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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2025-03-22 08:14:13

瑶瑶的房间确实梦幻, 至少童年时期的许愿很想拥有,可因为那时家庭条件一般, 父母买了房以后就没有多余经费装修, 一切都是能省就省。

后来去了林家,林培德用了心思,房间布置得很少女, 她也在那个房间安然度过了少女时期。

不过始终在心里, 那不是自己的家,时常会有寄人篱下的自卑感。

后来果然她还是搬走了。

许愿坐在瑶瑶搬来的小板凳上,看着被家人百般疼爱的小姑娘,正像小蜜蜂一样忙碌着把自己的宝贝搬出来给她看, 心里一阵恍惚, 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类似酸涩的感觉。

颠沛了整个青春之后, 她坐在了造成她家庭苦难的元凶家里, 羡慕着他孙女幸福无忧的童年。

她嘴角往上轻轻一勾, 深感命运的讽刺。

厨房还在准备晚饭, 瑶瑶大概觉得无聊, 拉着许愿坐到她的粉色小书桌, 邀请说:愿愿姐姐, 我们来做小手工好啊,姐姐不太会, 你要做小老师教我哦。

好哒,我最会做手工了。

做小手工需要些什么?要好多好多东西。

瑶瑶神情带有儿童特有的夸张烂漫,将自己彩色的百宝盒推到许愿面前,炫耀似的说, 可是我全有。

她打开盒子, 果然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小朋友钟爱的小物件, 她一样一样摆出来,如数家珍。

要剪刀呀,贝壳呀,星星,哦,还有最重要的毛根……瑶瑶亮出家当,却没有得到许愿及时的回应,因为此时此刻的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小盒子角落里两样不起眼的小东西,整个人一动不动,好似灵魂已出窍。

她没法形容这种感觉。

如同走了很多年深渊迷谷,本以为一生就这样被黑暗掩埋着,谁知道,就在这一时刻,她无意中窥见了天光。

胸口的玉质观音贴着皮肤,在发烫。

许愿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不敢置信,她竟然真的会被幸运眷顾。

过了几秒,许愿的魂魄终于归位,她的视线仍旧死死落在那里,克制着一把将它们抢过来揣在心口的冲动,颤抖着拿起瑶瑶的儿童剪刀,抽过一张彩纸,不管此刻笑得多难看,还是牵动肌肉做了个欣喜的表情:那我们来做什么呢?我想盖个小房子。

好,那快点动手吧。

瑶瑶画了一朵小花,让许愿剪下来作为花园的点缀,她慢悠悠地沿着线剪,脑子却在告诉高速运转,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

这是十年来她离真相大白最接近的一天。

绝无仅有的机会只有一次,容不得犯错哪怕一小步。

手掌心微微出汗,她初步想好对策正要张口,门口那边突然传来动静,扭头看去,心脏咚一下猛跳。

是傅正东。

瑶瑶在跟阿姨做什么呢?他好像午夜敲门的夜煞,长着人脸,其实是个索命恶鬼,此刻他就顶着一张伪善的笑脸,看似笑得随意,其实视线的关注点一直在许愿身上,隐隐透露着戒备紧张。

许愿能瞧出来,他的表情很牵强。

爷爷。

瑶瑶稚气回答,我跟姐姐在做手工呀。

你这孩子,姐姐是客人,怎么能拉着她做事。

傅正东带着轻微的责备走进房间,眼睛在桌上梭巡一个来回后,对上许愿纯净的笑脸,小许,叔叔真的不好意思了,今天在厨房忙没空好好招待你,要不你去外面坐着吃点水果,晚饭快好了。

