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8 章

2025-03-21 15:48:58

宿醉后爬起来全身都疼, 喉咙干得冒烟。

言絮睁了睁困倦的眼,半梦半醒地捞起桌面上的水杯含了一口水才清醒些,她环视一圈, 房间只剩自己, 庞槐已经走了。

手机已经亏电关机,言絮给它充上电, 拿起换洗衣服往浴室走, 拖鞋不知道踢哪去了, 赤脚走在地板上有些凉。

在这种凉意的帮助下, 言絮记起了醉酒后的一些片段,比如, 庞槐昨晚抱着酒店的鱼缸声泪俱下地给她讲了遍她高中初恋的故事。

具体过程记不太清了,但依稀能想起是一段曲折蜿蜒的离奇故事, 当时她听着听着脑子甚至发出了还能这样的感叹。

故事说到最后, 庞槐才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她抓住言絮的手很严肃地告诉她:虽然我跟他快十年没见过面了,但是依然相信我们能修成正果。

爱情,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信念不是,你要坚信你能跟路呈放走到最后, 你们就一定会有好结果。

温热的水从头顶冲下, 言絮眨了眨眼, 心想, 可拉倒吧。

人都已经拉黑了。

六年前救命的恩情跟这次玩弄感情功过相抵, 她跟路呈放以后的日子大概率连交集都不会再产生。

简单冲过澡后, 手机也自动开机了, 亮屏的时候言絮注意到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 都是任栾的。

她刚要回过去,那边就打了过来。

接听。

言絮?任栾先开的口。

不好意思任栾,之前手机一直没电。

你嗓子怎么了?昨晚喝了点酒,有点哑。

任栾似乎是对言絮喝酒的事感到一点不可思议,能把嗓子喝哑这得多少量。

他顿了一会才开口:我想说已经傍晚了,我先去找你一起吃个饭,然后我们就直接去机场。

……好。

言絮有些晃神,挂了电话才知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

寒冬的日落很早,天已经半黑。

茶几上有庞槐昨晚买的醒酒药,言絮头有些疼,临走前吃了一颗。

-时安筠的葬礼举行得极其简单快速,一生都谈不上自由的人,死后骨灰总算得以入海。

告别仪式只来了零星几个亲属,路城一出事,树倒猢狲散。

孙林帮着打点事务,昨晚醉酒的庞槐也来献了朵白菊。

等到天快黑了,孙林才空闲下来,刚要去看看路呈放的状态就被人抓住。

孙林,你等等,庞槐拦住他,澄阳真要跟路呈放解约?澄阳娱乐单靠路呈放盈利,现在解约干什么?就算路城真的参与了走私案,也没必要怕舆论到这种程度吧。

孙林也熬了几个大夜了,眼镜都浮肿起来:澄阳娱乐股权最多的那位……容不下路哥。

紧抓着他袖子的手渐渐松开,庞槐难以置信:曲鸿遥……那人不是路呈放亲舅舅吗?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他就一傻逼。

孙林啐了一口,随后重重咳了几声,不说了,我去看看路哥。

步子已经迈了出去,孙林又退回来,路哥要是解约,我就出去跟他单干了,反正澄阳没他迟早垮,你呢?我当然也是。

庞槐不假思索。

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孙林打量了她一眼,说完,往里走了几步。

角落很暗,路呈放正站着看时安筠的挽联,白纸飘着,他瞳孔不太聚焦。

路哥。

没有回应。

路哥。

孙林已经习惯了叫两次他才会反应过来的现实。

路呈放转过来,很浅地嗯了一声。

那些亲戚都送走了,东西一会我找人收拾,孙林停了一下,绷着神经试探性问了句,租的仓库到期了,不能再续,我们?手指抓着的挽联适时撕开一条口子,路呈放收回手,神情平淡:找个地方放了吧。

烟花易燃易爆炸,孙林当初磨了很久才征得仓库老板同意,没想到它们燃烧时只有他跟路呈放一起欣赏。

——它们本该出现在告白现场,在众人的围拥下绽放升腾。

郊区风很大,雪花连天,路呈放站不稳,靠着棵树看。

光点流束从崎岖的地面一路蹿升,盛大绚烂的烟花在半空跟白雪回合,升腾汇聚成璀璨夺目的焰火,一时间恍如白昼。

孙林一个人点的慢,一卡车的烟花硬生生放了两个多小时,他衣服都浸了汗。

路哥,放完了。

走吧。

呼啸的北方灌了路呈放满身冷意,天已经全黑,身后是最后一朵炸开的橙色烟花,他撑了下树才站稳,走得毫不犹豫。

-言絮晚餐是在帝都一家有名的西餐厅吃的,任栾找的地方。

他比高中的时候绅士许多,很会照顾人。

盘子里切好的牛排方方正正,言絮有几分疑惑,但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

雪还在下,吃过饭后两人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

雨刷规律地扫着玻璃上层层不断的白雪,言絮只看了一眼,就蜷缩到后排一侧闭眼假寐。

车子到达机场出发站外已经是七点,排队进机场的人吵吵嚷嚷的,都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着什么。

