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3 章

2025-03-21 15:47:49

路呈放脸色差得可怕, 他不想听到言絮的回答,也不想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抓起手机就走。

脚步顿在玄关, 路呈放吸气, 压下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心潮,嗓子哑得很厉害:桌上是买的饭。

咚地一声——言絮狠狠地把盒子扔进垃圾桶。

门开了又关, 路呈放出去了。

对面门解锁的声音迟迟未响起, 他回了剧组, 言絮抱膝慢慢把脸埋低。

孙林赶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提着言絮家乡菜上来, 搓手把空调打开:北方秋天也冷,小医生你注意身体。

给你买了炖汤, 还没吃呢吧?言絮把抱枕丢到沙发上,像是饿了几天一样喝汤, 咀嚼食物的声音很响, 她吃得急。

停顿的时候又看见垃圾桶里的饭盒,装得齐整,被丢出来也没漏出汁水。

孙林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劝两句:小医生, 路哥他——我讨厌他。

……一周后。

言絮接受了以老谬为首的爷爷奶奶们送来的鲜红锦旗。

锦旗写得很逗华佗扁鹊,甘拜下风。

胡同里的老人围着个不过二十的小姑娘又是笑又是夸。

但言絮高兴不起来, 她强颜欢笑送走了一屋子的人, 想关店休息半天时, 老谬又转回来了。

他身后是那棵繁茂到盛大的白蜡树, 白蜡树叶片夹杂着银杏叶落下来, 撒了一地的黄。

银杏也黄了。

大半个月前跟路呈放看的时候还是绿的。

老谬看她出神, 也转回去看那棵树。

路家那小子, 从小就爱登高, 七八岁的时候扒着这树都不松手。

言絮移开视线,没说话。

老谬觉察到自己猜对了,这姑娘这几天就是在跟那小子闹别扭,他叹了口气继续说。

小时候他想妈,问我要人,我哪知道他妈在哪啊,就瞎说了一句,说出国了。

这小子傻了吧唧的,以为爬高点就能看见国外,没事就爬上去,时不时还掏两个鸟蛋下来。

他小时候没人管,爹做生意,妈……有病,所以现在不懂表达感情,脾气大,你多担待啊。

言絮沉默了很久,睫毛缓慢地眨了一下:他妈妈?路城娶人家姑娘之前就知道她有抑郁症,说得好好的,亲自照顾她一辈子。

最后还是嫌弃有病,慢慢就开始雇人照顾,又过几年送精神病院了,现在还总发病。

小时候路城不让路呈放见他妈,怕传染。

传染……抑郁症本来就有遗传几率,中医上说的肝气郁结,西医上也叫抑郁,即使不让见面,路呈放也已经遗传到了坏基因。

又不是发疯,还能剥夺母子相聚的机会?贪恋容色娶进家门,却没办法招架爱人发病时的折磨。

言絮又想起路城在后山陪她喂兔子的样子,原来他也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和煦善良。

她手指时不时择几束草药,脑子里乱成一团。

那晚路呈放最后的话,她一直封闭着不去碰,现在才慢慢敢去想背后的含义。

他说言絮,你是不是只看得见林楚卓,看不见我。

……路呈放看上她了?言絮抬药草筐,上台阶的时候想出来这一动机,惊得脚下没站稳,连人带筐子一起滚下台阶。

不过两截台阶,伤得却不轻。

她听见老谬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疼。

脚踝扭伤了,内里的痛感像是滚烫着在烧皮肤,敞怀的大衣没有起到缓冲效果,她里面穿的打底衫被石阶划破,有血珠渗出来。

这,打120用不用?!言絮还能笑出来:这点伤就120?她直接坐在台阶上,当着老谬的面,脱鞋,自己捏了两下脚踝肿起的地方,一手握脚尖,一手握脚跟,闭眼,使劲扭转——咔擦。

扭伤直接被硬别了回来。

伴随着老谬惊呼出声的是言絮的闷哼。

她额头有汗,脚踝传来钝痛,腰部破皮火辣辣的疼,她慢慢伸手去摸腰,看见手上带血又突然沉静下来。

路呈放这种人,她光想想就遭了报应。

不能碰。

谬爷,能帮我去买双拖鞋吗?趿拉着拖鞋缓了很久,老谬帮她把店门关了。

言絮又单腿弹到院子,静静看见夜幕缓缓笼罩覆盖院子里的小小方寸才有饥饿感。

她得点个外卖。

门牌号记不大清了,她捡了个扫把当拐棍,还没跳到门口塑料杆就断了,切断面的尖端差点又把她手刺伤,言絮烦躁地把东西扔下,弹跳着上了门口台阶。

木门难开,她单腿靠着墙,衣服上蹭了一片灰,刚要去推,门却自己开了。

是路呈放。

他应该是刚从剧组赶回来,随便套了件黑色卫衣,一身颜色都暗,带着口罩,露出的那双眼,目光就打在她脸上。

随后往下去看她腰和腿,言絮见他扯下口罩要说话。

她先把话堵在前面:今天很倒霉,再听见语气很凶的话可能会崩溃。

路呈放见过她崩溃的样子,她砸东西,但砸的都是软的不伤人的,抱枕,毛绒挂件。

但说出的话却伤人,像把刀一样剜人心。

路呈放扯了下唇角,没说话,只给她一条胳膊。

言絮犹豫了一会,还是搭上去了,她行动不便,即使脚上扎过针灸也要三四天才能完全好全。

一直被搀着走到屋里,言絮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要去外面看门牌号的,路呈放一来,她就给忘了。

