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絮的要求并不高, 她不奢望大少爷对自己毕恭毕敬。
态度跟之前一样就行，说话阴阳怪气也可以，就是别跟制冷机一样冻着她, 她怕冷。
导演的喇叭还在催着, 言絮没再耽误时间，挂上孙林事先捎给她的工作牌, 快走到录制场地旁。
道具组的员工看见牌子名称后, 很熟练地招呼她过去讨论工作。
他手中抬着的ipad上显示的是几种草药的图片, 轮廓形态各不相同。
言絮一一认出, 接过配套的电容笔，在上面简单勾画写字：夏枯草、车前草和大青叶都有止血效果, 这三个是叶子汁水外敷，至于三七……野三七是根茎止血, 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我还是推荐你用上面的三种。
道具组又询问了几个消肿止痛的药方，言絮把方子手写在屏幕上，又特意说明了药汤熬制出来的颜色浓度，防止镜头穿帮。
交接了十多分钟, 任务就搞定了，言絮还沾沾自喜觉得工作简单, 一回头就撞上了焦头烂额的庞槐。
小医生, 快来帮忙！庞槐作为私人造型师, 也开始接手电视剧中的造型设计了？言絮还在思考, 就已经被身不由己地拉到路呈放身边。
天杀的玄幻剧, 造型太复杂, 你怎么就不能拍个现代剧？庞槐小心整理着天价服装上沾的毛絮。
路呈放坐在椅子上, 脸上妆已经事先化好了, 言絮凑上去认真观察，发现他是真的适合演反派。
本来气质就不太像好人，再加上凶神恶煞的化妆效果，看上去已经想让人绕道走了。
你想什么呢？路呈放果然态度温和了些，懒懒散散的，还肯主动跟她讲话。
言絮为了维持关系，狠狠夸他：帅得差点认不出来！庞槐闻言，把一边的假发递给她：那你就帮忙把帅哥的假发贴上去。
言絮：？我的工作里好像没有这条。
贴假发这种近距离接触的事，让她这个刚跟路呈放破冰的人来做，是不是进展太快了？庞槐抬眸，细长的眼线把她眼型修补得像把利刀：救场如救火，你就别挑剔了。
不然你来揪这服装上的毛毛，揪掉一颗珠子，得赔两万。
言絮马上接过假发：我还是做风险系数低的工作吧。
庞槐抽空过来指导她：你先对着发际线贴上去，然后看见这层网纱没，瑞士纱，留两厘米在额头，其他都剪下来，最后上酒精胶，你弄完我还得精细修补一遍。
假发摸上去很舒服，应该是驼毛和真发的混合品，打理得没一根分叉，言絮很小心地托着，侧身站到路呈放一边。
路呈放坐着比她稍矮一些，言絮能轻松看见他的头顶，她慢腾腾地一点点把假发对上去，又去要剪刀。
剪刀很锋利，言絮沿着皮肤边缘缓缓地剪，她神经紧绷着，生怕划出伤口来。
腰际突然传来触动。
言絮僵了一瞬，暂停手上动作，她往下看，见路呈放勾出了她塞进兜里的钥匙扣，正套在手指上有一搭没一搭玩着。
她把之前路呈放抓到的丑鳄鱼挂在了钥匙上。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路呈放高挺的鼻梁很抢眼，他捏着鳄鱼的脸玩，没吭声。
言絮收回视线。
看吧，我们之间还是存在美好回忆的！你之前还对我那么冷漠，你愧不愧疚？她没忍住很傲娇地哼出一声：有些人啊，情绪化，总是喜欢朝别人发脾气哦。
幸亏我这个人，比较通情达理，对朋友格外宽容。
言絮对朋友真的很宽容，在她琐碎的啃医书生涯中，只在敷衍读初高中时各交过一个好朋友。
一位是骄矜的富家千金，一位是她调皮捣蛋，狗都嫌的高中同桌。
交往过程中，她总是秉持着朋友你说得永远对这一原则无条件宠着对方。
幸亏十分没底线，不然她这种一放学就失踪的人，恐怕要成为中学时期的独行侠。