起初言絮还以为是有什么明星出行,直到她回头——忽闪而过的烟花转瞬即逝,言絮还来不及惋惜,又看见下一朵。

淡蓝色的焰火像是开在天上,附光的线条用力伸展,照亮不远处的暗夜,荧光浅亮,重重叠叠,绚烂在最有诗意的雪天。

烟花?任栾摸不着头脑,印象中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言絮看上去没有要进机场的念头,任栾算了下时间也不催她。

在外面大概站了二十多分钟,等到最后一朵橙色焰火消散在瞳孔,言絮才堪堪回神。

对不起,我忘了还要赶飞机。

她抱歉地对任栾开口。

没关系,我也很想看,感觉放烟花的地方离这里还挺近的,能看得很清楚。

任栾边说边帮她推了个大号行李箱,下雪的时候放烟花,还挺浪漫的。

任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哎了一声:对了同桌,之前你不就很喜欢下雪吗?但这一路,言絮好像没有表现出太多对雪的热情。

走路的时候迈过雪层深厚的路面,打伞避免雪片降落头顶,就连刚才在出租车上,她也没睁眼看过外面的雪景。

也没有很喜欢。

言絮敛眉,语气很平常。

任栾常坐飞机,有他陪同,到达登机口时还余了将近一小时。

背包拉开,任栾拿出水杯去打热水,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座位上多了许多东西。

嚯,干嘛买这么多特产?送你,言絮挑出一包稻香村糕点递给他,回答,因为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任栾听得一愣:什么?我觉得我还是跟我爸再学点东西比较好。

言絮冲他笑。

-公寓。

孙林把打包好的饭菜放到茶几上,回头却看见路呈放还没进门。

他停在门口不动,落拓的身型投出长长的一道影子,印在地板上。

影子进门了,他还在外面。

哥?嗯。

被叫了一声,路呈放总算能走进来。

屋子空了许多,玄关挂衣服的架子上少了常见的那条毛茸茸围巾和长到膝盖的女士羽绒服,鞋架上没了码数小的鞋子,茶几上的黑色发圈也消失不见。

这些都是他走进来一眼能看见的。

孙林知道他现在最想知道什么,大步迈去言絮的房间查看。

什么都没留下。

能代表言絮的东西一样都没留,他环视一圈,正要走出去时,突然发现最里面衣柜的门是打开的。

柜子底下有个盒子,孙林掀开看了一眼,视线分辨出布料之后立马喜出望外。

哥!言絮给你留了件衣服。

路呈放很快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听见过言絮这两个字。

手指开始不自觉地发颤,他慢慢地打开盒子。

怎么会不认识呢,这是他之前亲自包装的盒子。

是家宴之前送的礼服。

只是期盼着密闭未知的空间中能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盖子打开。

黑色丝绒的礼裙,配戴赠送的珠宝项链,披肩,鳄鱼挂件。

言絮把他之前送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还了回来。

路呈放突然诡异地笑了声。

很好了,这样就很好,断得干净些。

人真是个矛盾体,他希冀言絮能尽快抽身,但她真的划清界限时,他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抽痛。

就像他之前恶心谴责路城抛弃他有病的妈。

却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希望言絮能够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不然她太累了。

不拖累她。

人还没彻底跟着他呢,他怎么好意思把人家拖垮。

哥,那这些?扔了吧。

路呈放移开目光,掏出烟盒砸出一根,他捞过打火机下意识要起身去阳台,意识回笼后又装作不经意地坐下。

手在颤,病情更加严重,躯体化症状开始显露,路呈放滑了三下滚轮才点燃烟。

他后知后觉地掏出很久没看的手机,从一堆没用的通知中挑出挂着言絮名字的消息,顿了会,点进去。

言絮:【有一件事还是要谢谢你,六年前江桥边是你救的我,你可能已经忘了。

】言絮:【谢谢】六年前。

六年前江桥边。

手腕是之前交通事故划的。

那双紧握着他的手,原来,压到了车窗边锋利的碎玻璃上。

辗转了多少年。

是你啊,小妹妹。

路哥!路哥!!孙林急切紧迫的声音像是虚幻的,由远及近,听不真切,像是有个罩子把他装起来了。

直到孙林打断他手中的什么东西,清脆的声音坠到地板,那张罩子才慢慢褪去。

我马上打120,马上!混乱消退,路呈放瞳孔聚焦在左手腕部划开的一道血腥伤口,像是察觉不到疼一样,麻木地盯着看。

殷红的鲜血滴下去,晕在地毯上,脏兮兮的连上片。

路呈放蹲下去抹开血液,指腹黏腻。

是言絮之前没清理干净的糖球残余吗?孙林。

哥你别说话了!帮我找个心理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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