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在头脑中乱窜, 脚步定在原地无法行动。
言絮捏紧了手边的碗沿，有几分难以置信，声音很小, 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路呈放……所以他的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 事实上已经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并且阴差阳错下实施了具体行为……？路呈放似乎没预料到言絮会听见, 僵了几秒, 随后没事人儿一样走上去, 抢过她手中的碗, 扯唇笑得散漫。
刚才是骗他的。
语气还携着几分风轻云淡。
你骗的是我。
言絮咬词很清晰，却也生不出来逼问他的勇气, 这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像是有一股徒然升起的杂气撞进身体里，搅乱了她原本的平静。
她害怕路呈放有一天会变得跟他妈妈一样, 迟缓空洞麻木僵硬, 和尘世间隔开一层隐隐约约的玻璃罩子，被苦楚和情绪支配，渐渐消弱。
路呈放不知为何缓缓低笑了几声，迈步, 胳膊很自然地搭上言絮的肩，带着人往前走。
他说：没那么严重, 言絮, 你胆子真小。
看不出来是不是伪装, 路呈放的演技好到了一种空前的水准。
我胡扯的。
他依旧不在意。
所以当时你检查过威亚没有？他一定看出了猫腻。
路呈放低头, 对上她的眼, 男人眉目恬淡无畏, 疏朗得像今晚半弯的月。
随后一笑就露出狂傲本性, 眼尾往上荡, 启唇，声音拖着缓解气氛。
没。
他说没有。
没检查，是意外，没故意赌命。
路呈放可能在骗人。
……碗被随便放在厨房，言絮拐去三层提上路呈放的短裤T恤，披上自己的羽绒服匆匆下楼。
门前迎客的应侍生已经不在，路呈放等她的时候在抽烟。
他背的弧度自然弯曲，抬着手腕，被庄园外的灯饰映照成逆光。
言絮看不真切，只模糊望见他的轮廓和唇边的一朵猩红，脑子又闪出刚才路呈放在书房跟路城对峙的语气。
偏激，敌对。
初冬的风吹到人骨缝里，冷得人情不自禁发颤。
言絮收回心神，搓了搓有几分僵的脸，扬唇上前：走吧。
路呈放点头，把没抽完的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司机已经离开，后备箱盖子被人打开了，里面塞了一些还没拆封的礼品盒子。
应该是路城事先吩咐好，拿来讨好他和言絮的。
路呈放脸色变了一瞬，走过去，很果决地把盒子一股脑全拽下去，半扔半拖地连同后备箱下面铺的一层布帛也扔到地面上。
期间有玻璃制品碎裂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噼啪作响。
清理完成，路呈放把车盖往下摁，情绪没受控制，砸出一声巨响。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朝后开口。
都是一些用不上的东西。
是在跟她解释自己做出这些举动的原因。
言絮迟疑了一会，慢慢点头。
路呈放走上去摸了摸她头发，打开车门：上车。
他开得并不快，车里的暖风吹得人犯懒，但言絮神经还是紧绷，她时不时就看过去一眼，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路呈放发觉了她的观察，但没有点破，手指摸到那条脱在后座的长裙，勾出一条黑线。
没拆线，硬往里挤？言絮慌忙扯过他手中的线条，讶异他是怎么发现的，随后又督促他认真些开车。
小插曲一过，又变成了无言的状态。
两人都没有再提那件事，不知道是默契还是都在逃避。
……今天《逐风尘》杀青。
言絮这几日越发谨慎地注意路呈放的行踪，她几乎是寸步不离。
看他的同时又担心自己的医学事业太过颓废，停滞不前，硬生生在网上开了个公众号，普及常见病的药方和症状。
这边刚编辑完一条信息，给网上的病友提完建议，那侧路呈放就从簇拥着拍照的众人中抽身出来。
他换了自己常服，接过孙林递过去的水，跟他交涉着什么工作事宜，吐出的话带着冷雾，慢慢飘在空气中。
在言絮盯梢一般地死守路呈放的时候，庞槐麻雀在后，啧啧调侃。
简直眼睛都要长在人身上。
言絮还没听出来她是在说自己，只点了两下头敷衍回应。
