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自动暗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建立的一丝联系中断在这个寒气乱渗的除夕夜。
路呈放到最后还是没跟她礼尚往来一下。
他不想她。
带着某种疑惑，言絮在脑海存留的记忆碎片中翻翻找找，始终没找到有关路呈放手腕纹身的画面。
同她的记忆吻合, 网上也有营销号专门写过路呈放关于纹身的文章。
和其他hiphop风格的音乐人不同, 路呈放从不宣扬身体艺术，不用梵文或是其他小众图案来彰显个性。
有人说这是碍于他歌手演员的双重身份, 有些导演不喜欢演员在身上标记图案, 所以他不纹身。
文章看了一篇又一篇, 言絮甚至没办法确认刚才一晃而过的画面是否真实。
光线太暗了, 照常理来说，隔着视频她也观摩不清细节。
更别提……怎么会有人在手腕纹一条不算细的黑线。
看上去就像是要切断桡动脉, 阻断血液供应一样。
更粗浅地揣测，那条黑线就像把无时无刻都切下来的锐利刀锋, 像割腕的抽象含义。
不吉利。
窗外, 几个陪护连同向衬一起在外面放仙女棒，窜出来的花火踊跃地迸发，燃出明亮耀眼的光。
向衬活跃得不像个血癌患者，她像是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许她今年最虔诚的愿望——我希望我爱的路呈放永不低头！！言絮忽地埋下头。
她在心里悄悄地附和：我也是。
我希望你永不低头, 不爱我也可以大胆地走自己的路，永远嚣张跋扈, 在众人汹涌热烈的爱意下炙热发光。
星星本该如此。
一壶酒不知什么时候见了底, 躯壳为界限, 身体里滚烫灼人, 外面冰凉。
言絮意识混沌, 半梦半醒中又点开手机看了很多博主分享的恋爱帖子。
没有一个博主教给她, 为什么会有一个人亲你, 但是却不跟你谈恋爱。
除了他是浪子和他故意戏耍外, 找不到第三个理由。
我要当作你在戏耍我吗？路呈放。
可是戏弄感情的人得吞银针。
还是算了。
……不算短的一段时间里，言絮陷入了强烈的精神内耗，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性格，是否相处起来会让人觉得负担。
怀疑自己的长相，是否相貌不尽如人意。
她没办法把原因归结在路呈放身上，更不愿意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减轻痛苦，明明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摆在那里。
她一直都知道。
如果她恨他，就可以轻易解脱。
很简单的因果关系，但恨几乎等同于不爱。
这很难做到。
于是她变得有些寡言，时间越沉淀，她越安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
正月十六，从帝都回来已经是整一个月。
言絮从托盘取下向衬的中药放到床头矮桌上，她不发一言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英文的咒骂。
shit！言絮侧头看过去，向衬正屈着一侧腿，威风凛凛地摁着手机，语转文跟人对喷。
走私？走你妈！事情调查清楚了吗？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放出消息的又是kk媒体，谁不知kk跟晨星勾结不浅，晨星还供着个傻冒林楚卓，利害关系不懂吗？一群脑瘫。
走私？言絮步子有些挪不动，她张了张唇，想问些什么，但向衬却以为她是在催促她喝药。
向衬嫌弃地看了眼旁边的药碗，吹了两下，一饮而尽。
我喝完了。
她喝药的功夫言絮已经刷完了微博头条，她并没有在微博看见有关走私案的消息。
……路呈放牵扯进了走私案？她试探性地问。
显然向衬没想到她会对路呈放的事情感兴趣。
这个小医生平时就像个工作狂，偶尔在她电视声音放大的时候，她都会出来勒令她减小音量，她还以为她对娱乐圈丝毫不了解。
没想到她会过问这件事。
向衬转了转右手小指上的纯黑戒指，狐疑地打量了一眼言絮：好吧，跟你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路呈放牵扯走私案，是他爸。
路城？不错哦，没想到你对路呈放的家庭成员还挺了解的。
向衬来了兴趣，一五一十地为她解惑。
现在有传言说路城年前牵扯了走私案，他坐牢了，有小媒体说路呈放也知情，非要他出来道歉。
年前，是她还在帝都的时候出的事吗？言絮沉眸，无意识地掐手心。
最近网上风头又开始不对了，路呈放推了熙雨的剧，去演言情，事业粉们其实都挺失望的……熙雨的剧，他推了？？搞什么，之前在公寓整夜整夜啃剧本，上台词课，健身，为了更贴合角色他还找了角色相关的专业书籍纪录片看，努力了这么久，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还是为了演言情？他不是讨厌感情戏？推了，他接了家不出名的影视公司的言情剧，又跟刘然橘搭。