也懒得再去一次,空气就这么沉寂下去。

路呈放在玩打火机,金属质地的盖子碰撞,声音很清脆,他手指一勾,呲地一声,火光就冒出来,亮起熄灭,乐此不疲。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言絮也不爱听他说话。

吃饭?他总算想到一个借口。

言絮点头,想趁机让他去帮忙看一下门牌号,却见男人直接揣兜走了。

手机屏幕隔了十五分钟亮起来,路呈放给她发了图片,他应该是跑了很多家店,发过来四五个不同的菜单。

言絮选了碗素米线。

路呈放拎着两个袋子回来,还新买了两个碗,他把东西一一摆好,筷子递给她。

言絮有些不自在,这种冷冰冰的气氛下谁能吃得香啊。

她瞄了一眼,路呈放跟她点的一样,但他加了很多辣椒,红油浮了满满一层。

她吃得没滋没味,路呈放却吃得很猛,他们头对头,谁也不说话。

路呈放吃完才从兜里掏出东西,一盒口香糖还有两块奶糖,他从口香糖盒子里倒出两颗扔进嘴里,把奶糖推到对面。

言絮迟疑了一会,打开奶糖包装塞进嘴里。

怎么回去?他问。

不回了吧,待这儿挺好。

她脚不能走,在哪都一样。

呆这儿,明天还给人看病?路呈放掀眸。

言絮不语,她被说服,打开手机查打车软件,拨了两个接单的司机电话,对方都告诉她胡同里面进不去。

路呈放瞥了一眼她没动几口的碗,起身:你再吃点,我抽完烟背你回去。

背……背她??路呈放今天话真的很少,好像是把言絮一进门就堵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她让他别凶着说话,他把握不好分寸就直接少说。

多说多错,他控制不住自己语气。

言絮是不想让路呈放背的。

她又开始纠结路呈放是不是看上她了这件事,他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能扭转乾坤重新回来闯荡,被人踩下去还能爬上来,生生不息的凶猛。

她就想当个普通的小中医,治病救人,安安稳稳过一生。

如果跟路呈放扯上关系,一定不会是善终。

何况,她对六年前那个风雪夜还念念不忘。

她对林楚卓是追星,也没想着有太多交集,她就纠结一点。

为什么她努力把两个身影重叠交织在一起,得到的却是一团乱麻。

但她不可能对林楚卓行恶,他是她的恩人,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救命恩人的事情。

路呈放抽完烟回来了,他敲了两下桌面让言絮回神。

言絮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磨磨蹭蹭地站直,看他的眼神躲闪。

不然换个人……谁?老谬,孙林,还是庞槐。

路呈放把口罩戴上,连带着扣上卫衣帽子,整个人只露眉眼,气场更冷。

言絮被噎回来。

她慢腾腾爬到路呈放背上,身体僵直不敢乱动。

男人胳膊绕过她大腿,往上颠了一下,让她不至于掉下去,看上去很轻松。

他背很硬,像堵墙,言絮把大衣前面的布料都堆起来塞在胸前,不至于让两人接触得太过界。

她撑了一会,半晌才慢慢伏低身子,头垂到他肩上,又懒又没力。

言絮这几天把自己折腾得不轻,她自那晚开始就拼命地接诊,把胡同里爷爷奶奶的慢性病、筋骨疼都看了个大差不差,还义务给人推拿放松。

好像拿工作麻痹自己就能暂时忘记某些不想考虑的事情。

路呈放步子很稳很平,时不时踩中落叶,发出很小的叶片破碎声。

周围很多路人在散步,小吃摊摆在路边,锅沿腾腾的热气随着人移动被带着走。

没人注意他们。

如果老谬不告诉我这件事,你是不是永远不会跟我说。

他在说她受伤这件事。

言絮攥紧手,沉默。

路呈放等了很久,他穿了许多弯曲的胡同,又走了长长一条街,还没等到她的回应。

前面就是能打车的马路了。

他把人放下,伸手招来一辆计程车。

车停靠在路边,门打开,言絮很快地坐上去,路呈放没上车,言絮也没看他,她正视前方跟司机报了地址,显得很急切。

自始至终没看车窗一眼。

言絮没说话,但路呈放已经听见了她的回答。

她应该在说:你是我的谁,你算什么东西,我讨厌你,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别来招惹我。

车子缓缓启动。

路呈放抬眼,突然伸手去抓车窗。

砰地一声,是手掌贴到玻璃窗的巨响,他几乎是在砸。

开了一条缝的窗户被扒住,言絮转头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去看那车窗边垂着的冷白色手指。

司机吓得魂要丢,赶紧踩刹车往后唾骂:妈的!你有病吧!哄。

路呈放蹦出个单字。

言絮,教教我,怎么才能哄好你。

言絮透过玻璃窗,看见永远高高在上的路呈放在向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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