对方演技精湛,许愿自然也不能落入下风,嘴上应着:傅叔叔千万别客气,你忙你的,我跟瑶瑶玩会儿就出去。

姐姐不许走,我跟姐姐的房子还没盖好呢。

瑶瑶好不容易找到玩伴,不满意爷爷要拉许愿走,头一个不乐意。

小朋友瘪着嘴要闹,傅正东也没法,但他又显然不放心许愿跟孙女单独在一起,被许愿目送出去以后,不出她所料,傅清泽进来了。

他当然是被傅正东叫进来的,名义上是陪女朋友,却不知道大伯真正的目的是监视他女友,防止记者出身的她,对不设防的小孩子问东问西。

这老头子慌了。

许愿能清楚感知到随着她的到来,傅正东内心升起的恐慌,但对方越是防备,随时随地想找双眼睛盯着她,她反而越加镇定。

我们女孩子过家家,你来凑什么热闹?她软绵绵嗔了傅清泽一眼,出去出去。

傅清泽这大男人很吃她撒娇这一套,没忍住一时的躁动,俯身在她唇上琢了一口。

让我亲一下我就走。

他嗓音缱绻。

许愿羞恼拍他:神经,小朋友在呢。

叔叔羞羞羞!瑶瑶果然捂脸,透过指缝嘲笑他们做儿童不宜的事。

傅清泽被三言两语撵出去了。

他全然不知,刚才被他一亲芳泽的女孩,早就敛去娇柔笑意,视线发沉,像变了个人。

客厅里说说笑笑声传来,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许愿:时间紧迫,不能再墨迹了。

趁着瑶瑶在用水彩笔涂色,许愿不露声色打开手机录像功能,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竖立着,做完这些动作,小女孩仍旧没有发现,心无旁骛的给房子涂色。

随后,许愿盯着盒子角落那两个不起眼的东西,手伸了出去。

也很顺利的,将它们同时捏在指尖之间。

当指尖皮肤触到的霎那,关于童年的记忆纷涌而来。

爸爸从日本给你买了很多美少女战士的周边,这杯子喜不喜欢?还有这种贴纸,你可以粘在你的铅笔盒上。

刚读初中的许愿有过一阵子迷日本动画的时候,美少女战士系列经久不爽,她爸因工作要去日本出差一周,回国后投其所好地带了很多精美礼物,其中便有美少女战士的贴纸。

不过,这些贴纸最终没有贴在她的铅笔盒上,而是一股脑儿被她贴在了他爸那台电脑表面。

导致他那台正儿八经的黑色手提电脑,被花里胡哨一通乱贴后,增添了几分滑稽的少女味道。

好看吗?当时她贴完后,双手捧着笑脸得意忘形,以后老爸你的电脑绝对是办公室的顶流,大家一眼就能看到它。

希望我的贴纸陪爸爸出差去很远的地方,老爸看到它们,就会想起我了。

许愿从没有想过,她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的塑料贴,失而复得,重新捏在她手里。

仔细观察其中一片,边缘处有明显的圆珠笔划痕,正是当年她亲手划上的。

许愿的激动已经完全不能用言语形容。

但越是心情激昂,越是需要加倍掩饰,拿到证据才是最要紧。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瑶瑶,这两个贴贴纸好漂亮哦,能告诉姐姐,你从哪里得到它们的吗?瑶瑶抬头一瞥,认出是什么东西,但又似乎是秘密,机警地往后看了看,才说:我从爷爷的电脑上抠下来的。

你爷爷喜欢在电脑上贴这个?是呀,那台电脑上还有好多好看的贴贴纸呢,我偷偷抠了两个最好看的,还好爷爷没发现。

小朋友捂着嘴嘻嘻偷笑。

这些对话和影响,自然被手机摄像头记录下来。

许愿又问:那台电脑呢?你知道在哪里吗?瑶瑶还小,并不设防,有问必答:在爷爷房间的柜子里呀。

许愿屏息:现在还在吗?这问题却把小朋友难住,摇摇头,说不知道,又继续画自己的图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并不能令许愿放松,接下来,她要想办法令小朋友同意,把手上的小东西转送给她。

但这也不难。

许愿本来就是有备而来。

知道傅正东有个孙女,所以来之前,她特地包里准备了一份精美礼物,是小女孩们都无法抵抗的袖珍娃娃,进门后本来准备拿出来,但是察言观色,发现傅清泽表弟的女友是空手来的,她拿出来就不合适了,就憋着没有表示。

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

姐姐很喜欢这贴纸,可以拿我的礼物和你交换吗?从包里把漂亮的娃娃取出来,果然见瑶瑶双眼溜圆,喜欢极了的样子。

于是她心里有了七成把握。

但事关重大,也不敢百分百自信,小心翼翼地再确认:可以吗?她一生,好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过,还是对着一个孩子。

