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2025-03-22 08:14:14

午后三刻, 朱雀大街。

宁嫣乘马车随萧南烛赶到信王府附近,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透了口气。

大街上日色温煦,行人却稀少。

宁嫣扭头看萧南烛, 奇怪道:殿下, 你为何要将信王府定在这里?朱雀大街并不富庶,离皇宫又远。

譬如嫣儿这两辈子,除了去画圣老前辈的院子坐坐, 平日从不会往这边来。

因为清净……萧南烛顿了顿,支颌道,嫣儿若觉得此地太过冷清,我等下安排人去御街附近再置办两座府邸, 那边女儿家游乐的地方会多一些。

不过,婚事的规程礼部早已定下,临时更换府邸,恐会拖延婚期,咱们的婚事就在这里办好不好?宁嫣见他认真的谋算起来,好笑地扑进他怀中:不必!嫣儿就住在信王府, 哪里都不去!往后这王府有殿下陪着,便是全京城最热闹的所在了。

萧南烛心绪微动, 还未回手拥住宁嫣, 马车已经驶入府邸, 外头车夫凛声道:殿下, 到二门处了。

宁嫣咻地撤回身, 雀跃地探头朝外看。

萧南烛怀中一空,下意识要捞她回来, 又不好坏了她的兴致, 干脆跃下马车伸手搀她:这府邸我也没来过几次, 正巧咱们一起逛逛,看看可有要修缮之处。

好。

宁嫣甜滋滋地点头,顺势挽住萧南烛的胳膊,暗暗构想自己期待中的王府:冬日暖阁、夏日凉房、竹林花圃,还有她的琴苑和萧南烛练剑的地方要挨得近些……信王府内仆从不多,两人且逛且聊,一路上无人搅扰。

直至绕过曲折的门廊,宁嫣瞧见一方青绿的水榭荷塘,讶声道:殿下,这片荷塘比太子府的还要胜一筹!说着,她瞟见水榭边儿停着三两艘小舟,不由想到自己在太子府时说夏夜泛舟荷塘,最为惬意的话。

当时萧南烛抱着她,说在信王府也凿一片出来,她以为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萧南烛如此上心。

宁嫣心头噗通乱跳,挽住萧南烛胳膊的手掌略略收紧,抬目朝四周的亭台楼阁扫去。

萧南烛侧首看她:嫣儿逛累了?不是,宁嫣眺望池塘尽头的红瓦飞檐,叹息道,豫国公府在京城已属一等一的大宅子,这信王府竟比十来个豫国公府还大。

万一我打理不好,会不会把殿下的私产败光呀?萧南烛失笑,苍硬的指节捏了捏她的脸颊:嫣儿尽管败,我赢回来便是。

宁嫣被迫昂着脑袋,见萧南烛眼底打趣的笑意,小脸一红,连忙拨开他的手,迈着碎步朝前跑去。

两人一径行过正厅主院,越过重重山石流泉,不知不觉来到信王府后头。

宁嫣惊异地发现,王府后头竟盖了一大片覆着花草的木架棚子,高约三丈,不见尽头,如在府邸里另辟出来的一座宫殿般,巍峨宏大。

宁嫣不明所以,昂首打量一番,略有些胆寒地捋了捋胳膊:这是私牢?谁家私牢建这么大啊,殿下你想关谁?里面不会有刑具吧?萧南烛无奈瞥她一眼,推开边角处的一道小木门,示意道:你进去看看。

宁嫣轻轻咬唇,见暖光自木门内溢出来,并不阴森可怖,这才提着裙子小心地迈进去。

甫一踏入木门,她一脚踩入湿软的青草地,险些摔倒。

随即,清浅的花香味儿钻进鼻息。

宁嫣举目四望,但见灿灿粉霞铺天盖地袭来,一树树盛放的桃花撞入眼帘,如同一片小天地与外界隔绝开来。

宁嫣愣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眸瞳中映着漫漫桃花树,忍不住后退两步。

萧南烛托住她的腰肢,敛声道:地上有石头,当心别摔了。

宁嫣失神地看向他,用力眨了眨眼,再度望向棚内花枝虬结的桃树,仍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萧南烛望进她的目光,唇边笑意加深两分:我吩咐宫中花匠搭建的花房,喜欢么?宁嫣跑到花树下,掐了掐枝头新翠与水嫩的花蕊,确定是新鲜的实物,讷声道:可、可现在是初秋了啊,外头莲叶都凋没了,你们怎么弄出来的?她娇细的身影映在桃花树下,眉眼清艳,檀唇如画。

一袭绣金丝暗纹的凤尾红裙与枝头纷落的桃花交辉,愈发衬得她面如凝脂、肤似白瓷般皎洁澄澈。

萧南烛凤眸微动,上前撩开搭到她发髻的一簇花枝,轻笑道:在地底开沟控制时气,再挪一批树苗过来,悉心养护,催放花朵不是很难。

宁嫣心中不信,转身走向花棚深处。

她小时候长在山清水秀的京外乡庄,庄子里也有大片的桃花林。

她时常背着舅母,与表哥表姐一块儿溜去林子里看桃花。

是以,她上辈子一直喜欢桃花,喜欢青山绿水的地方。

今日对信王府的修缮计划中,她也想过要辟一片庭院来种桃花儿……但委实没想过,萧南烛早为她准备好了这些。

烂漫花林,中无杂树,甚至盛放在错季之时,定然耗费了极大的心力。

宁嫣小心地走在林间,地上芳草萋萋,周边花海如雾。

唯独穹顶上方透入淡蒙蒙的天光,如摇漾的清水浸润心头。

她收敛心神,回身道:殿下,多谢你。

萧南烛缓步跟在她后头,闻言顿住步子,轻声道:嫣儿喜欢就好,这是我赠你的新婚之礼。

宁嫣又是一愣,昂首对上他碎光粼粼的凤眸,忽而有些难为情地攥紧袖摆:殿下做了这么多,可是嫣儿却什么都没为你做过……殿下,你可有什么心愿吗?萧南烛略略思忖,摇首浅笑:这一世,我心之所愿,一直都在眼前。

