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挂电话。
意味着她在撒谎说睡觉后, 这边不能有书页翻动和打字的声音，不然就会被戳穿。
言絮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她汇集的药方还在上面摆着, 下一步的思路已经想好。
她点开浏览器快速查了些什么, 随后眼珠略显机灵转了下，低声嗯了句, 表示顺从。
那我睡啦。
旋即, 言絮关了左下角的麦克风。
你拿我当傻子？路呈放又气又想笑。
……百度上明明说, 微信通话闭麦不会有提示的啊……她嘟囔了一遍, 发现麦还是关的，又打开麦重复了刚才的话。
路呈放钦佩她的坦诚, 语气有些无奈地给她解惑。
傻子，连呼吸声都没, 一听就是关麦了。
呼吸声。
连麦睡觉是能听见呼吸声的吗？言絮瞬间屏住呼吸, 谨慎地把手机抬起来，耳朵贴上出声孔。
路呈放那边除了有凌冽的风声，只余几丝他抽烟时吐雾的动静。
可是…为什么我听不见你的呼吸？她问完才意识到暴露了自己内心的小九九，迅速咬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转回来。
下一刻, 可能是布料无意间蹭上了收音孔。
悉索的声音猛地变大一瞬又寂静，属于路呈放的呼吸顺着手机传过来。
绵密清晰, 起伏平稳。
停顿了三四秒, 男人淡笑的声音又传出来, 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几分认真。
听见了么？听见了么, 他的呼吸。
…嗯。
涌动的心潮躁动不止, 言絮缩头贴手机的动作慢慢收回, 抓了把座椅的扶手, 觉出几分坐立不安来。
谛听的动作收回, 遂愿后，空气莫名静止了片刻。
她慢慢压制住心中的浮躁，还是妥协了。
那我记一下思路就回卧室。
嗯。
言絮拿起笔，把脑海中残存的思路整理到一张白纸上，以待明天睡醒备用，做完这些才匆匆提步走去卧室。
她回来之后洗过澡，现下直接躺倒在床上，缩进被子里。
那边迟迟没有声音，只是风声渐渐变小。
言絮听见有电梯提示音传来，脚步声也愈慢。
插卡和自动锁门的电子音过后，路呈放才再次出声。
应该是到酒店了。
他音控制得很低，像是怕惊扰到了她。
睡了？还没有。
言絮蹭了蹭软绵绵的被子，突然觉得这种体验很让人愉悦。
她在通过细枝末节的响动来推断路呈放现在的动作，在脑海中一点点构建画面。
这种类似于窥探的行为偏偏经过了允许，像是闯进了对方不为旁人所见的另一面。
他在安静独处的时候，牵挂还落在四四方方的手机里。
还不睡？路呈放声音依旧很低，他压了一点嗓音，磕出一根烟来，随即打火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火还没凑上去，就听见有人在抗议。
路呈放。
她声音也轻，你刚才都抽过一根了。
明明昨天还在发烧，现在还不知道收敛些。
火光已经点燃了烟身，路呈放滞了一刻，过了会儿才把打火机盖子合上。
捻着烟的手指骨感，他把东西摁到烟灰缸里。
触及到玻璃的香烟迅速熄灭，路呈放如实报备。
掐了。
言絮唇弯，说了句好。
我去洗个澡，带不带你？他应该是问带不带手机。
言絮微怔之后才想通这一点。
路呈放时不时就冒出几句不太正经的话。
她怎么可能听他洗澡的声音。
被子蒙得更紧，言絮装作淡定地回：不了，我要睡觉。
确定？他笑得有些轻佻。
……快去洗。
路呈放也不再逗她。
那边有脚步远去的声响，关门，路呈放进浴室了。
拿铁的功效渐渐消失，撑了许久的神经在若有若无的淋水声中平静下来。
路呈放虽然没把手机带进浴室，但言絮这边依旧能听见些微弱的水声，白噪音，淅淅沥沥，很助眠。
浑身都放松，言絮在这种环境下慢慢阖了眼。
……夜色渐深，路呈放换了身休闲的T恤短裤走出来。
擦头发前走上去拿手机，关了麦克风。
白色毛巾搭到左肩上，水珠顺着湿发往下滴，他蛮不在乎地站在床侧，伸手，把音量键调到最高。
言絮绵长清浅的呼吸这时才能听得清晰，很抓耳。
男人也渐渐静下心，能想点事。
他没问她昨晚不睡觉准备干什么，但也能猜到个大概。