两个在别人眼里和垃圾等同在一起的塑料贴纸,此时此刻,却成了她人生中至关重要等同于生命的东西,以致她面对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先是利诱,再是哀求。

许愿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卑鄙,其实,当她抛弃所爱,决定利用傅清泽接近傅正东时,她就已经不是原来的许愿。

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相同选择。

没有谁甘心永远做不声不响的受害者。

受害者在床上昏迷十年,几近家破人亡,加害者却逍遥法外人生圆满,那么,加害者必须还受害者一个公道,如果他不愿意给,那受害者便自己来拿,来要,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好在她的礼物够诱人,瑶瑶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许愿含笑,将那两个塑料贴放进了包内的最深处,拉链拉上,同时,又不动声色将正在录像的手机关上,一切做妥当后,她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伸出了小拇指。

这可是你跟姐姐的小秘密哦,拉钩。

瑶瑶绽开童真笑颜:好哒,拉钩。

不待小房子做成,晚饭就开始了,吃了什么许愿已经记不住了,只是安静坐下来,将这场戏演完。

她悄然观察着傅正东。

或许因为她的存在,他在饭桌上显得没那么快意,话也不算,中间撞上撞上许愿看过来的莹亮的眼,他悄然避开了。

这两天胃不舒服,我今天就不喝酒了。

他有些心烦地对劝酒的妹夫说。

许愿这时站起来:傅叔叔,我们以茶代酒。

傅正东一怔。

许愿嗓音清润,笑得既不傻也不天真:听说你前段时间去探望过我爸爸了,我敬您一杯,谢谢您这多年还记得他。

我爸爸躺了那么多年,记得他的人不多了,傅叔叔是好人。

好人二字,她咬得有点重,笑盈盈的脸蛋,让人瞧不出真实情绪。

那一刻她清楚分明地在傅正东眼里看到了心虚。

多可笑,他演了十年好人,在她这个受害人女儿的感谢前,竟然畏缩了好几秒。

不过他的心虚没有持续太长,几秒后便掩饰过去了,嘴上客套了几句,便又和其他人继续谈笑风生。

傅清泽捅捅她的手肘,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以后都一家人,客气什么。

一家人……许愿在心里咀嚼这颇讽刺的三个字。

今天日子好。

她说得隐晦,笑得也隐晦。

十年来最好的一天,值得喝一杯庆贺的。

这顿饭因为傅正东不喝酒,气氛便没有被一再推高,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傅清泽表弟女友递给男友一个眼色,两人先走了。

许愿和傅清泽紧随其后,跟众人说再见,瑶瑶最舍不得她,问:姐姐你可以再来吗?我们的小房子还没盖完。

瑶瑶可以找小朋友和你一起盖。

许愿巧妙回避了她第一个问题。

傅正东脸色犹疑不定,阴沉沉站在一边,盯着她离去前的一举一动。

回去路上,许愿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一幕一幕将刚才的画面回溯,试图分析傅正东接下来可能的举动。

他应该是很想找孙女私下问话的,但碍于当时许愿就在场,哪怕他疑神疑鬼已是惊弓之鸟,也没有马上把小孩子揪过去一通盘问。

但他最终一定会想方设法盘问出她和瑶瑶的每一句对话。

比如,许愿拿到了什么,并借此,从孩子嘴里得到了什么样的信息。

他会在警察上门之前,想好应对的说辞。

百般狡辩,逃避法律惩戒,对于一个高智商罪犯来说,并不难。

怎么了?晚上话这么少。

傅清泽发现了她一路的沉默。

在想我爸。

许愿说,前几天,他差点没挺过去。

傅清泽大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许愿揉着眉心,今晚烧脑过度,精神实在疲惫。

你这习惯不好。

傅清泽目光凝重起来,我可是你男朋友。

对不起,只是有些伤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爸和你大伯是同事,晚上看你大伯一家那么幸福,想到我爸,就伤感起来了。

他这一睡,我有十年没有吃他做过的菜了。

悲伤的情感在传递,傅清泽到底不忍心开口责怪她哪怕一句,等红灯停下时,温热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发现她的手冰凉,便竭力的,想要把他手心的温暖渡给她。