又跟刘然橘啊。
指甲要锲进肉里，言絮头低得更深，从向衬的角度看不见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她微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随后走得很迅速。
脑子一触即关于路呈放的事就混乱。
言絮又开始放低自己，她开始想路呈放拒绝她的事情跟路城坐牢有没有必然关系。
思绪更冒出来个尖儿，就被掐断。
怎么可能呢，且不说这件事的真实性，路城是否真的坐了牢，就算真坐了，他谈恋爱跟他父亲坐牢又有什么关系？家人坐牢，子女就自卑抬不起头，不敢跟人恋爱了？不可能。
角落立着的义诊牌子被阳光笼着，言絮快步走过去，拿起牌子，又拎了个陈旧的马扎准备再次下山。
头脑不清醒的时候需要工作麻醉。
她刚迈出竹屋就看见一边背对着她的言嘉裕。
言嘉裕不像是会有空闲时间在外面闲站着的人，言絮顿住，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有些谈话避无可避了。
她这次回来的反常，言嘉裕应该几次都想找机会问了吧。
……打磨药材的机器嗡嗡作响，言嘉裕手中拿了几束桔梗择，他手上活动着，下巴挪了挪，示意她桌上的信。
信的右上角贴着罕见的中药材邮票，这是解放前发行的一系列珍惜邮票，言海当时拿全部的家当包圆了收藏。
这张邮票上印的药材是当归。
爷爷要回来？！言海已经到了道医的水平，在她小时候就出去游医游历，有时候一年都不会往回寄一封信。
但言絮对言海的记忆十分深刻，她小时候的疼爱一半都来自于这个护犊子到不讲道理的老顽童。
没说回，只是问家里的情况，问你我是否安好。
言嘉裕扔下手中的桔梗，认真地注视她。
小絮，我该怎么跟你爷爷交代你现在的样子？她看上去似乎跟之前并无不同，但言嘉裕是她最亲的人，别人看不出来，他能分辨出，她眼中缺了什么东西，以往的元气和活力都被灰蒙蒙的东西取代。
到底怎么了？言嘉裕表情沉重。
言絮僵了片刻，撇头看另一侧，含糊道：是感情上的事……她只说到这里，不再继续。
小絮，我知道一般这种事情女孩都更喜欢跟妈妈谈，但……言嘉裕停了一会，追问，是有人伤害你吗？伤害，她跟路呈放之间的事情，不适合用这个简单的词笼统概括。
言絮摇头：不算的。
我喜欢他，我觉得一开始他也喜欢我，我们说好要谈恋爱的，但他后来不喜欢我了。
因为怕粉丝？言絮忽地坐直：爸，你怎么知道我谈的是明星？言嘉裕摆手：不就之前摔断腿的小子？之前在这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们嗯嗯。
……什么是嗯嗯？我们在这里的时候关系明明很纯洁。
言絮努努嘴，不跟他争辩。
比起我和你妈妈相比，你们的阻碍小很多吧。
言嘉裕眼尾皱纹微微堆积，他看见言絮低头，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我们是生死之隔，可你们的阻碍，真的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吗？你认真争取了吗？小絮。
活到我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无所谓艰辛与否。
你尽力了吗？之后回想起来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挽留？但他说他不喜欢我。
言絮执拗地重复这一点。
人有时候是会说谎的。
如果他说的是真话呢？那就努力让他喜欢你，牛不喝水还可以强摁头。
言嘉裕嗓音浑厚平稳。
强摁头……这样……真的可行吗？不试怎么知道，实在不行……言嘉裕欲言又止。
什么？让你爷爷找认识的苗医给他下点蛊。
……可以了爸，别再说一些违法乱纪的东西了。
……言絮买了次日一早的机票，她做了打强摁头长久战的准备，把上次的行李箱原原本本地又拎回去，登上了去帝都的飞机。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言絮一手拖着一个箱子迈出电梯，在熟悉的门上，看见的却是印着待租两个大字的告示纸。
路呈放，换住址了。
作者有话说：下章就破冰！感谢在2022-12-15 22:28:03~2022-12-16 23:1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YYYYYYY、盼盼、栀.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 1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