言絮跟他在一起是有负担的，她不轻松。
圈子不同，身份不对等，一切的一切都可能成为她缺乏安全感的来源。
视线顺着暗光掠到矮桌上的剧本。
勾线的句子旁带着零星批注，空白处笔锋劲瘦，写下两个字：转型。
-第二天中午言絮才醒过来，她睡得很沉，起来后额头隐隐作痛，肩膀也酸沉，应该是通宵透支体力的后遗症。
午间阳光被白色帘子隔挡在外，手机还没关机。
她点了两下，屏幕亮起后又看见了路呈放的黑色头像。
他那边也没挂。
想起昨晚的经历也是玄妙，言絮本以为自己这种性格，在连麦通话过程中会不好意思睡，起码要扭捏一阵才能真正睡着。
没想到路呈放去洗澡后还不到三分钟，她直接就深度睡眠，意识全无了，还真应了三分钟就着的那句话。
可能是困到了极点。
路呈放？她对着手机试探性叫了一声，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粘腻，语调有种飘在半空中的感觉，像棉花糖。
在呢。
下一秒路呈放就回应了。
言絮一窘，滚到被子里又埋头闭了会眼。
她还以为路呈放现在还睡着或者不在听，早知道就清清嗓子再出声了。
睡醒没呢？那边懒洋洋地问。
嗯，你等一下，我去接你。
言絮坐起来搓了把脸，她还记得路呈放让她去接机的事情。
不用了。
你开门就行。
下一秒卧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清脆。
？？突然的变动让言絮有丝被惊喜砸中的感觉，她赤脚飞快地跑到门口，暂停。
拢了两把拱乱的头发，稳住呼吸才开门。
门外路呈放穿戴时尚，还叩着深灰色的毛线帽，像是刚从机场跟拍的精修照片里走出来一样，带着风尘仆仆的少年感，意气风发。
他微弯腰，跟她平视，头有些歪，故意要捕捉她怔愣的表情。
你不是……言絮眨眼都十分缓慢，不是下午的飞机嘛？太想某人，改签到昨晚了。
路呈放把帽子卸下来，提小鸡崽一样拎着她后领把人稳稳放在床边。
想什么呢，冬天光脚？他半蹲到床边，样子是想帮人穿鞋，言絮猛地站起来踢上鞋子，离他远了些。
她还有些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
言絮其实还没怎么睡醒，困乏的大脑却在听见路呈放说开门那一刻强制开机。
你……她回头去，还没想好说什么，就看见路呈放捏着她床边的手机一角，笑得意味不明。
昨天就这么听着睡着的？手机半盖着被子，靠着枕头，一看就是紧挨着待了一整晚。
还没切换过白天亮度的屏幕有些暗。
14小时23分。
言絮僵在原地，面红耳赤。
男人唇角上扬，点开她手机通话扬声器，凑近，声音几分懒意：给你买的礼物在客厅桌子上。
声音透过电流传播到另一部手机上，双声齐响。
言絮眸色渐亮，在他直直的目光注视下，匆匆跑去客厅。
是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她从里面慢慢把盒子拿出来，是瓶香水。
言絮晃了神，因为工作原因常年需要熬煮中药，她没有用过香水。
刚来帝都的时候，她丢掉之前的老款衣服，买了很多好看的裙子配饰，也想过买瓶香水私下喷。
但还是放弃了，感觉买了也用不着几次，也害怕自己因为臭美而嫌弃本职工作，她怕她会厌烦守在中药炉子边的日子，会觉得工作是在吃苦。
她怕把自己宠娇了。
这是她第一瓶香水。
言絮伏在桌子边，小心翼翼地打开，试香喷在手腕上，还没来得及分辨香型，就听见路呈放又开了口。
他声音有些低，漫不经心地，尾调悠悠。
小医生熬中药，闻的苦味太多了，以后要闻点甜的。
手上动作一顿。
怎么会有一个人能完全洞察到她心里的思绪，恰好把她刚萌芽的酸涩补好……言絮盖子都有些拿不稳，她猝不及防地眼圈发红。
经过运输后的香水没静置沉淀，首次喷出来的多是酒精辛辣的味道。
她大概是被前调催了眼。
路呈放。
嗯？那件事，还要等多久啊……她目光灼灼地回望。
言絮从没这么迫切地期待过一件事降临。
作者有话说：路呈放：把你宠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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