他负着手,目光掠过大片花树,最终落在宁嫣娇美的脸庞上,声音冽冽如泉:愿往后年岁里,花相似,人常伴,不分离。

宁嫣鼻头一酸,重重扑进他的怀抱。

即将与萧南烛夫妻结璃的欢喜,彻底漫入脑海。

宁嫣抬首,软声道:殿下,你知道嫣儿最近除了看皇室宗谱,还学了什么嘛?萧南烛拥着她,垂目见她眸底升起的狡黠笑意,竟一时不解。

宁嫣踮起足尖,柔润的檀唇往萧南烛侧颈轻啄一下,察觉萧南烛腰腹微微收紧,不禁起齿咬了萧南烛一口,心尖儿如驰跃的小鹿般噗通跳动。

还学了怎样侍奉信王呀——宁嫣闭上眼睛,埋首于他脖颈间,腰肢却被一双瘦挺的臂膀牢牢锢紧。

男子反客为主,唇齿间冷冽的气息凌压而下。

她昂头回应,如同被按进一片黑影里,软塌塌地瘫在他怀中。

花树寂寂无言,宁嫣的呜咽声格外清晰,长久换不过气,激地眼角落下两滴泪花。

她抬手死死抵住萧南烛心口,隔着单薄的玄衫,清晰触碰到萧南烛鼓噪的心音。

良久,萧南烛稍微松开她。

唇内急雨般的啮吮停下,他俯首与宁嫣额头相抵,贴着宁嫣的额发一遍一遍地摩挲,哑声轻唤:嫣儿。

宁嫣应了声,悠悠睁开眼对上萧南烛泛红的眼眸,还未喘口气,便觉眼前一晃,身子已被萧南烛打横抱进怀中。

二人足下不远处设有歇息的贵妃榻,宁嫣浑身失重,下意识揪住萧南烛的衣襟。

只见萧南烛穿林而过,苍俊的脸颊擦过桃枝,染上一片糜丽的绯红。

萧南烛骨相生得极美,宁嫣忍不住抬起手指,指腹划过他的眉骨、挺拔的鼻梁,一路向下落到他的唇瓣上,直至手指被他一口含入唇间。

宁嫣微愣,身子一软,已被他放到贵妃榻上。

玄衫铺泻而下,男子薄唇冰凉,又轻如羽毛一般,浅浅地落到她眼睫之上。

宁嫣闭紧眸子,细密的啮吮已自她脸颊挪至耳畔,认真虔诚地恍如拜佛一般。

她蜷起背脊,凤尾红裙如灼灼业火,裙下却似有石头抵着。

她害怕贵妃榻上有虫子,难受得挪了挪身子。

萧南烛闷声一哼,单掌摁住她不安分的膝盖,却听花林外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宁嫣半截小臂正搭在萧南烛后颈,竖耳听了声,也听出不对劲,惊得拼命推萧南烛:你、你还不住手,外边有人来了!萧南烛不欲搭理,锢住宁嫣的软腰,宁嫣梗着脖子急道:你别装了,我都听到了,你能听不到?!她奋力翻身下榻,小腿又踢到一块硬邦邦的石头,见萧南烛眉川微动,想要低头去探,但脚步声愈来愈近,只得先忙着整理衣襟。

新妇入门前,在夫家同夫君行云雨之事……万一传出去,她就再没脸见人了!宁嫣雪腮红得滴血,就听外头声音又近一些,赫然是柔桑惊喜的声线:沈谦言你快看,这里好美啊!宫里的花匠几年前就在琢磨栽种错季的花果,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谦言哗啦一声收起折扇,懒声道:是稀奇,不过我也可以为你种一片啊。

本公主才不稀罕!柔桑哼唧一声,加快步子朝花林深处跑。

宁嫣越急越出错,手忙脚乱的,衣襟下松散的腰带怎么也系不住。

萧南烛坐在榻上望着她,费劲地压下心底的燥意。

他心知此事今日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便蹲下身为宁嫣打了个结,又亲自理了理宁嫣裙摆处的褶皱。

殿下,你……宁嫣吞了吞口水,脸上霞色灼灼,见萧南烛不说话,羞怯地垂下脑袋。

嫣儿,四皇兄!柔桑眼尖地瞥见两人身影,一路撩开花枝,开心道:方才我去国公府,宛秋嬷嬷说你们一起来信王府了,原来你们一起躲到这里看花!宁嫣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偷偷瞄萧南烛一眼。

萧南烛正盯着远处走来的沈谦言与下属,眸中腾起阴凉的愠色,耳尖两抹烫目的红晕,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