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之日很快到来, 这日晨光阴晦,秋气寒凉。
宁嫣心中记挂去乡庄探亲的事儿,忍下浑身碾压般的酸软, 早早地起榻梳妆, 打算给舅母和外祖父一个惊喜。
但为了不落人口实,面子上的功夫马虎不得,宁嫣与萧南烛先乘马车回豫国公府走了一趟。
国公府喜绸未散, 气氛却极度压抑。
舒氏因宁姝之死大动干戈,如疯魔一般将府邸闹得鸡犬不宁。
每日与豫国公撕打六七回,怎么也不愿罢休。
豫国公遍体鳞伤,大怒之下将舒氏锁进柴房, 准备先饿上两日。
哪知舒氏竟是个烈性子,一根麻绳,自个儿在柴房吊死了。
舒氏无甚亲族,唯一在世的外甥舒致远颇有孝心,怀疑豫国公谋害嫡妻,直接一纸诉状将豫国公告去了大理寺。
前几日婚仪上, 舒氏的哭骂已然闹得沸沸扬扬。
在场宾客们皆出身豪门望族,一传十、十传百, 豫国公在世族圈内早已灰头土脸。
如今又去大理寺喝了两盏冷茶, 虽没查出什么杀妻害女的罪证, 却也彻底失了一等公爵的体面, 在朝堂内外抬不起头来。
整日整日地缩在国公府, 再没力气拉帮结派、攀附权党;甚至连纳妾生男嗣的事儿,都不指望了。
若非顶了个信王岳丈的新名头, 怕是落井下石、看笑话之人更多。
宁嫣在国公府的厅堂落了座, 从相熟的婆子口中得知这些事情, 心底并无太大波澜,只对舒氏之死有些意外。
成婚这几日,她在信王府不闻窗外事,本还以为舒氏会去找她不痛快,竟是直接自戕了?!十年前晋国公府被满门抄斩,舒氏也只是难过一段日子。
如今怎会甘愿放下尊荣、又不顾宁姝的血仇未报,这么快选择上吊自戕?宁嫣寻思一番,暗猜是府中几个姨娘干的好事。
且不说旁人,今日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接待她与萧南烛回门的白姨娘,便不是什么心无城府的良善之辈。
白姨娘伺候豫国公的年岁最长,虽说身份微贱,但生有二女儿宁婧。
平日性子又好、广交善缘,即便刻薄如老夫人,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眼下舒氏死了,豫国公名声又臭了,短期内定然不好续弦。
白姨娘借机揽权、统辖国公府后宅,正巧可以帮议亲的宁婧谋个好前程。
宁嫣想到这里,瞥过厅堂内端着茶点招呼萧南烛的白姨娘,无趣地长叹一声。
左右她已经踏出这片泥沼,国公府的前途与利害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萧南烛见宁嫣托着腮帮,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便径自绕过白姨娘坐到宁嫣身边,握起宁嫣细嫩的手掌放到唇边吻了吻。
此地无聊,本王待腻了,咱们回家好吗?宁嫣微愣,险些没反应过来萧南烛是在顺着她的心意,要带她离开。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只觉得被萧南烛薄唇擦过的地方,撩起一片温烫的暖流,不由地红了脸颊。
白姨娘杵在一旁也极为诧异,正要开口打趣两声,豫国公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蓝长袍,神情萎靡,添上满身的酒臭味儿,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十来岁,连面对萧南烛都没了往日的讨好与奉承。
宁嫣收敛心绪,正待起身请安,豫国公恹恹地朝她摆了摆手,转而与萧南烛寒暄几句话。