路呈放被她的语气哄得舒服，唇边终于挂了弧度，抬眼很轻，慢悠悠：说谁呢？他说话总有股要把人往下压的气势。
言絮瘪嘴，不跟他再说话。
孙林端着自己刚买来的盒饭，边走边吃，看见椅子上的男人嘴角旁那丝笑意，激动得差点把筷子扔了。
哪个菩萨显灵了！路哥你总算阴转晴了，我还以为你要将冷酷进行到底呢。
这几天可冻死我了……谁哄的谁哄的？言絮眨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秒就被庞槐严厉指控：她！啊？就是你，别谦虚。
庞槐开口。
言絮没当回事，又接着认真去剪假发上的网纱，低头看了眼路呈放，语调往上翘：是谁啊？你说呢。
路呈放漫不经心地还捏着手里的丑玩偶，也不解惑。
阳光晒得人脸发烫，言絮迎着太阳觉得刺目，眯了眯眼。
做工很精致华丽的乌黑色外袍在光照下更显贵气，庞槐俯身拿镊子挑绒毛，挑着挑着情绪逐渐崩溃。
路呈放……庞槐匪夷所思地从服装内襟掏出一个猫头挂件，这什么鬼东西你随便乱塞？勾丝了怎么办？你知道这衣服损坏得赔多少钱吗！咦，怎么你手上还有一个？扁脸猫和绿鳄鱼两个丑萌丑萌的挂件凑到一起，言絮心里倏地产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交换礼物，双方都认真带在身上。
但她又有些疑惑。
路呈放这半个月对她态度冷得像冰，怎么还是会带着和她一起抓的挂件？她纠结地往下瞧了一眼，一瞬就撞进路呈放的对视中。
怎么？又是那股要打架的劲儿，他咬字很干脆。
言絮缓缓摇头，把疑惑默默吞进肚子里。
路呈放下午的戏没有跟林楚卓搭，他去上镜的时候林楚卓刚刚下戏，他身边两个助理，一个给他递水，一个给他搬凳子，服务得都很仔细。
身处同一个剧组，他身上的服装却没那么华贵，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扮演的身份只是个修仙外院的普通弟子。
言絮看他看了好一会，纠结该不该上去要个签名。
庞槐知道她的想法之后很不屑：要啊，你怂什么？路呈放你都敢碰。
她怂什么……言絮偷看了眼工作中的路呈放，他被摄像等一群人围着，身型很高，在人群中突出又显眼。
但面前视线受挡，再加上入戏忘我，显然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言絮跟庞槐对视一眼，壮着胆儿就上去了。
林楚卓还在背剧本。
他《梦醒天光》刚紧凑着赶夜工拍完，无缝衔接赶来演《逐风尘》，剧本都是刚看一遍就赶鸭子上架去演，刚才就被导演批了两次不专心，说没认真钻研角色。
不过还好，总算是赶上了，没轧戏，负面消息不会传到外面。
思绪飘远又马上回来，林楚卓紧盯着剧本研究，没一会就觉察到有光影越走越近。
林楚卓的助理没拦。
你，你好，我是这部戏的中药知识顾问，喜——言絮突然想起来路呈放之前跟他界定的喜欢和追星的区别，她顿了下改口，粉你很久了，能帮我签个名吗？其实她还想说她追他追了六年，从他当练习生就一直在关注。
说六年前在江桥边，说他之前微博翻牌过她。
但为了缩短时间，还是一切从简。
言絮把手里的本子递过去，看林楚卓越看越顺眼，怎么会有这么善良又敬业的男人呢，他皮肤好白啊……你好？言絮回过神的时候，本子已经签好递回来了，林楚卓还很热情地又让助理找来把椅子。
要坐一会吗？林楚卓中午时候见言絮上了路呈放的车，两人单独呆一起很久没出来，这女人又过来要自己的签名……不知道这是路呈放计划的什么阴谋。
他抢了《梦醒天光》却没演好，粉丝跑了一部分，路人也批他乱改剧本，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路呈放还想怎么报复他？他跟路呈放斗了这么久，接招接得很平静。
