满是希冀和依赖,他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她。

他侥幸想,再住一晚倒也没什么,便答应她了,许诺陪她一起等待昙花盛开的那一刻。

但恰恰是这一晚的侥幸出了岔子,他一瞬的心软柔情,令他们在当晚陷入险境。

万幸的是,当晚他们在等昙花开放,而迟迟不见动静的昙花,等到半夜才有含苞待放的迹象。

许愿已经扛不住困意在客厅沙发蜷缩着睡着,林季延熬夜惯了,靠着咖啡维持清醒,为了不扰她清梦,他特地将客厅的灯光关掉,打算过一会儿等花开了再去叫醒她。

原本还有一些犯困,但静谧的深夜,来自屋外的窸窣响动令他陡然清醒,他眸光肃然,悄然打开房子监控,面容愈加冷峻。

监控画面上,两道鬼祟身影正弯腰靠近厨房所在的后门,正在试图撬门。

黑发,黄皮肤,熟悉的东方面孔。

正在张望查看监控的男人,矮、壮,正是那天在唐人街餐厅碰到的一伙。

——所以,这群人渣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凶悍的脸在画面里反复出现,手数次抬起落下,监控画面开始抖动,随后黑屏。

监控被破坏了。

屋内的林季延僵着不动,聪明的大脑以最快的速度梳理眼下的情形:他有两把枪,现在腰上就有一把,还有一把藏在楼上柜子里,楼上那把已经来不及取。

监控里只看到两个人,那么大概率外面还有人在放风接应。

手里这把只有三颗子弹,但愿够用。

房子里任何地方都不安全,车库好一些,房东做过改造,车库连通地下室,地下室有一点食物和水,人在下面待上一天一夜不成问题。

比较棘手的是,这伙人劣迹斑斑恶贯满盈,他之前翻过一些卷宗,这些帮派分子一旦任务失败,就算谋杀未遂,也会一不做二不休,点火烧屋,务必把躲起来的人烧死闷死。

他异常凝重地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酣睡的女孩。

眼下,躲起来无用,必须先解决掉即将进屋的这两个。

愿愿,醒醒。

他推醒许愿,见她睡眼惺忪却又以为昙花开放的天真神情,不忍心吓到她,笑着说,昙花开了,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不要惊醒它们。

跟我来。

许愿刚醒,表情是发蒙的,她以为他口中的它们,是那些花园里的植物精灵。

她一路被他牵着走在黑暗里,却恍然发现他没有带她去花园,而是拐到了车库,在她呆滞的目光中,林季延打开了地下室的隐蔽入口。

许愿如梦初醒,万分惊讶地瞪着他。

夜里微凉,林季延见她赤足,其实很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但没有时间了,他浪费的每分每秒,对他们俩来说,可能更接近死亡。

他利落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单薄的肩上,自己只套着一件短T,沉声对她嘱咐:愿愿,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必须记在心里。

进了地下室之后,马上锁好入口,我教过你怎么用的,你还记得吗?许愿还在发怔,直到他异常严峻地将手搭在她肩膀两侧,她才眨眼醒来。

回答我。

他面色冷厉。

记,记得。

她好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也明白过来他为什么急着催她搬家。

有别人在这屋子里。

至于什么人会在深更半夜闯入别人的家里,他或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许愿整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知道他们身处危险之中,但并没有像其他胆小的女孩,哭哭啼啼吵闹崩溃,眨巴了几下眼睛后便不声不响接受了,林季延极度欣赏她这份与生俱来的镇静。

不愧是许昱峰的女儿。

将手里刚才顺手抓过来的水果刀放到她手心,又把手机交给她,暗夜里,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冷峻下颌线如刀锋利刃:除非我在上面敲五下,否则,任何人来都不要开。

现在下去,拿着手机报警,警察来之前,听到枪响也不要出来。

如果……他顿了顿,明显迟疑,因为想象到最坏的可能性,下颌绷得极紧,牙几乎要咬碎。

他近乎残忍地说下去: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们还是发现了这里,记住,不要反抗,保命要紧。

想办法去我房间,床垫下还有把枪。

漆黑可怖的夜里,他的眼睛尤其明亮,那张俊朗的脸不见胆怯懦弱,有的只是男儿担当,只是再勇敢的男人,到底只是普通人,会有软肋会有牵挂,于是搭在她肩上的手紧了又紧,把许愿掐疼。

