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絮侧头, 她被吻得湿漉漉的，眼睛忽然酸得难受。
他什么都懂。
他知道她为什么脱外套，知道她借酒想做什么。
路呈放。
嗯？他撑着肘, 听见她出声就停下来, 沉寂的瞳孔低下去。
言絮瞥过视线，有些难开口, 她磨了磨唇,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怕他熬不过这一关, 怕他手上的伤又添新的, 怕他进入木僵状态，怕他找尖锐的东西一意孤行。
言絮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留住他。
她没办法一下子拉他上来, 只能用这种方式尝试，暗夜难渡, 这段被人扔臭鸡蛋的时光太难捱。
她看见都要掉眼泪的言论, 他们骂他家人，却不知道他现在几乎已经没了亲属。
我知道。
指腹温柔地擦下她脸侧的水珠，男人手心一阵阵发烫。
路呈放收回动作，眼神晃了片刻, 他坐起来，指节攀上透光的玻璃杯。
接着来。
……气氛升温, 回到正轨。
知道的言絮筹措这顿酒是为了帮路呈放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单纯是要把自己灌醉。
她一杯杯下肚, 怂恿旁边的男人跟她一起干杯, 端的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到最后喝得自己眼前飞雾。
那男人还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 看上去没半分醉态。
言絮有些不忿, 洋的白的兑着灌他, 推杯换盏之间，她沉重负累的头总算抬不起来了，坠了秤砣一样，垂得很低。
她赤脚踩到地毯上，没一会整个身子都缩了下去。
脸红得像是经受了一场蹂.躏，睫毛颤动，齐腰的上衣被勾得露出一截亮眼的白。
路呈放拖了她两次，拖起来，没一会她还是会再滑下去。
最后男人耐心丧失，直接胳膊架住她大腿，跟抱小孩一样把人抱了起来。
你酒量不是有进步么？言絮感受到身体不受控制，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现在挂在路呈放身上，她下意识胳膊攀上他脖颈，趴他肩头，闻言执着地竖起食指。
一点点…………某种程度上，言絮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路呈放对娱乐圈言论的恶毒了解深刻，就算不上网也能想象到他们会用什么角度攻击他，他静下来的时候脑子不受控制地浮现他们的恶语。
但现在他有新的任务。
需要照顾一个醉酒的、滑得像泥鳅的懒鬼，脑子确实分不出精力再去想其他。
抱着酒鬼，路呈放站定在两间卧室中间，他低头询问她：哪间？你那……言絮对他不是一般的放心。
感觉到被放到床上，胳膊没有依靠，言絮不满地抿了抿唇，抱着被子蹭了两下滚烫的脸。
路呈放把外套脱了扔到一旁，眼看着她蹭的是他的被子也没再管，大步迈出去，走到茶几边拿醒酒药，又接了杯温水返回来。
把药吃了再睡。
路呈放不想太折磨自己，他没想着给她洗澡换衣服，就伺候完人喝药，让她自然睡。
杯子放在床头柜，男人一只手撑起她背，强硬地把人拉起来坐着。
言絮不太配合，但酒品也不算差，她东扯西扯说一堆没用的，试图逃避，你这药……怎么了？甜的咸的？……路呈放掐她脸，酸的，不信你尝尝。
我不爱吃酸。
言絮避开那杯水。
……酸中带甜。
那还行。
言絮含下路呈放手中的药片，配着水喝了下去。
还有事吗？要不是看见她眼睛还迷蒙着，这正常的语气，路呈放还以为她酒醒了。
他瞄过她含药时，唇不经意间擦过的手侧，缓了会才抬眼看过去，有事。
你给我发个誓。
？你说，他音量小起来，你会一直陪着我。
这世界上只有她爱他了。
路呈放摆弄她的手指，倔强地尝试着想让她做出发誓的动作。
说得坚定点，让我相信。
他本来对这种词汇嗤之以鼻的，陪伴的概念早在童年一个个难入睡的黑暗中被抹杀殆尽。
但现在，他尝到了甜头。
人的通病，贪心，拥有过就不想再失去。
言絮对他很好，行动能证明，但他还是安不下心。
他想听她亲口说，他要刻在脑子里，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能重播给自己听。
这比舍曲林或者什么伏硫西汀都有用。
我之前对着树说过了。
她仰头，云里雾里一句。
什么？路呈放下意识追问，声音发出来才想起白天挂在胡同树上的两段飘扬的红绸。
她许了三分钟的愿望，原来是这个。
……翌日，阴了许久的帝都总算肯放晴，高悬的太阳没几分暖意。
言絮从醉酒状态中缓慢脱离，她仰头透过窗户盯着太阳看，根据阳光的充沛程度推测了现在的大概时间。
她猜八点。
打开手机一看，嗯……？竟然十点了？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卧室已经没人了，言絮想起昨天心理医生嘱咐万千的话，拍了拍脑袋，猛地爬起来去找人。
她没找太久，刚冲出房门就看见了端着马克杯的路呈放。