还赐座…简直是如沐春风一般的相处。
言絮看板凳的眼神冒出浓浓爱意，忍不住让林楚卓都开始心生怀疑。
……她是不是怕凳子上有胶水？言絮婉拒了林楚卓的好意，兴冲冲接过本子，半举着奔回去，身型又小巧，像一只过冬的雀儿，很明朗朝气。
我拿到签名啦——庞槐敲桌子：小点声姐姐，路哥知道得揍你。
言絮一屁股坐上路呈放刚才坐过的椅子，细细端详着林楚卓的签名，字迹很潦草，不过明星的艺术签名好像都是这样。
她之前还抢过他的亲签专辑呢，只不过网太差，没抢到。
庞槐见她跟中了头奖一样美滋滋，仰头转了转僵硬的肩：不得不说，有个偶像也挺好的，有了信仰之后人都有精神。
她今天戴的唇钉是个银色蝴蝶，展翅欲飞的生机感跟一脸的颓丧完全不符，工作太累人。
不然我也粉个偶像吧，你说我粉路哥怎么样？言絮把本子合上，放在膝盖，一本正经：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的生活添堵呢？粉个混世魔王，只舔颜还行，其他时候完全带不来什么精神价值。
其实我觉得路哥……庞槐停滞，抬头刚要争辩，看见对面瞬间卡壳，也不算添堵吧，路哥人挺好的。
小医生，姐姐把话引到这，你顺不顺着说就不管姐的事了……追星讲究的是从明星身上获得满足感，你从路呈放身上能获得什么满足感？言絮全然不止危险降临，振振有词。
身后男人拖着步子慢慢走近，他伏低身体，压着半截腰，手落到言絮头顶很快地拍了下。
言絮被突然的力道吓得颤，她生气，猛地往后扭头。
混世魔王往下垂视，眼神肆意扫过她的脸，胸腔挤出来的嗓音有些混沌，整个人看上去很恶。
我不能让你满足？拍摄基地四周没什么建筑物遮挡，风很大，像是要直接吹进人骨头里，言絮使劲缩脖子，不让凉风钻进她衣领。
刚哄好又把人得罪了……这次恐怕哄不好了。
不是……言絮手指蜷缩紧张地抓手心，还能分心去瞪庞槐，怎么都不提醒她一下！路呈放身量高挑，他站着，她坐着，他弯腰往下压，言絮甚至不敢呼吸，他们鼻间挨得太近，怕吐息纠缠在一起。
言絮脸憋得泛红，脚尖抓地。
不错，爱憎分明。
路呈放直起腰，搭在她头顶的手慢慢滑到肩膀上。
你在林楚卓那得到什么满足了？说说。
肩膀处的感觉仿佛被无限放大，言絮不敢动。
说说，我学学。
言絮欲哭无泪，她要签名没翻车，怎么还能因为嘴欠翻车……路呈放已经绕到言絮正面看她，他眸子很黑，脸上的反派妆让人提心吊胆。
言絮整个人像是被封印在椅子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僵持五秒，路呈放从鼻腔冷嗤出一声，松开搭她肩膀的手。
你等我拍完。
言絮觉得路呈放的话没有说完，他全句应该是等我拍完，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见他大步往机位处走，言絮马上收拾东西逃跑：庞槐姐，我们改天见。
敢跑试试。
路呈放头都没回。
庞槐摇摇头，安慰地拥抱了下言絮：妹妹，姐姐真的无能为力了。
如果对手不是路呈放，不然就冲你妆造带给姐姐的灵感，姐姐也是会竭尽全力帮你说话的。
但路呈放也是我老板，这部剧工钱还没给结算，注定是不能出手相救了。
言絮万念俱灰，抱着本子想哭。
孙林从房车走出来，端着碗言絮煲的排骨汤喝：小医生，你买的保温桶牛啊，还没凉呢，我喝着都烫嘴。
哪来的汤，怎么没给我？庞槐又抱怨不公。