许愿望着他纯良的侧脸,在心里对他说对不起。

时间还早,想留下陪她,许愿找了个借口婉拒,他倒也不是那种勉强人的男人,识趣地走了。

他一走,许愿便如离弦的箭,冲上了楼。

老小区楼道狭窄,视线极昏暗,灯下,一个挺拔身影已经等待良久。

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许愿眼眶一热,三步并作两步,激涌万分地站到了他面前。

我……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却最终凝成了欣喜的三个字,拿到了。

林季延眉眼比她冷静许多,扫了一眼她空荡荡的大包,显然不相信。

她从包的最深处掏出那两个宝贝塑料贴,献宝一样展开手掌心,双眸晶亮地抬眸。

这个。

林季延的困惑在加深,但她的眼亮如星子,这一刻的他,不忍心打击她。

醉了吗?他淡声问,嗓音像醇酒,很好听。

我没喝酒,一滴都没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许愿已经迫不及待,我来告诉你这是什么。

用钥匙打开门,开灯,唐浣不在家,现在一到周末她就不见人影,应酬比她这个上班族还多。

谨慎地将门锁好,许愿把今晚录下的对话点开,递给进门后就异常沉默的他。

你先看看这个。

林季延不发一言地蹙眉看完,终于明白她手里的小玩意有多特殊多重要,再次对上她的眼睛,语气依旧谨慎:是一个突破口,但在法庭上,证据还不够有力。

首先,怎么向法官证明,你爸电脑上贴着这个?我可以证明!许愿应得铿锵有力,眼睛更是瞪得很大。

她转身步向厨房的冰箱,她和唐浣都有布置冰箱门的习惯,贴了很多照片,其中一张老照片是他们父女俩和那台电脑的合影,当时她爸从日本带了台拍立得回来,她贴好后,颇满意这台笨重的电脑被她贴得花里胡哨,当即兴奋地用拍立得记录下那个快乐瞬间。

当年一时的心血来潮,在多年后,为这桩悬案带来了生机。

许愿带着满腔希望奔到冰箱前,却没有在那个位置找到那张记忆里的老照片,她顿时慌了,慌得眼珠子乱转,一张一张寻找,发现就是没有那张照片。

照片呢?前两天还看到它在这里的,哪里去了?她不敢置信地喃喃,巨大的希望带来难以名状的绝望,犹如从云间坠入谷底,再多的理智坚强也消散成无形,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绝望错若。

没了,不在了……她崩溃大哭。

身体被强硬扳过来,林季延用力抓着她的肩膀,目光铮铮地吼:冷静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许愿被他吼得清醒过来,最后一滴眼泪滑落,止住了哭泣。

再仔细想想,可能掉在了什么地方。

打给你室友,问问有没有动过照片。

许愿彻底冷静下来,没有再去寻找,而是直接拨电话给唐浣。

她记得唐浣前段时间提起过,照片越来越多,磁铁不够用。

电话里很快传来唐浣轻快的声音,她天生粗神经,听不出许愿现在的声音有多紧绷。

哦,那些照片啊,前天我搬东西磕到冰箱门了,掉下来好几张,磁铁也碰掉了,我急着出门,就把那几张照片先收进抽屉里了。

她又将抽屉的位置具体描述了一番。

虚惊一场。

许愿在抽屉里找到那张照片时,看着照片里她和她爸的笑脸,她好像一下子被一股力量卸去了全部力道,滑坐在地,先是笑了,然后头埋进曲起的膝里,压抑地哭。

一双手无言的,将她扯进他胸膛里。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那无疑是着世上最包容她的怀抱,许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纵容着自己圈紧他的脖颈,任性地放声大哭释放压力。

她哭完,红着眼睛离开他的怀抱,想到刚才的失态,难为情地垂着脸不敢去看他表情。

他抽了几张纸巾,她接过,擦着难堪的泪,窘迫地开不了口。

什么打算?他说。

许愿沉寂一会儿,抬眼对上他沉稳的脸庞:我等不到明天了,现在就想去找廖峰警官。

廖峰警官在刑警大队工作,上次见面提过,有线索可以随时随地向他提供,但今天是周末,她再心急如焚,也不确定能不能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上他。

林季延没有提出异议。

打吧。

他赞成,你跟那孩子的秘密保守不了太久,傅正东应该已经知道了。

必须要在他之前,把东西和视频交到警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