低头看，病友又问过来问题了，思索打字——庞槐心急，偷偷把她膝盖上的手机抢过来，打趣：我说，你也太不掩饰了，你对路呈放，嗯嗯？这次你必须给我坦白。
她的名字单独跟路呈放牵扯在一起时，言絮觉得有些脸热。
她心尖一颤，几分慌地解释，手上动作也附加：不是，他最近状态不好……庞槐：我看他状态挺好的啊。
路呈放这几天一如往常，甚至更加专注，拍戏都是一条过。
到底是他的家务事，言絮不好多说，她嗫嚅了一阵，干脆躺平了。
不管庞槐问她什么她都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憋得庞槐想打人，不得不把手机还给她。
抱怨：没见过你们俩这样的，看上去粉红泡泡一堆了，还不确定关系……言絮打字动作又收回，她仰头沉思，把跟路呈放从认识到熟悉的事件一一想了个遍。
心脏跳动得愈发快，背脊发麻，像是一座冰山慢慢融化破冰，她突然坐得直绷绷的，侧过身咨询专家。
……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庞槐刚嚼进嘴里的口香糖差点卡在嗓子眼里，侧过头看见言絮一本正经的模样。
见她上道，吐出糖，拉近椅子，充当感情咨询师。
依我多年谈恋爱的经验，你对路呈放的感觉就是喜欢。
言絮眉头渐渐皱起，琢磨出些不靠谱的气息。
我还没说我对他什么感觉……你就分析出来了？别装了，妹妹，庞槐拍着胸脯给她论证，你这几天没有任务也来严防死守，不就是提防刘然橘么？言絮张张嘴，往后眺望。
原来刘然橘这几天也在啊……她才发现。
不知道她的荨麻疹好一些没有。
庞槐越说越来劲，站起来给她比划，以此增加信服力。
你一定是暗恋路呈放，被他的举手投足撩得神魂颠倒，然后怕情敌刘然橘跟你男人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才像看贼一样过来看着路呈放。
情敌，你的男人。
好陌生的词语。
路呈放这种男人，撩你不跟你表白，贱嗖嗖的，纯粹等着你主动呢，你思考好了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下手？庞槐眉毛一展：告白啊。
我跟他告白……？庞槐：不然还是我啊？言絮嘴唇微张，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缓缓又沉寂在自己的思考中。
告白这种事，嗯……再说。
但喜欢不喜欢，她得想办法测试一下。
她又求助庞槐：如果我要是说，我还拿不准到底喜不喜欢他……庞槐疑惑地看她，过了一会才想通。
也是，路呈放虽然长得逆天，但脾气不行，确实也有一部分女生对他无感。
……凭什么把他说得那么受欢迎！言絮脚下使小动作，不满地跺脚。
其实喜不喜欢很好考察的，路呈放和孙林两个人让你亲一个，你选谁？太狂放的问题了，言絮觉得自己甚至要窒息，她缓缓咽下口水，几分不确定。
我为什么……要亲他们其中一个？外星人要攻打地球，他随便挑了个你 ，承诺你从孙林和路呈放中选一个亲，亲完就放过地球，转而去打火星。
为了地球安危，生命和平，你必须亲一个。
庞槐抬手端详自己新做好的美甲，编的得心应手。
喜欢不喜欢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看肢体接触，除了个别老色鬼，基本上女生只会跟喜欢的人贴贴。
孙林和路呈放，言絮如果不傻，绝对立马选路呈放！闭眼入啊！我亲……连连嘟囔了几分钟，言絮没吐出任何一人的名字。
听得庞槐怀疑人生，顺带怀疑了下言絮的审美能力。
路呈放和孙林两人交谈完什么，把手中抓的矿泉水瓶扔桌子上。
转身要走的时候，同时听见言絮深陷自我世界的低喃。
我亲……我亲……路呈放挑眉，低头：你念叨着想亲谁呢？庞槐还没反应过来，百无聊赖：她应该是想亲孙林。
孙林：？？？作者有话说：孙林：嫂子饶命！感谢在2022-11-13 22:59:13~2022-11-14 22:5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5208845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在流泪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