孙林洋洋得意：小医生给路哥煲的，我也尝尝鲜，开始他还不让喝，不过后面他心情好了，知道我喝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孙林咂嘴，眉毛都在用力地表达好喝。
庞槐眼神中有悼念情绪，唇微张：孙林，你完蛋了。
孙林：？孙林完没完，言絮不知道，但她肯定是没好果子吃。
当初为什么要用他介绍的商铺开医馆呢？现在她提桶跑路都没办法。
戏直接拍到下午五点，路呈放的衣服太重，回来的时候眉目间有倦态。
他还没走过来，言絮就小跑着上去，堆笑：哇，大明星下班了，好敬业啊。
累不累啊，渴不渴？路呈放瞥了她一眼，把外袍脱下来扔过去。
上面金线黑珠实在太重，又太贵，言絮胳膊小心翼翼地托着，很费力地跟着他走。
路呈放看出来她吃力，上下打量了一眼，还是没帮忙。
累就慢点，别摔了。
他落下轻飘飘一句。
…不会，我健步如飞。
……两人亦步亦趋走回休息的椅子边，庞槐递给路呈放剧本之后很机智地离他们远远的。
剧本页面上勾画着长短不一的台词，路呈放把动作细节和心理描写都简单记在空白处，一打眼看过去，还有种密密麻麻学霸笔记的感觉。
言絮愣神，她没想到路呈放也是靠努力吃饭的。
林楚卓那边也完工，他家粉丝很热情，跟组包了今天的晚饭，是金枪鱼饭团和暖茶姜汤。
助理正一个个发着，林楚卓也亲自发，他主要去给导演和制片送，全组上下每到这时候都尤其和睦，毕竟白吃别人东西，是要笑脸相迎的。
言絮也去接一袋装好的晚餐，正笑着要感谢，就听见突兀的一声——林楚卓是个大蠢驴！言絮：！怎么听见了她自己的声音？助理怔住，显然听清了内容，他在言絮要签名时听过她说话，跟刚才的语音声色一模一样。
然后神情变得不悦，硬生生又把纸袋从言絮手中扣走了。
……言絮盯着空荡荡的手心，突然想起了什么。
貌似她半月前，跟路呈放晚上去胡同看商铺，回来走到走廊后，在她门前，路呈放逼着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不说不让回去睡觉。
她困到想打人，最后被磨着吼出来一句。
原来那时候，他录音了。
桌面上的手机还在亮着，又一声相同的话传出来，重复。
这次林楚卓跟导演两人正巧从言絮身后走过，走到后侧的温柔男人，很诧异地看了言絮一眼，最后只留给她一个匆匆伤感的背影。
言絮盯路呈放的手机屏幕，还在亮光。
路呈放见林楚卓吃瘪，才懒洋洋地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关了闹钟。
啊，闹钟忘关了。
男人坐着，勾手让庞槐过来给他卸头套，看着言絮还在看自己手心，语气几分虚假的体贴：乖啊，不吃他们的统一餐，一会儿哥哥带你去吃好的。
她伤心的是饭团和姜茶吗？！竟然录音，竟然录音，竟然设置成闹钟……她在林楚卓心中的形象怎么办，她今天刚要了他的签名，晚上却当着导演的面让他丢面子。
路呈放不打她，但他耍手段，让她比挨打更难过。
言絮使劲瞪人。
得了，别跟受多大委屈一样，你骂我，我还没委屈呢。
路呈放看上去不太在乎的样子。
言絮被他吊儿郎当的语气激到，把钥匙上的绿鳄鱼摘下来，不留情面地扔到他身上。
那一瞬间像是慢动作一样，路呈放看着东西向自己砸过来，缓慢地，带着言絮此时不容抗拒的愤怒。
你耍我。
她语气很磕绊，像强忍着什么，说完就跑走了。
绿鳄鱼从身上滚到地面上，沾了土，路呈放垂眼看着，没捡，庞槐跟他说话也不接。
空气灌输胸腔，他想掏烟却没找到。
脑子空白了一样，被砸的那下轻得要命，但他还是犯轴。
怎么就，骂他可以，骂林楚卓就不行？你真的好宝贝你的偶像啊，像是看不见别人一样。
……言絮刚跑出剧组眼圈就红了，她把胸前的工作牌摘下来，掏手机打车。