宁嫣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瞧着豫国公萎靡不振的模样,恍惚想到大婚那日,舒氏口中喊的晋国公府嫡女、可匹配圣上、偏偏瞎了眼与豫国公山盟海誓等话……若非遇人不淑,舒氏或许不会害人,或许也能做个正儿八经的好妻子。
可惜一辈子困在豫国公府,活在生不出男嗣的阴霾里,继而不断地戕害妾室、打压庶女……这几年,她手里过的人命没有二十,也有十五。
宁嫣神游天外,望向身畔萧南烛的俊挺身姿,不禁感慨地抿出一嘴笑容:怎么说呢?还得是她命好,遇到了萧南烛这般良人君子!萧南烛察觉宁嫣的打量,侧目一探,便对上宁嫣甜滋滋的笑脸。
他心神一荡,压下搂宁嫣入怀的念头,淡淡地起身告辞。
夫妻二人踏出国公府的高门,宁嫣立刻欢喜地呼了口气。
萧南烛抱她进马车,好笑道:是不是闷坏了?咱们往后都不必再来了。
宁嫣搂着他的脖颈,点头甜声道:那咱们现在出城可以么?萧南烛自是应下,然而马车将将驶出城门,阴晦的天空便飘起雨花。
一场酝酿已久的瓢泼暴雨,哗啦啦倒在马车顶上。
四处风紧雨急,泥地稀烂,前往外祖父乡庄的路还得冒雨走一个多时辰。
宁嫣蹙紧眉头,掀帘见车夫艰难策马的样子,忙得央求萧南烛:殿下,嫣儿想回王府了。
这雨势太大,万一前头再遇上塌路的,便糟了!萧南烛也知此程困难,敲了敲车壁,温声安抚道:过段时日,我告假陪嫣儿去庄子里多住几日。
宁嫣含笑应下,但心中期待数日的事儿忽然没戏,少不得落寞一番。
尤其见萧南烛温言软语地惯着她,她干脆趴到萧南烛怀里,当真哼唧地难过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她不说话,只嗓眼里哼唧两声。
纤瘦的胳膊圈在萧南烛腰线上,指尖勾着几道冰凉的银腰链子往下拽,像猫儿勾咬毛线似的刺挠。
萧南烛哭笑不得,抬手摩挲她后颈的头发,好话说了一通,一时不知该拿什么哄她。
宁嫣听不到萧南烛的声音,满身娇气劲儿降了三分,抬脸见萧南烛无奈地看着自己,心中忽地生出些自责来。
这新婚燕尔的,她就顾着自个儿寻开心,竟一点没顾及到夫君的喜乐。
京中有哪位亲王,能乐意冒雨陪妻子远赴京外的小庄子做客?甚至见她不开心,变着法儿哄她,生怕她失望难过。
宁嫣水眸儿轻转,暗道得补救一番。
她撑起软腰,昂着脖子朝萧南烛侧脸亲了一下,见萧南烛神情顿住,亲昵地笑道:王爷,咱们回王府歇着吧。
萧南烛诧异她的主动,耳根微红,清了清嗓音道:可现在是白天。
什么白天?宁嫣一怔,以为他不想休息,便挽住他的胳膊道,那嫣儿陪王爷去看桃花好不好?萧南烛看她眸中并无情意,明白自己误会了,单掌托住她的脸颊道:好,本王一直想去花房。
马车一径行入王府,宁嫣觉得萧南烛心情不错,便吩咐直接去了府邸最后头的花房。
花房内,桃花依旧盛烈,隔绝外头湿冷的雨气,只听得大雨哗啦啦打在棚顶,别有一股温暖安逸的味道。
宁嫣在花房内转了小半圈,本是为了哄萧南烛开心,一路上见萧南烛神情淡淡,反倒自己也没兴致了。
可外头雨势越下越大,宁嫣知道走不掉,便坐到贵妃榻上无聊的荡着腿玩儿。
红裙如雾,随她晃腿的动作翩跹而起,隐隐约约露出两抹皓雪般的脚踝。
萧南烛蹲到她跟前,玄衫铺泻一地,轻松握住她的脚踝,抬起凤眸道:嫣儿,今日这里不会有外人来了。
宁嫣不解其意,只觉得脚踝传来一阵沁凉的触感,忍不住缩起腿,嘟着嘴道:那是!雨下的这么大,除了咱们两个呆子,谁没事往这边来?萧南烛噎了一下,嗓音蓦地低沉下来:所以,柔桑和沈谦言她们也不会来打搅了……宁嫣想到什么,心头突地一跳,目光跌入萧南烛映着灿灿粉霞的眼眸。
只见萧南烛倾身覆过来,她的绡纱红裙刺啦裂开,整个人又陷入无穷无尽的缠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