你——回去，她话被打断，男人视线打到她白得发粉的脚趾上，不穿鞋的毛病怎么养的？言絮讷讷地转身，踢上鞋又重新走出来。
客厅并不止路呈放自己，孙林跟南潜都在，面积不大的茶几上摆了大大小小三台笔记本电脑。
三人都坐沙发上，目前仅存的一点空地在路呈放边上。
空间狭窄，这种办公氛围她挤过去也不太合适。
言絮站了一会，刚要扭头去书房，就听见路呈放抬头，落了一声，去哪呢？坐过来。
……言絮撑了一会，还是没顶住男人的目光，她一点点挪过去，最后被迫夹在沙发尾跟路呈放的中间。
凑太近，她衣服不听话地靠过去，言絮低头看见，把布料往自己这拽了拽。
路呈放撑脸看她：你身上酒味散了点。
他这话一出，旁边两人明显手上动作都顿了下。
孙林八卦的眼神已经扫过来，路哥小医生，昨晚你俩喝酒了？南潜啧了一声，你别没眼色地打听这些。
私事，私生活，懂不懂？他一字一顿。
两个私字砸下来，言絮听着还以为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头皮泛麻，刚要走，手边就被递过来一本不算太厚的纸张。
剧本？嗯，邹奈的。
悬疑剧最重要的就是剧本，集集反转的剧情谜点重重，掌握了剧本也就掌握了故事脉络和最后凶手。
目前剧本还没商量好卖给哪家公司，邹奈就直接打印给了路呈放，这全然是最高待遇。
——如果我合作的影视公司不要你，你就直接剧透。
失去了悬疑感的悬疑剧，流量会跌到谷底。
路呈放最近尝试看剧本，他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是没办法阅读的。
那些样子各不相同的繁琐文字像是飘在半空，他重复看几遍，混沌的大脑都分析不出简单的句意。
但现在他已经可以读剧本了，只是时间不能太长，不然太阳穴跟着额头会突然阵痛。
好多字，言絮粗略扫了一眼，以你们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这剧本怎么样啊？能拍出剧本的八分，这剧就爆了。
南潜回答她。
邹奈之前实力就在，现在沉淀几年，质量更没得说，他甚至做了两手准备，另外备出了卡审之后隐喻的版本。
小医生，终于等到上一话题揭过去，孙林求助场外援助，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堆文件。
路哥爸爸公司的一些合同报表堆过来，我看得脑袋要炸了。
集团的文件怎么也弄来了？言絮扫了一眼，整整两纸箱的纸张，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工作量。
路城说他是冤枉的。
他还记得路城那天被警察带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姑且……帮他查查。
路呈放轻描淡写道。
我们这样干看能看出什么猫腻吗？言絮想起他家的常驻腹痛高管患者，眼睛转了两下，孙林你等等，我洗个澡帮你出主意。
她也闻出来了自己身上的酒味。
言絮站起来刚要走，衣角就被人扯住。
你去主卧浴室洗。
从通用卫生间走出去，客厅的人能看见。
言絮有些不明白，直到路呈放视线明晃晃地绕着沙发上的两人看了一圈，她才懂。
孙林脸上一阵黑线，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哥你别这样内涵我们，我跟南哥现在自戳双眼行吧？路呈放下巴一抬：请。
孙林：……当他没说。
-架子上放的都是路呈放的洗漱用品，言絮把换洗衣物放下，反锁上门，有些心虚地偷摸观察起他的日常用品。
这都什么？除了电动剃须刀的牌子她认识，其他洗面奶的商标她见都没见过。
不过这里面东西比她预想的少，面膜精华那些，在这里没找到。
视线从瓶子上掠过，言絮想着想着，决定一会洗完澡出去，托身在国外的庞槐帮她买两瓶护肤品。
她不能比路呈放还糙汉。
叩叩谁？你说谁？没听见水声，别装，开门。
言絮被看穿，干巴巴地咧了下嘴，她衣服穿得好好的，但还是只将门打开一条缝，露个头出去。
你这种时候找我，不觉得不合时宜吗？路呈放扬眉：哦？那昨晚是谁——闭嘴。
言絮狠狠剜他一眼。
外面还有其他人，别败坏她的名声。
不闹，他轻笑一声，单手递过去几盒没拆包装的瓶瓶罐罐，之前品牌商送的女款，你看着用。
女款？品牌商为什么给他送女款？言絮不由自主联想到他之前那些没边的绯闻，冷呵一声。
路呈放：？接不接？不用。
言絮黑着脸，伸手要关门。
嗯？路呈放靠着门框，抬脚止住她的动作，眉目有些宠意看她，怎么忽然闹脾气？品牌商为什么送你女款？还不是因为你之前风流的标签深入人心——不是送的。
他突然出言打断。
……什么？是我之前，路呈放低头拆包装，语气轻飘飘的，悬在半空，没几分底气，准备告白的时候买的。
记忆忽地重现那天傍晚的雪景。
言絮神情顿僵，垂下去的手默默攥紧。
还有很多别的礼物。
只是他后面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拿出来。
毕竟那晚的事，闹得太不愉快。
路呈放的手还执着地递进来，他手背爬着脉络清晰的青筋，冷白的指腹贴在玻璃瓶面上。
你还要吗？你还要我吗？。