今晚的云霞很好看，司机是个很潮的年轻小伙，询问她目的地之后，打开音箱放了首英文R&B歌，很燥很吵。
言絮闭眼，想捂耳朵。
她不懂路呈放怎么那么没礼貌，她有时候被他感动，有时候又讨厌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能半夜不睡觉陪她走夜路，会以为她没钱，很大方又顾及自己面子地偷偷能给老谬塞钱，保护她自尊心。
会把助理借给她帮忙打点，会逗她。
却永远不懂得尊重她的爱好。
他戏耍林楚卓，也顺带着戏耍她。
怎么能拿别人喜欢了六年的偶像跟别人开玩笑……不，这不是开玩笑，路呈放就是想让她难堪。
她像是陷进了死胡同，不惜拿最坏的恶意揣测他。
司机透过后视镜像是感受到了言絮情绪不佳，默不作声把节奏快歌关了。
车子流入主干道，汇进拥挤的车潮中，言絮低头没看窗外，堵车等了一个半小时才回到公寓。
她去淋浴间洗过温水澡，挑了件垂感很强的睡衣套上，拖鞋没干，踩在地上湿漉漉的。
爸爸现在应该在吃晚饭。
言絮握着手机没给他打电话。
秋季，天黑的很快，落地窗望下去，钢筋水泥中霓虹灯闪烁，言絮嫌冷，放下手机去拉窗帘。
手机提示音响起来。
言絮顿了一瞬，又踩着湿脚印去看手机。
路呈放：开门。
他在外面。
他没自己摁密码闯进来。
言絮敛眉，突然想装看不见。
她任性了十分钟，看着指针一点一点往下转了两小格，才走去开门。
路呈放还在，他拎着打包袋低头看她，视线很有存在感。
言絮嘴唇嗫嚅了一会，还是什么都没说，让他进来了。
路呈放还穿着戏服里面的薄衣，没套外套，他进来的时候没注意，手背擦过她大腿。
隔着睡衣，言絮都察觉到凉。
你……言絮。
路呈放提着她昨天在商场买的、画着卡通图案的打包袋慢慢放在桌子上，你忘东西了。
他从袋子里把保温桶提出来，又拎出来两个纸质便当盒。
没喝上汤，你还给我做么？他直接略过刚才的话题。
言絮拖着步子，心里发酸，陷到沙发里，抱枕头不说话。
是你不喝的。
是你拉脸子不喝，被人喝了之后，怎么还敢要求别人再给你做。
你根本不珍惜，送到嘴边也不赏脸，什么都要人哄。
她埋脸在松软的枕头上，仅剩的一双眼睛露出的情绪还是委屈，眼角泛红。
她看见路呈放慢慢半蹲到面前，他离得很近，在她视线下面。
这次是她居高临下。
你别哭。
她没流泪，但听见这声之后莫名其妙泪珠就从眼眶挤出来，掉下去，像是个导火索，炸得很突然。
你不尊重我。
言絮突然失控，她把枕头扔下去砸他，使劲冲他喊，路呈放，我比你还小！你凭什么还欺负我？你是不是忘记你带我来之前说过什么？你说你会照顾我，这就是你的保护方式？我第一次出远门，我几乎只认得你，你怎么还欺负我！我不喜欢你这种照顾方式！我很反感！不喜欢你的照顾方式，跟不喜欢你就差几个字。
路呈放勾唇，眼底是很重的讽刺。
你别在林楚卓面前耍我，你别耍我们！路呈放慢慢抬头，笑得不合时宜，他在车上胡乱卸了妆，脸上现在色彩斑驳，较之前狼狈许多，有股靡丽的引诱感。
言絮，你除了林楚卓还知道什么？你看不见我么？你他妈，是不是，看不见我？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10-31 15:51:42~2022-11-01 23: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龙应该藏在云里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零星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