但许愿不娇气,她万分感谢他给她这样的疼,因为疼痛使人清醒,也不会在意外发生时自乱阵脚。

我教过你开枪的,还记得吗?记得。

这一次她回答得很快,干净利落,眸子同样绽亮如星,全记得。

好,快进去!快速交代完,林季延急欲把她塞进地下室,不想却遭遇反抗。

许愿不配合。

她僵着不动,温热的手掌心反手将他包住,晶亮的眼睛就如当年执拗要自己解决霸凌那般坚定,几乎是死心眼般的顽固:不行。

我们一起进去。

他们想偷什么,就让他们拿去。

如果可以,林季延很想给她一个宽慰的笑,但此刻,他笑不出来:进来的不是普通的贼,如果我怀疑的没错,应该是最近办的一起案子,得罪了本地的华人帮派,他们的目标是我。

让你见到了这样的世面。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向你道歉。

仗着力气大,他不由分说将她推进地下室下方,许愿被迫沿着阶梯往下,眼睁睁看着他将入口封死。

林季延。

当入口仅余一条缝时,她万分焦灼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同一屋檐下这几年,她第一回喊他名字。

我求求你,一定要活着。

别管我,你快跑。

——对不起,我是男人,我不能跑。

林季延在心里拒绝她,手上没有停顿,搬动了一些遮挡物盖在入口上方,等做好这一切,异常敏感的听觉器官捕捉到一声很轻微的能够撕扯人头皮的声音。

——吱。

他内心一凛,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枪。

往常温润的公子哥,此时眼眸阴翳,眉宇间涌上一股杀气。

他们进来了。

料想这伙人夜闯,必定以为他在楼上熟睡,所以进门以后一定直奔楼上,林季延头脑清醒,没想过硬碰硬,而是审时度势,猫着腰摸黑闪进客厅后,确认客厅没人后,将门栓窗栓全部打开,以便随时能够离开屋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查看四周,举枪隐在了窗帘后。

楼梯那边传来沉闷的脚步声,这群歹徒甚至不怕被他听到,就这样放开声音讲话。

奇怪,这小子躲哪里去了?明明晚上还亮过灯,他妈的,我还以为他和他的漂亮妞在家滚床单呢。

另一道声音更沉更有辨别度,带有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这小子相当滑头,不过只要他在这房子里,就是插上翅膀也跑不了。

找到我非弄死他不可。

接下来,两人没再发声,只是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上膛声,密密麻麻在林季延的耳边响,试图侵蚀他的心理防线。

窗帘后,他面色冷肃,脑子里把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对峙都在脑子里预判了一遍,望了一眼虚掩的窗口,选择了其中一个方案。

很冒险,但值得试一试。

他之所以选择窗帘位置,是因为这一块是客厅唯一的光源所在,月光投进窗户,他能透过地板的影子,判断这两人所处的位置。

现在,这两道持枪的身影正一步一步,逼近他所在的位置,经验丰富如他们,自然能够迅速从四周的布局,判断他可能的藏身之处。

林季延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

第一枪很重要,他告诉自己,重要到一枪定生死。

不仅开枪的准头很关键,而且,选对枪口瞄准的目标也很重要。

林季延此刻异常沉着冷静,他是男人,有要保护的女人,如果不想上明天的社会头条,那就只有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才能为他和许愿挣出一条活路。

手心捏着刚才顺手摸到的一个便携音响,是许愿从国内带过来的,只有一个微型球那么大,就在这两个身影只有几步距离时,他将这音响用力扔了出去,手气不错,音响砸在其中那个胖子额上了,钢质外壳的音响和他的骨头硬碰硬,他嗷一声哀叫,像野兽踩上了捕兽夹,听起来痛极了。

林季延没有浪费这珍贵的几秒钟,就在音响扑出来,两人闪躲之际,他从窗帘后幽灵般探出身体,毫不迟疑地举枪对准为首的矮壮男子,往他胸口开了一枪。

砰——第一枪击中了他的右肩,他的衣服破了一个洞,鲜血激涌染红衣物,但林季延并没有因此而高兴,他脑子里紧绷的弦陡然间断了。

这男人是个左撇子,他用左手使枪。

对方是练家子,混战经验远比他这个学生多得多,被击穿了右肩眉都不动一下,近乎冷酷的将枪口对准他按下扳机。

砰——凭借出色的运动素质,林季延幸运躲开了这致命的第一枪,不怕死的往两人的方向迅疾又开一枪,趁穷凶极恶的两人躲避,不顾一切往窗口飞扑。

到这里为止,基本所有的情形都在他预判之中,但所有的幸运也到此为止,因为有胆入室行凶的歹徒,都是常年行走在生死边缘,他们的身体素质、反应灵敏程度,都远远在他这个普通人之上。

那个叫肥仔的男人,飞扑的力量和速度在他之上,咆哮般的咒骂后,出手凶猛把他拽了回来。

当被拽回的瞬间,林季延只觉得黑暗降临,地狱之门正在徐徐向他打开。

完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